谢云饮尽杯中酒,怅然道:“酒确实是好东西。往日是我不懂你们的兴致,给你们扫兴了。”
谢观摇头不语。
谢云自顾说下去:“高兴的时候,酒能助兴。不高兴的时候,酒能消愁。今日你我兄弟重聚,是高兴。”
两个人抵杯相庆,饮尽杯中酒。
谢观重新斟酒时,谢观掀了掀眼皮看向谢云,问:“小八,你这饮酒全是因为重聚高兴,没有消愁?”
谢云微笑着接过酒,沉默着。这是默认了。
谢观难得拿出挖苦的语气:“看你这受情伤的德行。我堂堂玉树临风气度无边的八弟,惹了多少京中贵女芳心,如今竟然连个女人也搞不定?”
谢云摇头:“她和那些女人不一样。”
谢观冷笑,道:“她既囚你两年,你便囚她两年便是。骨头再硬,也能被你磨软。”
谢云呛了一口酒,连连摇头:“不不……”
谢云放下酒杯,望着谢观,认真道:“我不舍得。她真的和普通姑娘家不同。她是雄鹰,我不能折断她的翅膀。”
谢观笑笑,道:“我就随口一说,你不用当真。”
毕竟是私事,简单的闲聊之后,兄弟两个就把话题绕开,谈到了很多以前的旧事,也谈了许多未来的事情。
谢观在雅亭与谢云把酒言欢时,沈聆妤迎来了客人——坛纱县主。
坛纱县主带着亲手做的点心求见沈聆妤。
“这是我亲手做的家乡小事,娘娘膳时可以尝个新鲜,若是喜欢,我再做些!”坛纱县主道。她猜测身为皇后,大概不会直接吃她的东西,当面试毒又难看。所以故意这样说。
沈聆妤微笑着道谢。
小鞋子捧起食盒,笑着说:“奴拿去厨房温着,等用晚膳的时候一道呈上来。”
沈聆妤颔首。
“皇后娘娘这一路辛苦了。”坛纱县主微笑着与沈聆妤寒暄。
沈聆妤始终微笑相待,心里却有些诧异,不知道坛纱县主今日为何来找她。原先在洞湘时,坛纱县主与她的接触也不多。
沈聆妤不由想起坛纱县主和亲的身份,难道她这是要提前为入宫做准备,和皇后打好关系?
这边沈聆妤在心里揣摩着,那边坛纱县主心里越来越急。
坛纱县主硬着头皮寒暄了几句,实在是没耐心兜圈子,她说:“这次过来,是有事情想求皇后娘娘帮忙。”
沈聆妤微笑着,等坛纱县主继续说下去。沈聆妤虽然眉眼间挂着笑,却显出几分疏离来,并不热心的样子。
坛纱县主一咬牙,直接说:“自见了八殿下,惊鸿一瞥再难相忘。想来这就是中原人所说的一见钟情!所以斗胆想请皇后娘娘帮忙做媒!”
一口气说完了来意,坛纱县主眼巴巴地望着沈聆妤。
沈聆妤有些懵,显然对坛纱县主所说很是意外。
坛纱县主紧张地盯着沈聆妤的表情,心里惴惴不安。她这话半真半假,假多于真。她并非对谢云一见钟情,而是觉得嫁给八殿下总比入宫给暴君当妃子好上许多。
伴君如伴虎,何况谢观从未给过她好脸色。入宫之后,若是谢观一个不高兴就砍了她的脑袋雕灯玩儿怎么办?
她得想法子谋个出路啊!
坛纱县主听侍女说,当初离开洞湘那一日,谢观曾对皇后娘娘说过,要把她指给八殿下或者朝中的右丞。坛纱县主心里没谱,不知道谢观当时说这话时是不是为了哄皇后高兴。
所以她得先下手为强呀!
身为皇后,应当是不会希望自己的夫郎纳妃的,所以她立刻跑过来主动跟沈聆妤说想要嫁给谢云。
至于谢云,她不喜欢谢云没关系。保命乃第一要紧!而且她听说谢云病弱不能长寿,他若早早死了,她守寡之后兴许能早日回故土……
沈聆妤开口:“这事我做不了主,等得了闲我问问陛下。”
“多谢娘娘!”坛纱县主立刻说。皇后虽然没答应,但是答应替她询问陛下,这就是好事呀!
陛下对她无意,再得知她心悦陛下的手足,应该就不会纳她入后宫了吧?
坛纱县主心口的一个巨石终于落了地。她站起身来,灿烂笑着:“皇后娘娘舟车劳顿,我就不叨扰您休息啦!”
沈聆妤颔首,目送坛纱县主开开心心离去的轻快背影。
她却陷入了沉思。
沈聆妤知道今日谢观与谢云重逢,必是要很晚才回来,她也没有等谢观。梳洗之后,她自推轮椅回寝屋,就打算休息。
只是今日坛纱县主的出现,让沈聆妤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
她挪到桌旁,去翻行囊里的那个糖盒。她将糖盒打开,拿起藏在里面的那瓶避子丹。
以前托楚星疏备下这份避子丹的时候,沈聆妤心里想着总会有别的妃子给谢观诞下皇儿。
然而时过情境,沈聆妤如今却清楚地明白自己不太能接受谢观纳妃。而若她不允谢观去碰别人,她还能如愿服用避子丹吗?
沈聆妤忽然就陷入了两难。
许久后,沈聆妤失笑摇头。她忽然觉得考虑这个问题有些遥远,谢观好像根本就没有碰他的意思。
这就又让沈聆妤陷入另一个困惑之中——她与谢观做过许多亲密事,她一直不太明白谢观为何没有与她走到最后一步。
谢观将尽子时才回来。
他酒量向来很好,也从不允许自己醉酒,今日归来时却有些微醺。回来之前,他亲自送谢云回房。
谢云说不用他送,他笑着说这是兄长该做之事。惹得谢云也感慨,往日关系不算紧密的两个人如今成了唯一的亲人,那份血浓于水越发珍贵。
谢观回到寝屋,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
屋内桌上燃着一盏柔和的灯,这是沈聆妤故意给他留的灯,不想他回来的时候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谢观他记得以前母亲也总是喜欢给父亲留灯。父亲军务繁忙,大多时候夜不归宿,可母亲每一晚都会为父亲留一盏灯。
母亲温柔地说:“也不知道你父亲什么时候会回来,不管他什么时候回来,家里的灯总该亮着迎接他。”
谢观望着桌上的那盏柔和小灯,隐约感受到了一点属于家的温馨。他又将目光移到床榻上的沈聆妤。夜色甚浓,她睡得正沉。
谢观走到床边坐下,凝望着酣眠的沈聆妤,忽然傻笑了一下。他俯下身去,将一个极浅的吻落在沈聆妤的手背上。
“我想,我明白月牙儿对于你来说代表什么了。”谢观将声音压得很低,担心吵醒了沈聆妤。
过了片刻,他又笑了一下,说:“等把她接回京城,孤好好赏月……赏咱们闺女!”
沈聆妤睡得正酣,全然没有听见谢观的话。谢观忽然就想若沈聆妤现在是醒着的,听见他这话,定然要明眸带嗔地瞪他一眼。
谢观站起身,走到桌旁熄灯,打算歇下。
熄灯前,他的视线落在桌上的行囊里面的糖盒。谢观目光沉静地望着这个糖盒许久。
这一路上,沈聆妤始终带着这个糖盒,时不时捏一块硬糖来吃。
谢观静默地立了片刻,打开糖盒,直接拿起那瓶避子丹。拧开盖子,他面无表情地倒了一颗“糖”在掌中。
他回头看着熟睡的沈聆妤,眼底的温柔慢慢淡去。他心里终究是有些介怀的恼意,情不自禁将那颗“糖”碾成粉末。
谢观很快又回过神来,看着指间的粉末微微变了脸色,有些紧张、有些不安。
他检查糖盒,见里面装了很多“糖”。少了一颗,沈聆妤应该不会觉察吧?他不想她觉察。
谢观将小糖瓶的盖子盖好,放进糖盒里,回忆了一下刚刚拿起它时的样子,将其摆回原来的样子,就当自己没有碰过。
他提起桌上的水壶倒一点水湿了帕子,擦净手上沾的药粉,又蹲下来,将落在地上的那一点粉末仔细擦净,不留一点痕迹。
做好这些,谢观熄灯上榻打算睡下时,望着一无所觉的沈聆妤,心里的那份恼意又滋生。
床榻之内一片黑暗,谢观却看得清清楚楚。他盯着沈聆妤静美的睡眼,咬牙警告:“沈聆妤,孤的忍耐有限!”
一路舟车劳顿,终于能睡安稳的床榻了,沈聆妤睡得很沉,对于谢观的警告,自然一点也听不见。
谢观恶狠狠地伸手,朝着沈聆妤的脖子比量了一下掐死她的动作。可也只是比量一下,他的手连碰也没碰沈聆妤的脖子一下。他刚从外面回来,身上沾了寒气,又刚用凉水洗过手,太寒了,哪能碰她呢?
谢观扯过被子盖在身上,脸色阴沉地闭上眼睛。
大约过去了一刻钟,谢观觉得身上不那么寒了,才转过身去小心翼翼抱住沈聆妤腰身,在不惊醒她的前提下,将她抱进怀里,拥着。
软玉温香抱满怀,他这下能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暴君对小八:切,一个女人而已,囚她两年睡服她!!!
回家之后面对呆呆:呜呜呜我怕把老婆弄疼怎么办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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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来啦,四更还在写,但是大概率鸽了,鸽了的话明天会早一点更新~
第98章
连续多日的赶路, 沈聆妤有一点没缓过来,这一晚睡得很沉。第二天早上也醒得比以往更迟。
初夏的暖阳透过厚厚的窗纱,溜进掀开一角的床幔缝隙, 洒落在沈聆妤的脸颊上, 一片暖融融,催她醒来。
沈聆妤迷迷糊糊, 睡梦中感觉被什么压着,心口还有一阵奇异的细微痒酥。她好像陷进一个香甜的美梦之中, 丝滑温暖的云朵将她包裹、拥着她、挤着她。本就乏困的她被这样的温柔包裹着,潜意识里不愿意醒过来了。
不仅暖阳来催她醒来, 就连麻雀也落在枝头叽叽喳喳唤她该起了。清脆悦耳的麻雀声穿过窗纸, 贴着她的耳畔叽叽咕咕。沈聆妤终于从深眠中醒过来。
她终于明白睡梦中压在她心口的云朵是怎么回事了。那根本不是什么厚云, 而是谢观压在她身上。
沈聆妤短暂地迷糊了一息, 很快反应过来自己的上衣被解开了,寝衣衣襟散开在身子两侧, 里面贴身的兜衣倒是还在身上, 却被拨到了一旁,挂着她的脖子上擦过她的锁骨坠到一旁去。沈聆妤抬眼望向谢观埋首在她心口,她脸颊微微泛了红,又因为细微的疼,而不自然地缩了缩肩。
谢观竟是没有发觉她已经醒了。
沈聆妤有一点慌, 忽然就不知道该不该让谢观知道她已经醒了,还是继续装睡?可是片刻后,她情不自禁地哼出声来。这下她想装作还没睡醒都不行。
谢观微顿, 伏在她心口抬起眼望向她。四目相对, 沈聆妤望见谢观眼底的迷红,她反倒像是被当场捉获的小贼, 尴尬地目光躲闪。她将脸偏到一侧,伸手去推谢观。谢观顺着她的力道,稍离。
一道微风忽然从窗缝溜进来,吹动床幔。腿上的凉意,让沈聆妤后知后觉她并不只是被解开了上衣。她心口噗通噗通跳着,也不敢去看谢观,下意识地想要侧转过身去。因为右腿没有知觉,她费力地去抬左腿,朝右侧转身。左腿搭在右腿上,沾了湿黏。这下,沈聆妤的脸更红了。
“你……”沈聆妤低柔的声线隐约藏着一丝颤音。
谢观轻咳了一声,坐起身来。
“我给你弄干净。”他声音低低地应了一句,起身下了床,快步朝浴室走去。
沈聆妤望着谢观匆匆离去的背影,眼睫轻颤。她搭在枕侧的手微微蜷起纤指攥了一下锦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