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青丝如瀑,他愁丝如幕。
第二天上午,谢观草草结束了枯燥的早朝。宫人们见了他躬身避让,谁都看得出陛下脸色不好。
谢观去了书房,他懒散地在书案后坐下,双腿交叠搭在身前的桌上。鹦鹉落在他面前的书案上,歪着头对他叫:“暴君!暴君!”
谢观心烦,挥了挥手,鹦鹉险些不能振翅从书案摔下去。
魏学海硬着头皮端茶水进来。他将脚步放得极轻,放茶水放在书案上,便折身退出去。他只盼着能平安出去,不被心情不好的暴君喊住。
“魏学海!”
魏学海心头一颤,赶忙转过身躬着腰身:“陛下有什么吩咐?”
谢观一手支着下巴,问:“以前的皇帝们都是怎么宠爱皇后的?”
魏学海眼珠子快速地转动了一圈,禀话:“史上有几位帝王十分爱美人,有为宠妃建高台、有烽火戏诸侯博美人一笑的、有跑死千里马押送荔枝的,还有形影不离带去上朝的……”
谢观阴沉地沉默了片刻,道:“建、戏、押。”
魏学海一愣,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此等昏君之举若真实行,朝野间知道是他提议的,他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
“可、可是……”
谢观冷眼瞥过来。
魏学海咽了口唾沫:“陛下英明!”
飞到坐地灯架上的鹦鹉突然转头,喊:“暴君!暴君!”
魏学海冷汗淌了下来。
他偷偷去打量陛下的神色,却见陛下剑眉微皱,似乎在走神。
谢观眼前浮现沈聆妤坐在书案后专注批阅奏折的模样。建高台、戏弄诸侯又或者某水果未必能讨她欢心。带去上朝不错,让文武百官也叩拜她万岁万岁万万岁。
谢观起身回乾霄宫。
乾霄宫里,沈聆妤正在和月牙儿说话。月牙儿不知道说了什么,她抿着唇笑得温柔如三月柳稍的细碎暖阳。
“陛下。”小鞋子行礼。
沈聆妤转眸望过来。
谢观见沈聆妤望向他时,脸上的笑容瞬间消散。
她总是对所有人温柔地笑,唯独不对他笑。如今连假笑也吝啬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暴君:老婆好像真的生气了,怎么办,急,在线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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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谢观面无表情地走过去, 越过沈聆妤,在窗下的躺椅里躺下。晌午的阳光从窗口照进来,刚好落在他的脸上。暖融融的光照得他心烦, 他拿了一卷书盖在脸上。
沈聆妤如今是一见到谢观, 就觉得口中发腥。
沈聆妤让月牙儿和小鞋子退下去,别扰谢观小憩。
过了一会儿, 从窗口落进来的那簇光移走,谢观随手将遮脸的书扔开。沈聆妤这才确定他一直没睡着。
她抬眸望向谢观, 只看了一眼又飞快地移回目光。片刻后,她再次蹙眉望向谢观。心中略微挣扎之后, 她小声开口:“陛下可睡着了?”
谢观瞬间睁开眼, 躺在躺椅上转头望向她, 他眼中清亮, 哪有半分睡意。
“月钱……”沈聆妤硬着头皮小声提醒。
她不奢求谢观还记得那亲一个时辰一千两黄金的玩笑话,她只盼着谢观能给她身为皇后的月钱。毕竟她已经与楚星疏说过, 今日会把散给百姓的钱银送去游府。
可是谢观没给钱……
“什么?”谢观皱眉, 没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
他果真是要赖账吗?沈聆妤拧眉望他,口中又开始发腥。她索性破罐子破摔,声音闷闷的:“陛下九五之尊一言九鼎,您说了一个时辰一千两黄金的。那天至少有一个半时辰……”
越是说到后面,她声音越低。
谢观这才知道她在说什么。
“魏学海!”谢观提声。
两刻钟后, 国库厚厚的一摞账本已经堆在沈聆妤面前。几位管事低眉颔首,毕恭毕敬地立在一旁。
从这一刻起,国库内的所有东西任沈聆妤支取。
魏学海和几位管事在一旁面目扭曲。这……国库不是自己家的库房啊!他们甚至已经开始在心里算计陛下何时会被赶下台了……
“不不不……不用。”沈聆妤也被吓着了, 连连摇头。
“九五之尊一言九鼎。”谢观用沈聆妤刚刚的话回她。他转过头合上眼, 继续悠闲睡觉。
沈聆妤愣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下午, 魏学海亲自带着钱银送去游府。楚星疏没有想到会是魏学海亲自送过来,与游宁面面相觑。
再听说陛下突然将国库交给了沈聆妤打理,小夫妻更是震惊不已。
“还没听说过将国库交给皇后打理的……”游宁喃声。
魏学海嘴角抽了抽。那是打理吗?那是送礼!
夫妻两个送了魏学海,并肩回房,闲话了一会儿,楚星疏便要出门给沈聆妤做这件事。
这事既已惊动了陛下,那自然要更谨慎周到些。她打算散给百姓的吃穿之物亲自去挑选。
不过,楚星疏亲自去挑选东西之前,先去了一趟金香楼。
“什么玉佩?”丹娘抬手扶鬓,天生妩媚的眼眸自带一股子生香的慵懒。
“就是上次与皇后娘娘一起过来挑选佩玉,见到的那块谢家之物。”楚星疏解释。
丹娘给楚星疏沏茶,柔笑着问:“游夫人怎么想买那块玉佩了?”
“不是我。”楚星疏解释,“是皇后娘娘觉得既然是谢家之物,理应买回去。”
丹娘沏茶的动作微顿,道:“理应如此。只是这块玉佩暂时已经不在我手里,已经被店里的伙计给卖出去了。”
这可把楚星疏难住了。她皱着眉说:“丹娘路子多,能不能将其买回来,价钱不是问题。如今是皇后娘娘想将东西买回去,还不知道陛下的意思。若陛下想要回去,恐怕就要生事端了。”
生事端?生什么事端?楚星疏这话说得委婉,丹娘却是听懂了——若陛下想要,哪里会花钱买?甚至经手之人都要杀了。
“游夫人给我几日时间,我尽快想想办法。”丹娘轻声慢语,“确实是我的疏忽,原以为只是一件寻常的佩玉。得知是谢家之物时,理应立刻呈上去,而不是一时疏忽让店里的伙计随随便便卖了出去。”
“那我等丹娘的消息。”
丹娘笑着点头。
楚星疏还要急着去置办东西,没有久留。丹娘眉眼含笑地送她登上马车。丹娘转过身回到金香楼后,才变了脸色。
那块玉佩根本不在她手中。上次只是因为要帮忙替换系绳,才被她拿到了金香楼修弄。
如今那块玉佩早就物归原主,在谢云手里了。
天色将暗未暗,丹娘登车,赶去云梦巷。最后一缕日光消弭于群山之后时,她才赶到宅子。
谢云立在檐下,将刚燃起的灯笼挂在檐角。他望着暗红的灯火好一阵子,听见脚步声,他转过身看见小芙,叫住了她。
他问:“为何今年过年这般冷清,几乎没听见烟花爆竹声。这院子竟这么偏僻吗?”
小芙脱口而出:“因为国丧不准庆年呀。”
“国丧?”谢云皱眉。
小芙咬了下舌尖,惊觉说错了话。
“陛下宠爱的一个公主去世了。”丹娘从院外走进来。凉凉的夜风吹起的披风,披风翩飞着,露出她盈盈不堪一握的细腰。
谢云望向丹娘,眸色温柔下去。
四目相对,丹娘对他柔柔一笑,款步朝他走过去,走到他身边时,动作自然地挽了他的手,与他一同进屋去。
晚上,谢云对丹娘说:“丹娘,有一件事情我决意去做。”
丹娘抬眸望向他,柔美的眸中是一片如水的痴缠。
“陛下每年开春都要去狩猎,那是最好刺杀他的机会。”
丹娘脸上的笑容一僵,急急说:“云澈,这太危险了,你不能去!”
谢云温温一笑,拉着丹娘的手握在掌中。他说:“谢家出事,我幸得你周旋相救,如今谢家只我一人,我又怎能苟且偷生?”
丹娘脸色煞白,还是摇头。
谢云温润地笑着,用安慰的语气继续说:“别担心我。虽然都说我天生病弱,是谢家九郎中唯一不会武艺的那一个。可谢家毕竟世代武将,我并非真正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你救下我藏我在这里,时刻担心被朝廷抓到。牵连你至此,云澈感激不尽。可我不想再藏下去了。你总劝我人要往前看往前走,可是不行。”谢云摇头面露苦涩,“作为唯独活下来的那一个谢家人,有时候甚至会想还不如死在那一日。”
“丹娘,上苍让我活下来。不是为了让我忘记,而是去讨一个公道。”
丹娘那双妩媚的眼睛逐渐湿透。这两年相处,她比谁都清楚谢云的痛。
谢云握着丹娘的手拉至唇前,凝望着她的目光里噙了愧疚,“你我……是我酒后糊涂枉为君子,我对不住你。日后……”
与丹娘的事情,完全不符合他的行事。这是谢云的心病。
“我不想听了。”丹娘打断他的话。她心里生出恐惧,那是即将失去的恐惧。
“别哭。丹娘,你别哭。”
丹娘反倒哭得更凶了。她哽声:“云澈,我冷。你抱抱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