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他是了解沈珩的,睚眦必报,从不是一个缺乏主意的人。
“那么你觉得我挑哪几个,又最终会选哪个。”
尤子嶙轻轻松松指了几个名字,手指头最后落在了季三槐'上,“选的是他。此人我接触过,野心和手段兼具,可不就是最符合你的要求的。”
沈珩莞尔,不过思量间,一场小局即起。
“对,他或许最合适。”
午后,沈芊过来看萧羡鱼。
“你昨晚是喝多了吧,说话那个势头都不一样了。”
萧羡鱼心情是好的,知道自己昨晚没出什么大毛病,却还和沈芊确认确认,我…我昨晚没太出格吧?”
沈芊却道:“你自己不记得了?反正在慈莲阁倒没有,回来这来就不知道了。我听说你们一回到院门马上关了,所有丫鬟婆子全赶回屋子里,直到下半夜才准走动,有没有这事啊?”
萧羡鱼刚入嘴的茶呛住了,心虚地看向别处:“有这事吗?我竟不知。”
一会儿得叫人查查是哪个嘴碎的,这院子里留不得了。
沈芊继续道:“你肯定是回来和我大哥发酒疯了,又哭又闹的,我说萧羡鱼你不要太不识相了,我大哥那么好的人,你打灯笼都找不到!”
萧羡鱼安抚她:“我知道,我知道,要是能把你大哥供起来,我天天给他上香三拜九叩都成。”
沈芊一听,忍不住笑了,推了萧羡鱼手臂一把,“你别给我说这些顽皮话!”
“那说点正经的,阿芊,过些日子我得去那个庄子看看桑蚕养得怎么样了,你要不要一起?”
这可是正儿八经的生意事,沈芊哪能不去,还盼着快点去,自己好长点见识,便一口应下了。
就在这时,秀月拿了封信进来,“夫人,玉州的消息。”
萧羡鱼昨日还念叨着去玉州的人发回来的消息怎那么慢,如今却有信儿了。
拆信一目十行看过,秀眉间凝重起来,沈芊见状,担忧地问:“这是怎了?”
萧羡鱼絮絮道来:“我大哥哥死后,大嫂刘氏带着只有几个月大的女儿回了玉州娘家,现也过了四年了,刘家已为她选好了新夫家改嫁,婚期定在三个月后。”
“唉,萧副将已故,人家好歹守丧已过三年,改嫁也合理的,萧家只把孩子接回来就好了。”
“这问题就出在孩子身上…我家早已派信去说了,可刘氏死活不肯,最荒唐的是新夫家是商贾大户,姓姜,居然愿意接纳孩子,叫母女二人一起风风光光进姜家!”
简直闻所未闻,沈芊直接啊出声,鄙夷道:“商户小门果然做法清奇,什么名声脸面都可以不顾。”
刘氏嫁进门是姜家的人,可那个孩子依旧是宁勇侯府的嫡小姐,阶级差别巨大,要是孩子真随刘氏进门别家的门,宁勇侯府颜面何在?
“姜家是想养个侯府小姐在手上,也算在京城攀上关系了。”萧羡鱼一语道破。
宁勇侯府虽然今非昔比,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商贾之家生意做到天南地北,有关系的日进斗金,没关系的本钱都赚不回来,姜家经商甚久,深谙此道,才敢接纳改嫁女子的孩子。
这娶一赠一,两个全是有实用处的,乃是天大划算。
“秀月,你马上回去替我告诉二哥哥,提议他马上告假,亲自去一趟玉州把孩子接回来,越快越好。”
沈芊也赞同:“对对对,宁勇侯亲自去接,刘家不敢不给人。”
玉州刘家世代有子弟做官,但最风光的一辈也未进过京任职,刘氏与萧盛忠成亲属于高嫁,萧盛铭继了侯位,是为一家之主,去要人名正言顺。
可偏偏,萧羡鱼打心底里有预感,萧盛铭此一去怕是没那么顺利,而她现在又不能走开,二房那边的把戏还没落幕呢。
沈芊约了其他家的姑娘去府上玩,萧羡鱼不方便,她便自己去了。
沈芊走后,她再三思量,还是觉得玉州之事自己恐怕要做一手出门的准备,以防萧盛铭空手而返。
沈珩的休沐明日结束,沈立璋和沈殊今日都去办公了,慈莲阁明早天一亮,待沈珩离开后肯定拉她去跪法坛。
也是时候看看她们物色的两个水命小妾什么样的了。
“嬷嬷,你明早天亮就出去,悄悄的,替我跑一趟三清观…”
萧羡鱼对孔嬷嬷附耳详说,孔嬷嬷听后,疑惑道:“夫人,您为何不告诉芊姑娘,她是站咱们这边的,您告诉她更有利我们。”
萧羡鱼摇头,经历过的事深有体会,叹息一声:“未出阁额姑娘名声何其重要,这事要是被我搅成了,二房那边又会暗中歪曲事实传流言出去,我不想阿芊受牵连。以后嫁人了,烦心事就多了,她应该好好享受在家闺阁的日子,不应该过多参与到内宅争斗。”
晚上,沈珩虽然没回来吃饭,却早早回了房。
萧羡鱼已经洗漱收拾好了,没料到他比往日早回来,坐在镜子前不知所措。
沈珩看看她,神色温和,去了浴房洗漱。
萧羡鱼做贼一样,自发先去床里头躺下,半刻后沈珩便出来了,叫丫鬟们灭灯退下。
窸窸窣窣之后身旁来了动静,沈珩躺下很快抱了过来,萧羡鱼立刻僵了身子。
岂料沈珩一双有力的臂膀将她翻了过来,手掌贴着背轻抚着,“羡羡,是不是还疼?”
萧羡鱼听到这个羞死人的问题,把头埋进他颈窝,察觉他浑身潮热,就跟昨晚一模一样。
”…还有…一点你今天可别再来.…”
“放心,我从宫里御医里拿了药膏,消肿生肌,你好生用用。”
她听到沈珩的叹息,大手顺着背往下去,想疼惜一下又怕弄疼了似的,停了好一会儿又无奈地回到背上,继续轻抚。
“听说你今日打发了一个婆子和丫鬟。”
“嗯嘴巴不严实,不能用。我是不能做主吗?”
沈珩轻笑出声:“不是,全凭您做主,沈相夫人。”
萧羡鱼嘴角忍不住上扬,心里泛起一丝甜腻,尤其闻着沈珩身上的气息,人也松乏了,闭上眼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她又听见沈珩轻声说:“我明日想穿你做的袍子。”
她的手覆在他胸膛上,嘟囔回道:“穿,等你下朝公干回来就穿。”
沈珩盯着帐顶绣的鸳鸯交颈,听后,心满意足地闭上眼,“好。”
一夜好梦。
第三十一章 破局慈莲阁
萧羡鱼再次破天荒起了个大早,伺候沈珩更衣早膳。
沈珩出门前端详她脸色苍白,精神不振的样子,担忧道:“没叫你起来别起,这么多下人能伺候我。”
萧羡鱼送他出来府门:“没什么,得空再睡个回笼觉就好,我已经把那件袍子拿出来了,你回来我给你穿。”
沈珩的诧异一闪而过,拍拍她的手,随后翻身跨上马出发。
走了一段路,对青杨说:“去叫蓝既将夫人昨日打发的人抓回来,送苦寒之地。”
“是!”青杨应下,又禀报了另一件事:“主子,那个人又找过属下了,这已经有三次了,看样子真的很想求见您一面。”
颇有三顾茅庐的意思,沈珩似早有预料,“行,见一见。”
皇宫长街,行人寥寥无几。
小太监从某个巷子里出来,拦下了独自行走的年轻人,呈上一块令牌,“季大人,你即将得偿所愿。”
季三槐拿起令牌,看清上头的内容,缓缓扬起笑容。
小太监继续说道:"今日云海楼见。”
说完,又消失在巷口。
小心翼翼收好令牌,季三槐若无其事赶去办差。
办得好,加上攀得好,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他喃喃道:“其实我最想的,便是把恩情早点还给您…”
慈莲阁院中,萧羡鱼举着法器咬牙撑着,忽地一声杂乱,苗氏从沈梦红房中寻声出来,不禁大叫起来。
“哎呀!大堂嫂,你怎么弄的,怎么把东西摔地上,道长啊,这可怎么办啊!”
太贤道长看着地面一骨碌滚远的铜盆,里面零星几滴露珠早已随着翻滚香消玉殒,悲痛道:“相爷夫人…您这是开罪祖师爷了。”
萧羡鱼无辜极了,在秀月的搀扶下起身,“道长见谅,你瞧我这面色,实在是好几天睡不好,一时犯困才会如此。”
太贤道长说:“罢了罢了,我得先去想想法子,姑奶奶的症状刚有起色,此事万万不能中断。您先跪着上三炷香悔过,我去去就回。”
语罢,与苗氏离开,萧羡鱼无奈地叫秀月点香过来,又跪了回去。
就剩配合那么一次了,忍忍吧。算算时辰孔嬷嬷应该已到三清观,也不知把事情办得怎么样。
沈梦红房内,苗氏高兴说道:“母亲,她终于要撑不住了!”
这时的沈梦红没有半分病态,那神色,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昨晚他们院里的事我都听说了,两个人既然在这个节骨眼上闹不合…索性给她下点狠的,不可以有喘气的机会,让她彻底坚持不下去,你们绝口不要提纳妾的事,让她自己开口。”
苗氏对太贤道长说:“那接下来就有劳道长了,事成之后绝忘不了你的好处。”
太贤道长胸有成竹:“二位放心,我这就出去给她下手重的。”
二人风风火火出去,见萧羡鱼可能是后怕了,两眼噙泪,毕竟得罪祖师爷耽误姑母痊愈是大错。
太贤道长挥动拂尘,慈悲道:“夫人,我已想到办法。”
萧羡鱼睁大泪朦朦的双眼,“道长快讲。”
“由于前几日中断了法坛,接下来是万不可再断的,夫人是因为困倦误事,可知古有悬梁刺股,其也是为了止住困意,如今祖师爷又不小心开罪了,夫人您便要吃点苦了。继续顶着法器跪着求药引,我请祖师爷的戒尺出来,每柱香您受三下便可。”
秀月一听,马上挡在萧羡渔面前:“不可!夫人可是宰相官眷,岂可随意受刑伤身!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尊卑!”
“我看是你这个小蹄子没尊卑,敢这么和我们说话,来人,给我拉开!”苗氏吼道。
两个粗使的婆子一把将秀月架开,太贤道长即刻拿着又宽又长的戒尺站在萧羡鱼身后,二话不说使劲抽了一下。
啪一声震动萧羡鱼整个胸腔,疼得几乎岔气,这个太贤一尺选择抽打在她单薄的背上,而不是掌心,真是够狠的。
一柱香受三下,九柱香便是二十七下,萧羡鱼连想都不多想,直接放任自己栽了下去,不省人事。
这就打了那么一下,人倒了?苗氏和太贤道长同时傻住了。
难道把人打出好歹来了?
秀月冲过去扶起萧羡鱼,给她掐人中,嘴里哭喊:“夫人,您快醒醒啊,奴婢说您近日操劳不宜来法坛,你偏偏孝心那么大,外面也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居然说你忤逆,那种人就该被雷劈死!
您快醒醒,不然你要有个三长两短的,相爷和侯爷知道了,害你的人都得陪葬”
秀月这番话听得苗氏的脸色从白转黑,再转青,她实在算不到事情会出现这样的意外,要是被沈珩和萧侯爷知道,同时来算账,那她们怎么可能承受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