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小贩姓原,他掏出一份地图递给宇文轩宁,解释道:“官道都有官兵盘查,只能走小道,这小道多是山路,路途绕远不说也比较难行,少说也要三四个月,才能离开南临国境。”
宇文轩宁扫了几眼地图,他早便猜到了为此十分平静。
“动身吧!”
原将军翻身上马,在最前方带路。
滚滚浮尘飞扬,马蹄震天动地奔袭远去。
往前几里到了一处山道上,山道两旁杂草丛生极为茂密。
道路狭窄只容得下两人同时通过,两两一队齐头并进。
一个转弯,前面却被山石挡住了去路。
原将军抬手高喊示意队伍停止前进,率先翻身下马去察看路况。
山石虽然大小不一,可整齐有序排列堆砌而起有一丈多高。
看上去绝非自然形成,更像是人为有意为之。
原将军心中忽然有了不好的猜测,慌忙下令大喊:“原路后退,返回,快……”
宇文轩宁仰天望一眼,乌云遮日似有大势早去的寓意。
退,又能退到何处。
队伍匆忙后退,马匹蹄乱嘶鸣。
原将军见宇文轩宁不走,弯腰抓住宇文轩宁的马匹缰绳,心急劝道:“陛下,忍辱负重这么多年,不急于这一时,还是先找个安全地方休整,再从长计议。”
宇文轩宁无奈同意,双腿一夹马肚追上队伍。
很快,众人退到了山道口。
可队伍却停止不前,前面带头的兵士心急火燎大喊:“原将军不好了,道口被山石堵住了。”
原将军与宇文轩宁翻身下马,匆匆徒步上前察看。
道口与方才被堵的路一模一样,都被山石整齐堵住。
“是谁?出来?”
宇文轩宁既愤怒又恐惧,猛然抽出身后人的佩剑。
忽然号角嗡鸣,几辆投石战车一字并排出现。
身后更是几列手持盾牌的金甲禁卫,再然后是一队弓箭手。
最后,玉晏天与南宫盛蓉骑马而来。二人都身穿戎装金甲,表情凝重。
宇文轩宁瞭望见玉晏天,虎口颤抖对原将军道:“今日,怕是我等,要命丧于此啊……”
原将军前后看了一眼,前后无路可退。
左右又是高耸山坡,对方既然切断后路。
那绝不会留活路与他们,果然山坡上方堆满碎石。
隐隐晃动的草叶,其实是藏匿的人头。
“父皇,父皇……”
撕心裂肺ʟᴇxɪ的哭吼,宇文轩宁闻声望去。
只见,宇文沐颜一身朱红嫁衣。双手被捆,被两名女将押至最前方。
原将军吃惊道:“是,公主,陛下,该怎么办?”
宇文轩宁绝望冷笑道:“无妨,他们不会要公主的命,他们要的是我的命。”
多年未已朕自称,他似乎早已习惯了。
话音落,只听宇文沐颜又嘶喊道:“父皇,束手就擒吧,您即便逃离了南临国,回到东昌国亦是死路一条,父皇,儿臣求您,不要再执迷不悟……”
宇文沐颜只是穿了大婚的喜服,连凤冠都未带。看来她还未梳完妆,便被押解而走。
宇文轩宁凝了一眼女儿,又一一扫过愁云满面的众将士。
猛地屈膝跪地,慷慨激昂忏悔道:“是,我对不住各位,尔等多年前奉密令潜入南临国,背井离乡一待便是十几载,想必有些人在此已成家立室,今日被困在于此,牵连诸位,是我的过错……”
原将军跟着跪地,将士们跟着一一跪地。
原将军义正言辞道:“陛下不必自责,我等背负重任,无人在此成婚娶妻,了无牵挂,愿陪陛下殊死一搏,是生是死听天由命,绝不后悔。”
“绝不后悔,绝不后悔……”
豪言壮语响彻山间,饶是对面南临的将士亦是神情一震。
宇文轩宁单眸含泪,摇头道:“不必了,原将军,你带着将士寻机杀出去,若能活下来,从此隐姓埋名,绝不要再提回朝一事。”
宇文轩宁毫不犹豫将剑架在自己脖间,原将军却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
毫无退路可言不说,他多年的信念便是为君上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既无胜算,倘若被捉了去又要受尽酷刑。
“横竖都是一死,不如拼死一战,死得其所……”
将士中忽然有人满腔热血高喊,众人愣了一瞬,接着纷纷赞同高呼附和。
原将军不顾宇文轩宁的阻拦,挥剑下令道:“放箭……”
将士训练有素,全部不畏危险翻身上马。
尽管山道狭窄,可他们有条不紊拉弓射箭。
前面两人射完立马俯下身,后面跟着射箭如此类推。
箭雨避开了宇文沐颜,直接飞向南宫盛蓉而去。
盾牌阵齐齐阻挡,将箭雨尽数挡下。宇文沐颜被拉到一旁,避开了双方的交战。
南宫盛蓉看了一眼狰狞哭求的宇文沐颜,拔出腰间的长剑,决绝下令道:“回击。”
号角登时响起,山坡上碎石翻滚而下。
投石战车无情抛石,一时尘土飞扬哀嚎不断。
宇文沐颜哭哑了嗓子,神情呆滞无声无息只是死死盯着前面。
宇文轩宁被原将军护在身下,他瞥见人从马匹上被砸落。
侥幸躲过的马匹,受了惊纷纷发疯向前冲。一头撞在了石堆上,血溅当场。
接二连三的撞击,将石堆撞出一个缺口。
好半天,山坡上的碎石投掷消耗完毕。
山坡上又落下箭雨,有人扛起已死的战友挡在身上。
原将军拉扯宇文轩宁躲到了石堆缺口一旁,缺口落下的石块刚好形成一个屏障。
箭雨停止,宇文轩宁的人基本上死伤殆尽。
一个偌大的投石砸向缺口一旁,石块落下正中原将军的后背。
他喷吐一口鲜血,温热的血水淌在宇文轩宁脖间。
蓦然间,十六年那夜的惨状浮现眼前。
死亡恐惧之感袭上心头,他惊恐扭头看向原将军。
只见原将军残喘着半口气,仍旧忠心耿耿道:“陛,陛下不必挂怀,能为,为陛下而死,是,是臣的福……”话未完,咽了气。
宇文轩宁独眼泪涌而出,此刻他方觉得自己如此卑劣懦弱怕死。
他颤颤抖抖环顾一周,发觉除他之外无人生还。
早在多年前苟活下来,他便早失了身为帝王的气魄。
他慌张脱下道袍,用剑挑高挥舞。口里胆怯喊道:“饶命啊,饶命啊……”
他这时注意到,前面瘫靠在尸体堆上的一人动了动手指。
眼神震惊却又唾弃,似在说:“贪生怕死……”
他竟捡起一块石头,毫不犹豫径直砸向那人。
那人原本便奄奄一息,石头落在头上,登时要了他的命断了气息。
第133章
宇文轩宁如同丧家之犬般, 被禁卫拖了过来。
不等禁卫让他跪,他便颤颤巍巍主动跪在南宫盛蓉马前,求饶道:“殿下, 饶命……”
宇文沐颜失魂落魄看了一眼父皇, 却是欲哭无泪。
她儿时记忆里的父皇, 意气风发无比英勇。眼前跪地求饶的男人,哪里有半分像她的父皇。
南宫盛蓉却不愿与宇文轩宁言语,赔上这么多人的性命。
只是为了他那个可悲,又不可再及的帝王梦。
于是,南宫盛蓉冷冰冰下令道:“将人带去见陛下,交由陛下处置。”
“是,殿下。”
宇文轩宁被拖起, 还奢望宇文沐颜顾及父女之情救他一条贱命, 无耻喊道:“沐颜,你一定要救父皇啊!沐颜……”
宇文沐颜心底腾起几分嫌恶,她的母妃为这样的男人而死太不值得。
而她这么多年忍辱负重的活着,只想要一份安宁的生活。
今日本该如愿风光出嫁, 如今却被父皇亲手粉粹。
南宫盛蓉翻身下了马,走到宇文沐颜身旁。
她与她同为一国帝姬,可命运使然对方却因此受尽苦难。
尽管她有恻隐之心, 可也未表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