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子越懒得再听说教,不耐烦一拱手不顾雨势径直离去。
魏英南独自撑着纸伞,忙圆场骂道:“死丫头整日混在军营,臭男人的习性倒是习了不少,竟如此粗野不懂礼数,殿下,驸马莫怪啊!”
魏英南匆匆施礼,撑伞追了上去。
人一走远,南宫盛蓉盘问起玉晏天。
“说吧!你今日都去了何处?”
玉晏天一手为公主撑伞挡雨,一手抚摸腹部,委屈道:“殿下,我有些饿了。”
南宫盛蓉不依不饶,心知肚明玉晏天定有事瞒着她。
“说不说,你不说本公主也知道,你去了裴府,对不对?”
玉晏天怔了一瞬,打趣道:“莫非,殿下,让暗卫跟踪我不成?”
“哼,本公主,日后可要统领天下,若是连一个男人也掌控不了,如何做女帝。”
“是,是,是,殿下深谋远虑,未雨绸缪……”
一手撑伞,一只手揽住香肩,拥着公主慢慢向前行。
“哼,又糊弄本公主,少装蒜,老实交代,去裴府作何去了?”
二人逗了几句嘴,不知不觉到了御花园。
却见淑妃只携了个撑伞宫女迎面过来,似乎是刻意等在此处。
第143章
烟雨袅袅似有停歇之势, 一股轻风掠过乍感初秋凉爽。
几人一同到御花园的凉亭,边避雨边话聊。
虽已立秋可暑热尚在,淑妃竟披着桃色披风。
面上着了厚厚脂粉, 可眼里的精气神不足是藏不住的, 仍看得出气色不佳。
淑妃望着玉晏天, 娇弱笑道:“天儿,不必姐姐说,你应当猜得出姐姐所谓何事。”
玉晏天蹙眉,冷漠应道:“还是为了玉晏城之事吧!”
南宫盛蓉一听是玉晏天的家事,她可不想参与其中让玉晏天为难。
索性退到一旁,百无聊赖欣赏着御花园雨中的景色。
淑妃瞄了一眼公主,这才颔首称是。
又叹口气, 无可奈何道:“舅父也真是, 求姐姐不成,又来求我,依我看啊,晏城的事你不必管, 姐姐倒是有个打算,那个晏城读书不成,舅父又想替其攀高枝, 还是先让他去军中历练历练,磨磨性子。若是将来谋个武将,再讨婚事不迟。”
见玉晏天沉声不语,又急着道:“你也不必为难, 姐姐自会去求陛下, 也不必去边疆,就在这京郊大营历练便成。”
“淑妃姐姐, 既然打定好了主意,今日只是来知会我一声,其实不必麻烦,他的事,你们愿如何折腾由着你们去,可有句丑话说在前头,若是犯了军规,那可是杀头之罪。姐姐觉得,那小子若是吃不了苦头,会不会做逃兵……”
玉晏天字字口吻平淡,淑妃却听得心惊肉跳。
她不了解玉晏城的秉性,只是听舅父玉国公说不是读书的料子。
可此番听着玉晏天的意思,大约玉晏城是个养尊处优的纨绔子弟。
淑妃若不是涂着脂粉,脸色怕是煞白。
幸好她有先见之明,提前与玉晏天知会一声。
不然那玉晏城真去了军营做了逃兵,后果不堪设想。
淑妃裹了裹披风,挤出一丝笑意哀求道:“天儿,舅父之事无力回天,贵妃姐姐愁得茶饭不思,险些病了。姐姐不是要求你什么,只是希望你能与舅父坐席长谈一番,你若能亲口向舅父许个承诺,舅父或许不会再执着为晏城结亲。”
南宫盛蓉在一旁有一句没一句听着,偷瞄了几眼玉晏天的神色。
他仍是清清冷冷,看不出喜乐。
淑妃似乎体力不支,一下子瘫软坐在美人靠上。
飘扬的雨丝落在栏杆上,滴滴答答掉落集成小水洼。
水洼浸染披风,融为一摊水渍。
宫女慌忙过来扶淑妃,嘴里有意无意急道:“娘娘,您身子不好,受了风怕是又要难受许久了。”
淑妃虚弱无力,口里直说不打紧。
那宫女扑通跪地,哽咽求道:“侯爷,您就可怜可怜我家娘娘吧……”
莫说玉晏天,南宫盛蓉也瞧出这宫女是有意为之。
她起身上前,冷哼道:“快扶你家淑妃娘娘,回宫歇着吧!”
淑妃扯了扯宫女,赔笑道:“殿下莫怪。”又催那宫女道:“快起来,扶本宫回宫。”
那宫女似有不甘,无可奈何起身撑开伞准备扶着淑妃出凉亭。
这时,玉晏天方才淡淡开口:“得空,我便出宫去见父亲。”
淑妃闻见喜上眉梢却不回头,与宫女走进雨雾中。
南宫盛蓉望着淑妃的背影,嘟囔一句:“这淑妃的性子,怎地变得比贵妃还要柔和了。”
玉晏天自顾自嘲讽一句:“父亲,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转而向南宫盛蓉道:“我先送殿下回东宫去。”
“你可是要回驸马府,去见玉国公?”
南宫盛蓉仰头看着乌云漫天,黑压压越发浓郁沉闷。
“天都黑了……”
南宫盛蓉嘀咕一句,主动撑开油纸伞。
她只是不知说些什么,只想玉晏天大概也不想她问这些家长里短。
玉晏天接过油纸伞,揽着她宠溺笑道:“蓉儿,不必担忧于我,夜长梦多,这事情早些了结了,便不会有这么多叨扰。”
二人携手出了凉亭,玉晏天只到了东宫门口便离开了。
阴森闷响的雷声忽闪而来,夜幕提前降临。
淑妃回到万和宫,吴贵妃在廊下来回踱步等候。
吴贵妃着了件明蓝襦裙,如今这年岁衬得端庄贵气。
“妹妹,天儿如何说了?”
吴贵妃心急问了一句,发觉淑妃步履蹒跚被人扶着。
忙上去搀扶淑妃进殿,又担忧不已道:“妹妹,你这身子,自打小产后,怎就一直不好,赵太医若不行,太医署那么多太医,让他们都来瞧瞧,总有中用的。”
淑妃无所谓笑了笑,脱下湿掉的披风。换了身干爽的衣衫,半躺回床榻上。
吴贵妃接过宫人端来的姜汤,递给淑妃服下。
一碗热姜汤下肚,这身子暖和了起来。
淑妃的脸色微微泛起了红晕,这才有力气开口道:“姐姐别担心了,天儿答应与舅父好好谈谈了。”
吴贵妃一听连连叹气,坐到床边红了眼眶哽咽道:“当年只想让天儿有个活的念头,哪成想舅母的死,舅父竟然脱不了干系,你说这父子相残,舅母应当也不愿看到,妹妹你说可如何是好,陛下那边,我一开口,陛下便龙颜不悦撵我告退。”
淑妃此时更像个姐姐般,握住吴贵妃的手,宽慰道:“姐姐,我知道你是想报答舅父的养育之恩,可此事你我确实有心无力,尽人事,听天命吧!”
吴贵妃捏着丝帕沾沾眼泪,重重叹气道:“你说的这些姐姐都懂,只是不忍心父子相残,天儿年轻气盛若将来后悔,悔时已晚啊!”
淑妃摇摇头,耐心性子劝道:“姐姐,你只担心舅父,可有设身处地为天儿想过,这些年他在宫中如履薄冰,靠得便是为母报仇的信念支撑下来,即便是亲生父亲又如何?舅父做出那种ʟᴇxɪ事情,可曾顾念结发夫妻之情,他父子二人根本没有和好如初的可能。姐姐别傻了,难道非要与天儿闹翻脸不成。”
吴贵妃又红了眼眶,不死心道:“好,就算舅父救不了,那晏城呢?”
淑妃突然没了耐性,口吻似在教训,说道:“姐姐你好生糊涂啊!你我都与那庶子毫无感情,晏天与晏城之间可是有血仇的,虽然晏城是无辜的,晏天能答应不动他,已是宽宏大量,姐姐还要怎样?非逼得晏天与你我疏远,不相往来。”
吴贵妃红着眼眸,有些怯弱点点头不敢言语。
淑妃自知语气重了,忙缓和柔声道:“陛下年纪大了,天儿可是你我日后的靠山,姐姐莫要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庶子,弄丢了姐弟情意。”
吴贵妃颔首,无奈道:“我还不是想着,晏天成了驸马,那日后的孩子自然不能姓玉,晏城那孩子好歹是玉家的香火延续。”
淑妃竟被吴贵妃这些话逗笑,取笑道:“姐姐可真是,操这些心作甚,我朝开国女帝为了争得男女平等,做出了多少努力,就是被你们这些食古不化的人,弄得又回到了男子为尊的境地,啊嚏……”
淑妃鼻尖一痒打了个喷嚏,吴贵妃心疼自责道:“不说了,不说了,人各有命,连累妹妹拖着这身子冒雨出门,都是姐姐的不是,你快歇着吧!”
淑妃趁势闭上眼睛,若她不睡这话必定得没完没了。
吴贵妃为淑妃掖好被角,便回自个宫了。
宫灯撕开雨雾暗夜,露出朦胧昏黄。
宫巷里,姚皇后乘着凤辇去往太极殿。
太极殿,惠安帝正由宫人伺候着用晚膳。
殿外,姚皇后慌里慌张理了理衣裙,向田公公打探道:“公公,陛下用完膳了吗?”
“回皇后娘娘,正在用呢,老奴这便通传。”
田公公有些诧异,姚皇后为何突然来此。
看上去心神不定,像是有什么重要之事。
田公公进了大殿禀报:“陛下,皇后娘娘来了。”
惠安帝舀了一勺荷叶粥品了品,皱眉不满道:“今日这荷叶粥,苦了,发苦。”
田公公一使眼色,小太监慌忙将荷叶粥撤下。
惠安帝抬眼瞪了一眼田公公,斥道:“糊涂,还不请皇后进来。”
田公公会意扯着嗓子,宣道:“请,皇后娘娘进殿。”
姚皇后施礼了,惠安帝并未起身相迎。只是坐那客气道:“皇后,再陪朕用一些膳食吧!”
姚皇后十分拘束落座,宫女为其夹了一些菜。
惠安帝见姚皇后不动筷,关切道:“怎么?可是没有皇后喜欢的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