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目所归,有人发出赞叹声:“女皇陛下, 果然是仙姿玉貌。”
玉晏天抬眼望去, 女皇今日一身海棠色广袖交领襦裙,妩媚多姿。
淡妆薄粉, 口脂娇艳。
玉晏天眼色含刃,扫过那些垂涎美色之人。
瞧见她单螺髻上插的,是他昔年所送的玉骨扇金步摇,玉晏天舒眉展眼一阵暗喜。
林闻朝见女皇落座龙椅,便躬身过去作揖询问:“女皇陛下,这是礼部,精挑细选出的五位秀男,请女皇陛下过目。”
南宫盛蓉端着正经颔首,林闻朝便让秀男一一上前出列。
南宫盛蓉顾盼多姿打量几人,目光落在最一旁的玉晏天身上。
玉晏天避着女皇的眼神,目不斜视正视前方。
南宫盛蓉温情脉脉凝着玉晏天,心道:“看着结实了不少,阳刚之气更盛往昔。”
念起方才,她去西宫向惠安帝请安。父女二人仍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不欢而散。
礼部的官员察觉女皇的神色一瞬黯然,众人皆是惶恐不安。
有人按耐不住与身旁人,嘀咕抱怨:“本官便说不该选这个齐麟,这下好了,惹得女皇龙颜不悦。”
林闻朝白了二人两眼,方想言语两句。却听女皇语调平缓,唤道:“林大人。”
“陛下,何事?”林闻朝亦有些忐忑不安,尽管女皇声色平淡。
南宫盛蓉玉指缓缓抬起,指向玉晏天面前,一瞬笑靥如花道:“就他吧。”
礼部的其他官员,登时面面相觑,继而欢天喜地,看来这差事办得深入圣心。
林闻朝自然亦有些惊愕,他是想过齐麟必然入选。
只是未想到如此顺利,其他几位秀男简直成了陪衬。
林闻朝偷瞄一眼,气定神闲的齐麟,故意问道:“女皇陛下,依制您需选出一位凤君,一位贵君,两位秀男入宫。”
南宫盛蓉杏目一沉,睥睨傲视礼部官员,不怒而威道:“朕,此生的凤君,只有玉晏天一人,他,能有几分像先凤君,是他的福份,便封他为贵君吧!”
礼部有官员不死心,大胆问道:“女皇陛下所说的他,是谁?”
“青州郡,齐ʟᴇxɪ麟。”一字一顿,清亮坚定。
林闻朝见风起舵,领头作揖,喊道:“入选者,青州郡,齐麟。”
其余秀男恨恨不满,怒目而视敢怒不敢言。
南宫盛蓉与玉晏天四目相睃,众目睽睽她嫣然一笑,行至他身前。
她径直伸手拉上玉晏天的手腕,折回龙椅前,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命道:“礼部,颁旨,昭告天下,封青州郡齐麟,为贵君。”
她转盼流光,那般坚定不移。
风轻云淡,玉晏天闻不见天地间回荡的恭贺之声。
他却有遐思遥爱之感,明明她近在此尺,他不敢亦不能告知她,恢复记忆一事。
他深知,她一直对当初未能护住他之事耿耿于怀。更知,她为何逼宫登基。
待玉晏天回神,礼部一甘官员领着落选秀男,告退远离。
南宫盛蓉端着架子,傲娇命道:“小宁子,领贵君下去,焚香沐浴,准备侍寝事宜。”
小宁子怔了一瞬,女皇竟如此迫不及待。
这册封之礼都未举行,更何况宫中礼仪都尚未学习一二。
可望见齐麟,与玉晏天如出一辙的那张脸立时释然,乐颠颠道:“贵君,请随奴过来。”
南宫盛蓉松开玉晏天的手腕,背过身去,装作漫不经心挥手道:“去吧!”
实则待玉晏天走远,再憋不住噗嗤羞笑。
玉晏天随小宁子去往从前的东宫,如今的太极殿。
一路,小宁子热情为玉晏天一一介绍宫中的景致。
涎玉沫珠的假山流水,又如水银泻地落入碧池中。
金碧莹煌的宫殿,一花一木历历在目。
小宁子喋喋不休半晌,只是闻见齐麟敷衍附和嗯了几声。
私心以为这位贵君,一朝风举云飞,定不将他们这些低贱宫人放在眼中。
不禁对齐麟(玉晏天)有些鄙夷,仗着这幅皮囊坐享其成。
“曹将军,你为何在此?”
小宁子诧异,这曹勇为何在太极殿宫门口。
曹勇不作答,直瞪瞪看向玉晏天,严肃道:“齐麟,太上皇要见你。”
小宁子闻之惊慌失措,强装镇定拖延道:“待禀报了女皇陛下,再去不迟。”
曹勇一挥手,过来几名禁卫将玉晏天团团围住。
小宁子被另外两名禁卫扭押,动弹不得。
玉晏天一言不发,随曹勇去见惠安帝。
惠安帝一日不打消疑虑,便永无安宁之日。
那两位禁卫并未随曹勇离去,而是就地看管着小宁子,防止其向女皇通风报信。
少焉,到了西宫。
玉晏天一进入院内,入眼却是披头散发来回奔跑的吴太妃。
吴太妃衣衫不整,疯言疯语嬉笑道:“姐姐,你藏好了,妹妹来找你了,嘻嘻。”
玉晏天不动声色,未有迟疑继续随曹勇向前。
这时,吴太妃愣头愣脑盯着玉晏天,愕然尖叫:“天儿,天儿回来了,姐姐,天儿回来了……”
吴太妃口中的姐姐,指的是姚太后。
若非身旁的宫女及时拉扯住,制止了吴太妃扑向玉晏天。
姚太后闻见动静,从殿内出来。
只是不巧姚太后还未看清,玉晏天已然随曹勇入了惠安帝的寝殿。
寝殿内,惠安帝半靠在床榻上闭目养神。
田公公即便认定齐麟不是玉晏天,相见仍是不胜唏嘘。
玉晏天不卑不亢,行礼拜道:“齐麟,拜见太上皇。”
惠安帝抬起眼皮,阴冷哼道:“起,起来吧!”
玉晏天假意恐惧,畏缩畏缩起身。
想必惠安帝应该听过了姜宥的回禀,他齐麟是个胆小如鼠之人。
他终于重新回到宫中,只差一步便回到妻儿身边,又岂能功亏一篑。低三下四又如何,装傻充愣又算什么。
这些怎可与她,夜夜饱受生离死别的痛楚,相提并论。
惠安帝阴沉眯眼盯着齐麟,那颤栗的样子,竟令惠安帝诡异一笑。
“齐麟,朕,再问你一次,你当真,不,不是玉晏天?”
玉晏天哆哆嗦嗦跪地,伏首颤声:“太上皇如何才能信,微臣是齐麟?”
惠安帝侧目向曹勇打了个眼色,曹勇颔首会意抬足出去。
殿外,立时喧哗哭闹声起。
玉晏天伏首在地,那尖锐哭喊是姐姐吴太妃的声音。
他不由自主身子一颤,这次真真切切是胆颤心惊。
一夕千念,他猜测到惠安帝大约会用姐姐的命逼迫他。
“大胆,曹勇,还不快放手。”姚太后出声阻拦,却被几个禁卫阻拦。眼睁睁看着,吴太妃被两个禁卫拎进殿内。
吴太妃被推倒在地,她惊恐万分瞠目一一扫过殿内的人。
一瞬吴太妃眼神清亮,看向惠安帝浑浑噩噩唤了句:“陛下……”
接着颤抖爬起来,奔到床榻前屈膝跪地,哭道:“陛下,妹妹死了,天儿也死了……”
惠安帝眼神嫌恶,嘴上怪声怪气,抬手指向跪地不起的玉晏天,狠毒笑道:“你看,那是谁?”
惠安帝又一个眼神,玉晏天猛然被禁卫架起,不得已正面相对。
昔日娇柔的吴贵妃,拢过面颊凌乱的青丝。歪头晃脑,傻里傻气盯着玉晏天。
那双柔美的眉眼四周,如今沟壑纵横满是沧桑悲凉。
“你是谁?”吴太妃凄厉喊了一声,又回身对惠安帝哭道:“他是谁?他不是天儿,不是,天儿死了……”
惠安帝厌恶白了一眼吴贵妃,转而看向玉晏天,咄咄逼人道:“亲手杀了,这,这个疯女人,朕,便信你是齐麟。”
田公公闻此大惊失色,冒死跪地谏言:“太上皇不可啊,若是女皇知晓,您与女皇之间的父女之情,再无回旋余地……”
“拖,拖出去。”
惠安帝不耐烦指了指田公公,有禁卫过来将田公公蛮横拖了出去。
吴太妃仍旧疯疯癫癫,自言自语:“他不是,他不是,是谁?是谁啊?”
曹勇从腰间取下一把匕首,禁卫松开了玉晏天。
曹勇面无表情将匕首扔到玉晏天脚边,惠安帝凶狠道:“捡起来,用这把匕首,杀,杀了这个女人。”
玉晏天藏着哀伤,捡起匕首,心中腾起一股杀意。
他拔出匕首,一步一步沉重走向吴太妃。
他低头瞅了一眼寒光渗人的匕首,眼中的杀意一点一点聚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