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星沉,东曦携霞。
屋檐晨鸟啼明,一扰衽席藏欢。
廊下,小宁子领着宫人侯着,碎嘴与周小婉嘀咕道:“这个齐贵君,当真是有本事。”
周小婉那灵动的眼眸含刃刀人,讥讽道:“若非他那副皮囊,女皇岂会多看他一眼。”
小宁子低声劝道:“我知你心中替玉凤君不平,有时候啊,我觉得这个齐贵君好像便是玉凤君一般。”
周小婉怎会无此感受,倔强不满瞪了一眼小宁子不再作声。
殿内传出唤人声,二人各自领着宫人入内。
更衣用膳,携手赴正殿批阅折子。
南宫盛蓉在一旁短榻上悠哉品茶,玉晏天则持朱笔,模仿着她的字迹批阅折子。
玉晏天忽然辍笔,仰首望向怡然自得的女皇,柔笑道:“这是裴啸凌的奏折,陛下看看吧!”
南宫盛蓉揉了揉仍旧发软的双腿,娇嗔道:“朕,懒得看,你直接说何事便可。”
玉晏天拿起折子,行到短榻前坐定,揽住香肩,笑道:“大将军想携妻儿回京祭祖,顺道将他父亲入土为安。还有白浪,他与萧嫣几年未见,连孩子一面都未曾见过。”
南宫盛蓉接过折子阅览,玉晏天则腾出一只手为其按摩腿部。
时过境迁,北疆已无隐患,她慎重回道:“那便准了吧!离重阳秋祭,也没几日了。”
玉晏天嗯了一声,手上不停关切道:“可有舒服些?”
南宫盛蓉立时来了精神,张牙舞爪鄙夷道:“你还好意思问,若非今日不必早朝,朕,从此君王不早朝的骂名,算是背上了。”
玉晏天忍俊不禁,顷刻一本正经回道:“昨夜答应太上皇,事不过三,臣,定会自重,绝无下次。”
南宫盛蓉一瞬收了愠色,靠进他怀里,心直口快问道:“你故意为之,当真是想为我分担,而不是你谋权的手段?”
玉晏天握住她的一只柔荑,十指交缠,拧眉正色道:“我不希望,你我之间有猜忌。我若想谋权,大可,以玉晏天的名号光明正大与太上皇抗衡,何必要这齐麟的身份。你当初逼宫,不亦是怕我怀恨在心,蛊惑裴啸凌谋逆造反。”
南宫盛蓉心有愧疚,低眉顺眼应道:“终究瞒不过你……”
玉晏天叹息打断:“你我一家三口团聚相守,已是上天垂怜。我只想与你相守,共白首。若你也不信我……”
“信信信,晏天哥哥,我并非猜忌于你,我只是,只是……”南宫盛蓉心慌意乱,竟有些ʟᴇxɪ语无伦次。
玉晏天反倒勾起她的下颚,眉挑目语含情脉脉道:“明日便是你生辰,这几年都不曾与你一同过生辰。你可有何心愿?”
言语一顿,玉晏天自嘲道:“你是女皇,拥有荣华富贵,以及无上的权力,我除了这条命可给,再无其他可给予。”
南宫盛蓉枕入他臂弯中,慵懒动情软语道:“可我只稀罕,你这条命。”
他俯首轻啄朱唇,笑道:“明日女皇的万寿节,百官朝贺,有的是热闹。”
她抬手环在脖间,噘嘴抱怨道:“许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如今如你般,喜静不喜闹。一想到应付群臣,只觉心浮气躁。自我登基朝野议论不断,借此机会让父皇露面,堵一堵那些非议之口。”
她又偷笑,如同烂漫孩童般,乐呵呵道:“明日万寿节后,休沐三日,我又可偷得浮生几日闲。”
玉晏天宠溺提议道:“不如过了明日,我陪你出宫散散心。”
“不要,在宫外提心吊胆,走哪都跟着一群暗卫,还不如在宫中自在呢!”
玉晏天闻此,无奈叹道:“我竟不知如何讨你欢心。”
她随意打了个哈欠,困倦轻笑道:“天道轮回,你也有今日。”继而耍赖道:“那折子交与你了,朕啊,要午枕,养精蓄锐好有精力,应付明日的万寿节。”
玉晏天抱着她轻拍臂膀,仿若哄睡婴孩般。
直至她细鼾稳定,将人放置短榻上,取来龙纹绸缎布衾盖好。
他这才重新回到御案后,持笔批阅。
重阳节后,听闻北宫的郑南归人已疯癫。
惠安帝命人,在郑南归的饭食内下了迷心散。
如此郑南归对皇位毫无威胁,保全其一条命,他也未违背当年长公主的遗托。
隔三差五,惠安帝便会召见玉晏天训诫几句。
生怕玉晏天恃宠而骄,不知分寸生了二心。
吴太妃慢慢不再装疯卖傻,与姚太后搭伴度日,倒也安稳。
正文完
第222章 番外
寒冬腊月, 白雪如约而至。
御花园,柳树枝枯避雪,池塘冰封如镜, 唯有红梅邀雪一舞。
太极殿, 正殿内今日多加了两顶熏炉取暖。
昨日雪路难行, 便免了今日早朝。
不过折子,依旧陆续送入太极殿。
南宫盛蓉懒得梳妆青丝垂腰,裹着绯色狐毛斗篷窝在御案前。
堆积如山的折子,她娥眉不展手持朱笔懒懒散散批示。
这裴啸凌回京两月,隔三差五邀玉晏天出宫。
昨夜玉晏天更是一日未归,暗卫来报说是与裴啸凌醉酒留宿裴府。
这裴啸凌一回京,朝廷里那些见风使舵者, 忙着登门拜访。裴府, 似乎恢复昔日的鼎盛。
连惠安帝亦有些隐隐不安,生怕裴啸凌与玉晏天有何不可告人之举。
殿门被人推开,寒风趁机闯进,折子立时一阵翻腾。
南宫盛蓉抬起眼皮瞄一眼, 撂下朱笔不悦喝道:“你还知道回来?”
玉晏天披着墨色斗篷,发上肩头已落白霜。
他面不改色,拂了拂身上的积雪, 脱去斗篷扔到一旁屏风上。
方才嬉皮笑脸上前,伸手想要揽人入怀。
南宫盛蓉猛地起身推开他,径直走向短榻坐定,玉容冷冰审问道:“说吧, 昨日都做了何事?”
玉晏天不徐不疾过来, 坐到身旁强硬将人拥进怀里,赔笑道:“女皇莫恼, 臣不是奉命,去陪西瑬国的使臣。那西鎏国本是严寒之地,各个酒量过人,臣不胜酒力。”
南宫盛蓉挣脱出怀,怒气不减,疾言厉色道:“这可不是你的行事作风,臣子与那西瑬国使臣如此往来,也不怕落个通敌叛国的罪名。”
玉晏天伸手重新将人圈进怀中,一脸委屈道:“臣明明让暗卫如实相报,女皇陛下为何,仍如此生气?”
原来那西瑬国三番五次相约裴啸凌,裴啸凌皆拒而不见。
又恐不利两国邦交,裴啸凌遍邀玉晏天作陪,这些自然是经过南宫盛蓉的准予。
南宫盛蓉阴阳怪气道:“听说,西瑬国派了你众多美人相陪。”
玉晏天一瞬明了,心急解释道:“昨夜,姜栋亦在,我二人同榻而眠绝无第三人。”
南宫盛蓉忽而揪住他衣襟,深嗅几下。只有残留的酒味,并未有女子的胭脂水粉味。
她煞有介事,嫌弃挥手道:“快去,洗洗你这身污秽,朕,闻不得。”
玉晏天怔住,回身喜笑颜开道:“莫非,女皇有了……”
“没有,没有,一早太医方诊过脉。”她有些不耐烦打断,斜目傲娇道:“贵君,仍需努力才行。”
玉晏天张口欲言又止,面上凝重径直起身出了殿。
风雪不歇,雪雾弥漫,天地朦胧。
半个时辰后,有宫人送入午膳。
“贵君呢?”南宫盛蓉踱步到桌前用膳。
宫人如实回道:“回陛下,贵君,说他不过来陪陛下一同用膳了。”
南宫盛蓉冷嗯了一声,心不在焉用了些膳食。
不等宫人撤了膳食,自行去往寝殿。
她挥手示意宫人莫要通传,一入殿,发觉玉晏天尚在沐浴,小宁子在一旁伺候。
隔着屏风,她闻见二人一问一答。
“小宁子,是不是,一个女子与男子待久了,便会厌烦?”玉晏天口吻茫然,担忧不言而喻。
只听小宁子赔笑回道:“这,贵君可是在说女皇陛下?”
玉晏天迷离嗯了一声,小宁子手上不停伺候沐浴,回道:“贵君,奴,说句实话,您莫要生气,您也知道,您受宠,全是仗着有几分像玉凤君。许是,女皇陛下,过了新鲜劲也说不定。”
小宁子将压在心里的话,趁机一吐为快。
玉晏天似懂非懂道:“那若是玉凤君在,日子久了,女皇也会厌烦吗?”
小宁子略微思量,谨慎回道:“依奴的了解,应当也会吧!”
小宁子此话只为了自保,不愿得罪这位齐贵君。
落在玉晏天耳中,却是惊涛骇浪。
望着水花穿过指缝强留不住,心中黯然惆怅。
“她烦了……”玉晏天喃喃自语,眸色恍惚,挥手道:“你下去吧!”
小宁子应声告退,从屏风后出来便发觉女皇陛下。
方想参拜,便被女皇示意闭嘴,又见女皇不耐烦挥手,不敢作声退出寝殿。
殿内,偶有水花撩动声。
南宫盛蓉脱去斗篷,蹑手蹑脚去往屏风后。
玉晏天忧思闭目,闻见一丝脚步声,只当小宁子仍未离开,又冷硬命道:“还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