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是想要在惠安帝面前,维护仅有的一点体面。
晚膳时,淑妃身边的贴身宫女盛了碗热羹汤。命她用手端着,觉得不烫可入口了再让淑妃食用。
汤碗滚烫,徐内官咬牙忍耐。
可片刻便受不住,冲上前将碗放到了桌上。
“大胆,竟敢冲撞淑妃娘娘。”
淑妃的贴身宫女,说着话上前拉扯徐内官抬手便是一耳光。
惠安帝闷哼一声似有不悦,淑妃连忙嘲讽劝道:“陛下莫要为了不相干的人,扫了兴致。”
淑妃将那碗羹汤端到惠安帝面前,刻意说道:“陛下尝尝这莲子羹,这可是臣妾,亲手炖了好几个时辰呢。”
惠安帝扫了一眼徐内官,拿起汤匙尝了一口夸道:“味道不错,淑妃有心了,你有孕在身,不必如此操劳。”
“还不出去,在这碍陛下与淑妃娘娘的眼。”
那贴身宫女训斥着,伸手去掐徐内官的胳臂。
哪知,徐内官径直冲向淑妃扑了过去,将坐着的淑妃推了出去。
淑妃重重跌落在地,本就胎像不稳哪里经得起任何颠簸。
淑妃瞬间便觉得腹痛难忍,捂着肚子哼哼唧唧起来。
一切虽然突然,惠安帝明明一早便反应过来。可他明显迟疑了一下,眼看着徐内官将淑妃扑倒在地。
接着淑妃被扶起,徐内官也被押解跪到了院中。
吴贵妃了解了大概经过,可徐内官已自裁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惠安帝命吴贵妃这些日子陪着淑妃,多加宽解让淑妃养好身子。
惠安帝本想陪着待淑妃醒转,可吴贵妃以产房污秽会折煞龙气,让惠安帝回太极殿歇息。
惠安帝本就有些愧疚,先是淑妃后是徐内官。身疲心累,同意了吴贵妃的说法回太极殿去了。
惠安帝坐在御撵上,似乎一夕之间衰老了许多。他两鬓的白发似乎又浓密了些,印堂的沟壑多了几条。
他虽是帝王,可他这一生有过的女人,却又都不是他的最爱。
年轻时与云香玲那段,也不过是年少轻狂。
待他大婚后,早将这段感情忘得一干ʟᴇxɪ二净。
后来选吴家姐妹为妃,除了这姐妹不属男女两派,更重要的是他看中二人温顺听话。
徐内官也是裴大国按照惠安帝的喜好,挑选出来的。
只是徐内官从一开始入宫,便是悲剧的开始。
人到中年的惠安帝更精于算计,怎会让她一个裴大国一派的人受宠。
早在徐内官十岁,便被裴大国看中。
专门派人教徐内官宫中礼仪,琴棋书画更不在话下。
徐内官从小便被教导她的夫君是当今天子,徐内官可谓是全心全意一心装着惠安帝。
惠安帝也许这辈子都不会知道,最毫无心机爱他的女子会是徐内官。
第61章
日上三竿, 太极殿异常安宁。
昨夜惠安帝回宫后,辗转反侧天微亮方才入睡。田公公交代太极殿的宫娥太监,莫要弄出声响扰了惠安帝安眠。
惠安帝身着明黄锦缎寝衣, 噩梦连连一身冷汗惊醒过来。
徐内官临死前绝望凄凉的眼神, 让他无法释怀频频想起。
“什么时辰了?”
惠安帝扶额头痛, 有些烦躁。
田公公闻见声响,迅速推门进去回话。
“回陛下,已经过了辰时了。”
田公公见惠安帝面色不好,忙问道:“陛下,用不用传太医来请平安脉。”
惠安帝摇头拒绝,伸了伸有些酸涩的肩臂。
“不必了,朕只是一夜未睡好, 不打紧。”
田公公已取来龙袍为惠安帝更衣, 宫女太监随即进入伺候洗漱。
惠安帝没什么胃口,只用了碗清粥,便到御案前翻阅起奏折。
惠安帝翻了翻奏折,忽然有些着急。
将所有奏折快速又翻了一遍, 心急问道:“按照朕与姜丛的约定,每隔五日便会传回平安折子,这都有十日了, 怎么还未有消息传回来?”
田公公也不由紧张起来,嘴上宽慰道:“边疆路途遥远,书信往来有时多耽搁几日,也是常有之事, 说不定这两日, 便会有消息传回来。”
惠安帝只觉眼皮跳动有不祥之感,惶惶不安十分后悔派公主去往边疆。
“陛下, 东山城,玉晏天玉侯爷,传来八百里加急文书。”
门外太监气喘吁吁高举明黄折子,田公公与惠安帝皆是神情一震。
田公公迅速奔到门外,取了折子交与惠安帝。
惠安帝打开折子阅览,眉宇越拧越深,很快阅完眉毛一挑发怒道:“好你个裴啸凌,胆大包天,简直不将朕放在眼里……”
惠安帝怒火无处发散,只能将身前茶杯摔了下去。
咣当之声,吓得殿外侯着的宫女太监,头垂得更低了。
“陛下,什么事值得动这么大的肝火?”
田公公心想着玉侯爷来信,怎会牵扯到镇东大将军裴啸凌身上。
惠安帝将折子扔给田公公,余怒未消说道:“你自己看看吧。”
田公公看完惊得一身冷汗,双手合十感谢上天道:“谢天谢地,公主她没事,谢谢各位神灵保佑……”
惠安帝来回踱步烦躁不安,田公公不明所以疑惑道:“陛下,玉侯爷不是说,不日便会派人送公主回京……”
田公公话未说完,惠安帝冷笑嘲讽道:“公主什么性子,她好不容易到了玉晏天身边,你觉得公主会轻易回来吗?待回来,说不定,朕,都要做皇爷爷了。”
田公公仍心存侥幸,说道:“公主倒是有可能,可玉侯爷不是那种不知分寸之人,应该做不出违背礼数之事。”
惠安帝嗤鼻不屑哼哼,她的女儿他太了解了,摇头叹气道:“但愿玉晏天不会让朕失望。”
“陛下,这大臣们又催着早日定下驸马人选,陛下,您究竟属意谁?”
惠安帝忽然眼光一寒,反问田公公:“你跟在朕这么多年,难道看不出来吗?”
田公公如是说道:“老奴也是有些糊涂,若说您不中意玉侯爷吧,这些年,陛下您又每月初九,亲自过问玉侯爷功课,比对公主的课业还要上心。可是玉侯爷离宫前,您特意下令不准玉侯爷与公主纠缠不清,老奴说实话有些看不明白,还是说,陛下准备在下月初的殿试,从新科进士里选出一位?”
惠安帝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故作玄虚坐回到御椅上,方才慢慢开口道:“公主的驸马可不是一般的驸马,将来权利滔天相当于半个皇帝,朕故意让赵太医去试探玉晏天,你猜如何?他原来一直便知道补药有问题。”
其实之前赵太医是奉命试探玉晏天,至于公主则是赵太医私心所为,瞒着惠安帝告诉了公主实情。
“如今想来,玉侯爷请求离宫归乡,陛下一口便应下来,便是想让他出宫历练,看能否堪当大任。”
惠安帝并不正面回答,反而一脸欣赏自问自答道:“你知道玉晏天的功夫,是跟谁学的吗?他是跟姜宥(京卫统领)学的,这些年,玉晏天瞒过了宫里的所有人,包括那些有觊觎之心的人。”
这些话都是惠安帝与玉晏天密谈之话,田公公在门外守着自然不知晓这些事情。
惠安帝突然又瞪了一眼田公公,质问道:“你可知,你那好徒弟,小宁子是谁的人?”
田公公惊得白眉一颤,慌忙屈膝跪地:“老奴真的不知啊,跟老奴没有任何关系……”
“起来吧,朕若怪你,早便打发了你去大理寺了。”
田公公战战兢兢慢慢悠悠爬起来,他毕竟已近花甲身子骨有些迟钝了。
惠安帝看着田公公的样子,暗自感慨这老伙计是真的老了。
而他也老了,驸马之事确实得早些定下。
“那小宁子是魏英南的人,你去弄弄清楚,魏英南想做何?不会还想着,让他儿子做驸马吧?”
田公公思量着小宁子在他眼皮子底下,瞒了这么久。这小猴崽子,到底什么时候成了魏英南的人。
田公公应了一声,面色凝重出了太极殿。
中宫殿,姚皇后得知淑妃小产倒是十分平静。
她整日闷在宫里,吃斋念经。自打禁足开始,她已有两个多月未见过惠安帝的面了。
奶娘老嬷嬷扶起跪在蒲团上的姚皇后,低声问道:“林家来话了,问娘娘究竟说话算不算数?”
姚皇后冷哼一声鄙夷道:“这人人都知本宫失了宠,这么快便不将本宫放在眼里了,奶娘你去告诉林家,驸马的事本宫说了不算,让他们死了这份心吧!”
老嬷嬷拧紧额间的皱纹,犹豫不决道:“娘娘,您真的,不再参与驸马之事了?”
姚皇后斜眼瞪着老嬷嬷:“到如今奶娘你还看不出来吗?陛下心里早就做好决定了,如今本宫已是如此境地,就是有心也无力了。若本宫继续执迷不悟,恐怕陛下不会再留半分夫妻之情。本宫不想到头来夫君不爱,女儿疏离,晚年孤苦伶仃啊!”
“老身明白了,这便传话出去。”
看着老嬷嬷出去,姚皇后走到桌案前继续抄录佛经。
而万和宫淑妃苏醒后并未哭哭闹闹,反而一副解脱的轻快样。
吴贵妃原想着怎么劝妹妹不要伤心难过,结果淑妃醒后绝口不提小产之事。
吴贵妃看着淑妃虽然身子虚弱,心情似乎不错的样子诧异不解问:“妹妹,你为何不难过?”
淑妃挪了挪有些麻木的身子,吴贵妃贴心为她放好软枕靠着。
“姐姐,当初你是被人害得不能有孕生子,可妹妹我从来便不想有什么孩子。整日为个孩子担惊受怕,还不如没有落得安稳。”
吴贵妃闻后震惊不已,这些年妹妹淑妃明明陪着她吃了无数坐胎药。
吴贵妃难以置信问道:“妹妹你这些年承宠不少,又服了那么多坐胎药,是如何令自己不能有孕的?”
淑妃虚弱笑道:“其实我让赵太医开的是避子汤,这避子汤伤了身子,这孩子本就保不住,陛下让徐内官来我宫里伺候,我便明白了陛下的用意,正好借着机会名正言顺没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