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昭忍笑,大声夸道:“就是这样,二娘真是聪明。”
“不要教坏二娘。”盛晖察觉到白淼淼跃跃欲试的小眼神,抬眸,警告地看了一眼盛昭。
盛昭对着白淼淼眨眨眼,露出心照不宣的眼神。
“二娘不要学三哥这样无赖。”盛晖柔声说道。
“才不是无赖。”盛昭半个手肘承载茶几上,朝着白淼淼靠过去,促狭地眨了眨眼,“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不要听他的歪理。”盛晖见白淼淼一副学会了的样子,无奈说道。
“若是我说的没道理,九弟着急什么。”盛昭一点也不知道收敛,把手边的茶盏推到白淼淼手边,直接塞到白淼淼手心,神采飞扬,瞳仁明亮,“是吧,二娘。”
白淼淼觉得非常有道理,甚至还点了点头。
“五味,送三殿下出去。”盛晖无情赶客。
“哎,二娘,你看他欺负我的呢,说不过就要赶我走。”盛昭撑着下巴,一只手揪着小女郎垂落在一侧的帔子绕圈,叹气说道,“二娘可得保护我啊。”
白淼淼听得满脸通红,板着脸说道:“不要胡说八道。”
“还是先吃药吧。”一侧的五味有眼力见地岔开话题,立马把还冒着热气的药端了过来。
白淼淼抽回帔子,走到盛晖身边催促着:“你先吃药。”
盛晖被人虎视眈眈地盯着,只好拧着眉,端起茶碗一饮而尽,只是刚放下碗,就看到一颗糖躺在手心。
“东街口的梅花糖了,很甜的。”白淼淼摊开手,眉眼弯弯哄道,“给你一颗!”
白色的梅花糖小小一颗,略带一些黄色,落在雪白细嫩的手心,好似一片雪花落在手心。
这些年来只要是白淼淼陪他喝药,最后都会送上一颗糖果,小娘子以为所有人都是可以用一颗糖果安抚下来的。
“二娘自己吃吧。”盛晖笑着摇了摇头。
白淼淼坚持不懈伸着手:“给你,我买了一大包,还很多呢。”
“吃个糖怎么还推迟起来了,不吃我吃,在前线糖可是好东西。”盛昭的手先一步拿过糖果,笑说道,“这颗看上去就很好吃。”
白淼淼眼睁睁地看着糖果进了盛昭嘴里,大惊失色。
“幼稚。”盛晖没和他计较一颗糖的事情,只是剐了他一眼,意味深长说道,“这般无聊的人,二娘可要离他远些,小心以后抢你糖吃。”
“你怎么这么大人了,还抢人糖吃。”白淼淼瘪了瘪嘴,顺手捂紧腰间的荷包。
盛昭嘴里含着糖,腮帮子甚至还鼓出糖的轮廓,见她如此,更是笑眯了眼。
“不要和幼稚鬼玩。”盛晖立马撬墙角,“二娘坐这边来。”
白淼淼刚一步,却发现走不动路了,原来是盛昭的手指绕着帔子,扯着她的衣袖了。
盛昭察觉到白淼淼的视线,骨节分明的手指当着她的面又绕了一圈浅绿色的帔子,挑了挑眉:“刚才说的是不算数了吗?”
白淼淼一惊,小心翼翼往九殿下那边看了一眼,最后把帔子愤愤抽了回来,警告地看着盛昭,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什么算不算数?”盛晖敏锐问道。
“没有。”白淼淼坐立不安,快速打断他的话,“不是说要让我看画吗?”
盛晖这会儿只盯着盛昭看,近乎透明的肤色衬着拿上漆黑的眼眸,这般冷冷看来时,总有点寒凛凛的冷意。
白淼淼紧张得看着盛昭,唯恐他泄露了两人的小秘密。
“小娘子也有小娘子自己的秘密,你一个郎君怎么如此爱打听。”盛昭察觉到白淼淼的紧张,把手边的果盘递了过去,送了一个安抚的眼神,话却是对着盛晖说的,“幼而习之,长而成之,你小时候的那只鸟定是不耐烦听你的唠叨,这才大晚上跑出去,不肯回头的,你怎么还改不了这个毛病。”
盛晖眉心倏地皱起。
白淼淼大惊,悄悄推了推盛昭的胳膊肘,小声说道:“你说这事做什么?”
九殿下自小病弱,不爱说话,八岁那天冬天,一只漂亮的小鸟受了伤,倒书房的台阶下,他一时心软便捡起来照顾。
那只小鸟颜色艳丽,声音动听,整日蹦蹦跳跳,格外可爱,盛晖很是喜欢,看顾得格外仔细,那年春天小鸟养好了腿,整天往外面跑,所以他便找了个链子把小鸟锁了起来,只第二年夏天,看管小鸟的小黄门出了差错,忘记锁上链子,那只小鸟竟完全不顾外面狂风暴雨直接飞走了,直到第二日,小黄门才在竹林里找到早已冷冰冰的尸体。
小黄门们不敢说此事,只偷偷重新找了一只小鸟,可盛晖还是为此大病了一场,之后放走那只鸟,自此再也没有碰过任何小动物。
这件事成了百福殿的禁忌。
殿内瞬间陷入安静之中,小黄门们面面相觑,白淼淼皱着眉,唯有盛昭和盛晖神色冷淡,瞧不出任何情绪。
“去看画吧。”好一会儿,盛晖咳嗽一声,沙哑开口。
白淼淼倏地回神,连忙站起来朝着书桌走起,临走前瞧着盛昭懒懒散散的样子,忍不住踩了盛昭一脚。
盛昭也不生气,见两人离去,这才慢慢悠悠跟了上去。
—— ——
白夫人派人来寻时,白淼淼正在屋外堆着雪人,听说阿娘派人来了,吓得手里的雪啪得人在地上,连忙跑回屋内。
“五味,给二娘准备手炉。”
“苍术,披风烘好了吗?”
“彩卷,给二娘掸掸身上的雪渍。”
“二娘,去暖炉边上烤一下。”
正在和盛昭对弈的盛晖有条不紊对吩咐着,丝毫没有耽误下棋的动作。
安静的百福殿瞬间乱了起来。
盛昭抬眸扫了一眼,笑说着:“二娘倒是喜欢在你面前撒欢。”
“毕竟我们有血缘联系,关系自然亲密。”盛晖说话斯斯文文,下棋的招式却凌厉凶猛,“倒是三哥,如今二娘及笄,私自带人出门吃酒之事,不该再有了。”
棋盘上,棋布错峙,黑白绞杀,气势汹汹。
“这里被你抓住了,看来下次要注意一些。”盛昭不答话,只是说着棋局上的问题,指了指右下方的位置,笑说着,“不过你这条龙骨瞧着有点萎靡不振,还是先顾好正中的位置才是。”
盛晖啪地一声直接断了黑龙的一侧:“你还是先管好其他事情吧。”
“你瞧瞧九弟,下个棋还挺凶。”这话是对着匆匆跑过来的白淼淼抱怨的。
盛晖瞧着他故作无辜的姿态,不耐地翻了个白眼。
白淼淼抱着一个小马扎,在两人正中的棋盘边坐好,煞有其事的看了一眼棋局,估摸了一会儿,老实问道:“谁赢谁输。”
“自然是我赢了。”盛昭把手中的黑子啪地一下下在右下方的位置,彻底断了白龙的生机。
“你瞧瞧三哥,下个棋还挺凶。”盛晖抱着手炉,把手中的白子扔到棋篓里,也故作无辜的腔调重复着,不阴不阳。
白淼淼抬头看了看两人,把棋子打乱,严肃说道:“那你们快假装再下一盘,不要露馅了。”
两人无奈,只好重新拿起棋子。
等桂嬷嬷来的时候,只看到两位皇子正下着棋,宫娥黄门站在角落里,而二娘子正安静地捧着手炉坐在一侧,看着两位殿下下棋,瞧着格外美好安静。
“给三殿下,九殿下请安,二娘子安好。”桂嬷嬷行礼,随后看向二娘子,温和说道,“夫人等您一起归家。”
白淼淼施施然站起来,小脸红扑扑的:“那我们走吧。”
“那我也走了。”盛昭紧跟着站了起来,注视着盛晖和气说道,“就不打扰九弟休息了。”
盛晖靠在椅背上,懒懒扫了一眼盛昭,也跟着笑说着:“还是等这盘棋下好吧。”
“九弟也该休息了。”盛昭兄友弟恭,“还是好好休息吧。”
最后盛昭还是跟在白淼淼身后出了门。
盛晖坐在罗汉床上,好一会儿才低声说道:“让王御史去弹劾四殿下。”
七味不动声色,点头离去。
—— ——
几日后,白淼淼和李明霜在酒楼吃饭的时候,突然听到楼下来了一群书生,正高谈阔论,聊得真是今日朝会上,诸多大臣弹劾四殿下的事情。
“四殿下居高自傲,据说还抗旨不回来,这不是起了异心吗,自然要杀。”
“前线战时紧张,四殿下这些年打了多少胜仗,哪有说回就回的道理。”
底下的人无外乎拿着这两个理由争论不休,却又吸引了酒楼内所有人的视线。
雅间内,李明霜和白淼淼对视一眼。
“他们,怎么敢这么对四殿下。”李明霜握紧酒杯,咬牙切齿说道。
白淼淼想起那日宫内的话,明知这是必走的路,但还是焦虑得坐立不安。
“不会有事的。”她拉着李明霜想要下场的手,只能这样安慰李明霜。
“这样下去……”李明霜手指微微发抖,“四殿下会死的。”
外面的金吾卫似乎听到里面的动静,掌柜的怕惹事,直接送了一坛酒,几个菜,堵住了侃侃而谈的学子们。
金吾卫的小首领扫视过众人,却没说话,只是对着掌柜的厉声说道:“太上皇不日归京,却不可吵闹坏事,明日开始静街。”
人群哗然。
当今圣上登基不过三年,现在嘴里的太上皇便是前头的皇帝,年轻时也曾做出一番大事业,可老了却酿成如此大的祸事,自己带人深意逃出长安,躲在易守难攻的蜀郡,如今,却是要回来了。
首领冷峻的视线扫过众人,冷笑一声:“可别让某抓到不敬之词,掌柜的可要好好看管住你的店。”
掌柜的弯腰哈背,连连点头应下。
金吾卫来得快,走得也快,很快就消失在街头。
酒楼内的人面面相觑,原本安静的大堂很快就窸窸窣窣的声音取代,很快那点声音就变成喧闹之声,想来没多久,这个消息就会传遍整个长安。
“怪不得陈家突然要办三娘子生日宴,原来是靠山回来了。”李明霜撇了撇嘴,小声嘀咕着,“你有收到帖子吗?”
白淼淼摇了摇头。
“也是,陈家想来也没这样不要脸,还敢给你送帖子。”李明霜不悦说道,“我也不想去。”
陈家三郎君就是白淼淼相看的一个小郎君,第二日就莫名其妙伤了腿,最后竟变成是白淼淼的过错,真是离谱。
“二娘,桂嬷嬷派人来催您归家了。”门口,碧酒的声音突然响起,说话间,大门打开,人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白淼淼不解:“不是说敲鼓之后回家也没事吗?”
“听说,陈家送帖子来了。”碧酒脸色顿时古怪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