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淼淼也紧跟着扭头去看和政。
和政微微一笑:“不过是一件小事。”
“什么小事!事关大娘子的……”小丫鬟的声音骤然尖锐,只是还未说完,就直接被双儿卸了下巴,说不出话来。
“姜家大娘子怎么了?”白淼淼被那小丫鬟恶狠狠地瞪着,不解问道。
小丫鬟挣扎着想要摆脱双儿的桎梏,却发现完全挣脱不开那只手,只能喘着粗气,愤恨地瞪着白淼淼。
“听说唐家昨日去姜家了,闹出了一场风波。”和政公主和和气气地看着两人,“说是,亲事吹了。”
白淼淼惊得睁大眼睛。
“什么?”李明霜惊得直接站了起来,“不是都过了三礼了吗?”
听说两家的婚事就定在十二月十五,那不就是十五天后的事情。
和政看向那个小丫鬟,目光冷淡。
只听到咯哒一声,小丫鬟的下巴回了原处,一侧的双儿冷冷说道:“不要再大喊大叫了。”
“难道不是你们白家做的手脚,现在假惺惺做什么。”小丫鬟不再哭了,只是用一双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白淼淼。
“我们?”白淼淼迷茫,“我对你们做了什么手脚?”
“难道不是你去和唐家说了大娘子和陈三郎的事情?”小丫鬟声音微微拔高,“让唐家心生芥蒂,一定要和我们大娘子退婚。”
白淼淼更加不解,皱眉说道:“我说这些做什么?”
“唐家要退婚跟白家有什么关系。”李明霜气笑了,“那个什么唐家的大门往哪里开我都不知道,谁要去掺和这些事情。”
“可之前……之前那件事情,除了白家还有谁知道,若非你们记恨我家大娘子,谁又会去掺和这样的事情。”小丫鬟显然并不显这番说辞,只是抓着此事继续说道,“你一定是记恨当日赛马场的事情,故意要我们大娘子难堪。”
当日赛马场,陈家那位三郎君并未给白淼淼面子,反而一直围着唐家大娘子打转,分外殷勤,当日白淼淼愤而离开。
“那三郎君还口出恶言,您不是听到了才离开的嘛?”小丫鬟恶狠狠说着。
“他骂你什么了?”李明霜眉心高高挑起,问着白淼淼。
白淼淼一脸懵。
“你还给人留什么面子?”李明霜恨铁不成钢。
白淼淼一脸委屈:“我没听到啊,当日太晒了,我只在看台上站了一会儿,一炷香没到的时间我就走了,那个马场臭烘烘的,难闻死了。”
后来的事情,也是闹大之后,她才知道的。
“这个理由不想太骗人的。”李明霜和和政对视一眼,各自点了点头。
白淼淼一向娇气,走两步路都不愿意,去马球场确实不太可能待太久。
“你也听到了,我们压根就不知道。”李明霜说道。
“这事和白家没关系。”她不想再和此事纠缠,直接说道,“我们也不屑做这些事情,你去问问其他人吧。”
“当日到底发生什么事情我也是后来听人说的,我甚至连你家大娘子的名字都不太记得了。”白淼淼一本正经说道,“你找错人了。”
小丫鬟脸色又青又白。
三人起身,打算离开。
“若不是你,还能是谁,我家大娘子从未得罪过人。”小丫鬟扑上去要拦着她,“你放过我家大娘子吧,这是若是传开了,她就真的毁了。”
白淼淼被人抱着大腿,为难地皱紧眉头:“我真的不知道此事,你找我没用。”
双儿直接把人提溜走,在那人的哭喊骤然放大时,直接用帕子堵住她的嘴。
“第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和政的声音冷静而无情,在那哭声中依旧清晰,“你们之前眉目传情,无媒苟合时,难道确保不会有任何一个人发现,当日在马球场上,陈家三郎这般不要脸,你们家大娘子当真是毫不知情,众目睽睽之下,有心之人自然都能知道,事情既然发生了,应该选择的是面对,而不是逃避。”
小丫鬟脸色发白。
和政的眸光落在她身上,冰冷而讥讽:“你家娘子有没有得罪过人我不知道,但二娘却因为你们的事情平白遭受这么多的脏水,你说事情若是传开了,姜韵就会毁了,当初你们配合陈家给二娘倒脏水的时候,怎么不想着可能会毁了别人。”
小丫鬟跌坐在地上,额头冷汗淋漓。
“如今这是落在你们头上,你们开始惶恐。”和政站直身子,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面露厌恶之色,“实在恶心。”
“不,不是的,那件事情,大娘子也是不愿意的,只是家中郎主强硬,这才……”小丫鬟喃喃自语。
“少说这些马后炮的话,她有这么多为二娘解释的时候,可一次都没有开口,何必怪罪到她人身上。”李明霜嫌恶说着。
“送她回去吧,我想回家了。”白淼淼不想在听这些陈年旧事,低声说道。
“原来事情是这样啊。”一个沉思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双儿身形微动,袖中双刀瞬间滑出,警惕地站在白淼淼身边。
“别紧张,我是好人。”一个小脑袋从凉亭上倒挂了下来,幞头上细细长长的带子垂落下来,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注视着面前三人。
——是一位穿着圆领袍的小娘子。
她并非长安城内肤色雪白的样子,穿的也只是寻常衣服,只那双大眼睛格外灵气,扑闪着看人时好似欢快的鸟雀。
只是她这样突然晃了出来,把靠得最近的白淼淼吓了一跳。
“一般这么说的都是坏人。”李明霜冷静说道。
那小娘子从屋顶跳了下来,站在台阶上,歪着头打量着面前的三人,最后落在白淼淼身上:“你就是白老将军家的小娘子?”
她一笑起来,眉眼弯弯,格外可爱,让人毫无戒心。
白淼淼下意识点头,随后好奇地看着她:“那你是谁?”
“我是睦州参军许言起家的小娘子,我叫许苔。”那小娘子大大方方说着。
白淼淼迷茫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说道:“我们见过吗?”
——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许苔摇了摇头:“没见过。”
“那你怎么知道是我?”白淼淼吃惊问道。
“我阿耶原是安西卫出身,有幸在老将军麾下历练十年,后去了睦州做了司法参军,他这辈子谁都不服,就服你阿耶,把你阿耶的画像挂在墙头,每日都要点香拜一下的。”许苔爽朗说道,“我自然听过你的名字。”
白淼淼突然沉默了。
——对着画像上香,听上去还挺奇怪的。
李明霜皱眉,不为所动,质问着:“你怎么进的来这里?偷听我们说话做什么?”
许苔的目光落在那个小丫鬟身上,耸了耸肩:“我本来不是找你们的,是找姜家大娘子,但是她不肯见我,后来看到这个小丫鬟偷偷摸摸跑出来,我就好奇跟过来看看。”
“也不是故意听到你们说话的。”小娘子露齿一笑,“这小丫鬟等你们许久了,我想着也许和我要办的事情有些关系。”
小丫鬟脸色大变:“你是昨日递帖子来的人?”
许苔看向小丫鬟,含笑点头:“正是我,但你们不见我,我才出此下策的。”
“是你给唐家告密的。”小丫鬟声音骤然尖锐。
凉亭内三人顿时惊讶地看着许苔。
许苔连连摆手:“不是我,我可不认识什么唐家李家,我就是来找你家大娘子和陈家三郎的。”
和政公主眉尖一动,惊讶问道:“你是三月前和陈家三郎那个定亲的小娘子?”
许苔点头。
白淼淼惊讶地打量着面前之人,许是没想到眼高于顶的陈家最后会选了一个非长安城内出生的小娘子。
“三个月前定的亲,现在应该还在走流程,你来这里做什么?”李明霜一听说涉及陈家,顿时没好气地说着,“我可先说好,陈家和白家可是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你可别没事听长安那些人的闲言碎语,给我们找事啊。”
许苔拍拍胸脯,大声解释着:“不是的,我阿耶说,白夫人是不会做这些事情的,一定有人栽赃的,白家教养出来的小女郎一定是最好的,不会做这些事情的。”
她热烈地盯着白淼淼看,眼珠子都不带动的,直把白淼淼看得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
小娘子夸人的口气实在太过真挚,听的人怪不好意思的。
李明霜脸色这才微微好转,点头说道:“是这个道理,看来你阿耶是个明白事理的人。”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白淼淼好奇问道。
“有人和我说我这个要嫁的陈家三郎君心里一直有很喜欢很喜欢的人,娶我是万不得已的事情。”许苔说起这些事情,脸上一点羞涩都没有,“我阿耶听了很是着急,我阿娘早逝,阿耶至今未娶,膝下只要我一个孩子,他本想给我找个好亲事,嫁的远一些也没事,陈家来求娶时,因为是读书人,我阿耶还高兴得好几日没睡好,觉得读书人肯定不会太差,可现在看来这门亲事并不好。”
她背着手,看着不远处的小小花枝,口气沉重:“所以我就一个人来看看。”
“看看?”李明霜挑眉,“那你现在看好了?”
“看好了。”许苔背着手,煞有其事点头。
“看的如何了?”李明霜反问。
她顶着众人的视线,露齿一笑,大大咧咧地摆了摆手:“这门婚事不要了。”
姜家的小丫鬟惊叫一声,跌坐在地上,脸上灰败。
若是陈家的婚事也退了,那大娘子的事也就真的完了。
“我去找陈家,陈家只是敷衍我,我去找陈家三郎,他却不愿见我。”许苔笑了笑,“男人这般不顶事可不行,遇见事情就想着逃避,我想着即使他心中没有人,我也是不喜欢的。”
李明霜闻言,用力地拍了拍手:“是这个道理,你可真是一个清醒的人。”
白淼淼也点头附和着:“我阿娘也说此人不中用。”
许苔骄傲地抬了抬下巴:“是吧,看来我是和白夫人一样厉害的人了。”
“那你若是退了婚事,只怕以后若是想要嫁到长安来便不容易了。”和政轻声细语说道。
陈家虽非能左右长安的人,但一个退了婚的人在森严的长安高门中太过出挑。
许苔却是眼睛一亮:“正合我意。”
“我阿耶年后就要去安西戍边了,这三年边境动荡,骚乱不止,我一直不放心我阿耶一人前往,如今有了这事,正好可以同去,相互扶持。”她脸上是不加掩饰地向往,“我跟着我阿耶学了十六年的长.枪,我不想留在长安,我想去漠北,去安西,去更远的地方。”
小娘子脸上的喜欢不加掩饰,她就像那只即将展翅的小鸟,稚嫩却勇敢。
“说的好!”李明霜打破凉亭内的沉默,快步走了下来,“若不是我阿耶关着我,我也要和你一样,我实在太腻歪长安了。”
许苔抓着她的手臂,激动说道:“你也赞同我这样对不对,我之前和她们说,她们都笑我。”
“她们懂什么!”李明霜不悦说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平阳公主率娘子军驻守娘子关,是女子典范。”白淼淼也跟着夸道。
“对!”许苔笑说着,“我不能听她们的,我要听我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