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淼淼很失望还很伤心。
因为盛昭放她鸽子了。
“囡囡怎么好像不高兴。”今日休沐, 又是下细雨,白森穿着木屐哒哒来找二娘子顽,却发现她正在惆怅地坐在窗边, 撑着下巴,一脸忧郁, 连忙上前安慰。
白淼淼长长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给阿耶说说?”白森凑过来, 难得装了几分大人模样, 正经安慰着。
白淼淼耷拉着眼皮子, 还是沉默着不说话。
白森这才察觉出不对劲,连忙在他身边坐下, 不解问道:“怎么不说话了, 哪里不高兴啊, 是白浔还是白泽又来招惹你了。”
府中也就这两个混小子喜欢逗小娘子。
白淼淼懒洋洋抬眸, 委委屈屈地扫了眼耶耶, 随后换只手撑脸,顺便扭头,用脑袋对着阿耶。
白森连忙去看碧酒和昔酒,两位女使皆摇了摇头, 一脸凝重,他这才发现事情有些严重:“怎么了, 我的乖囡囡,快给耶耶说, 你这样,耶耶难受死了。”
“我被人骗了!”白淼淼悲愤说道。
白森呆在远处, 随后大为吃惊,最后震怒拍栏:“是谁欺负你了!跟耶耶说, 耶耶给他套麻袋。”
碧酒和昔酒也格外吃惊,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白淼淼趴在栏杆上,小脸压着手背,长叹一口气:“三殿下说今日带我出门顽的,现在都过午时了,怎么还没有过来。”
“嗯?”白森脸上怒意逐渐僵硬,“你什么时候和三殿下联系上了?”
白淼淼固执地用小脑袋对着阿耶,闷闷说道:“是因为下雨天就不找我顽了吗?”
“这倒不是。”白森重新坐了回去,“你想知道三殿下干吗去了吗?”
白淼淼小脸翻了个面,眼巴巴地看着阿耶。
“那你先说说,你这几日又没出门,怎么又和三殿下搭上话了。”白森轻声细语问着。
白淼淼果断又翻了个面,再一次用脑袋对着阿耶,拒绝回答。
白森心中警铃大作。
——我家这么单纯的小娘子怎么也有心事了!
他如是想着,脸上笑容越发和蔼可亲:“耶耶可不是故意打听囡囡的心思,只是你不知道那三殿下可不是好人……”
“三殿下是好人。”白淼淼又翻了回来,漆黑的大眼珠子直勾勾地看着阿耶,不高兴说道,“耶耶怎么也这么听信别人谗言中伤他。”
白森差点要咬碎一口银牙,偏只能僵硬笑了笑:“二娘你都这么久没见三殿下了,怎么还这么笃信啊?可别是三殿下把你骗了。”
白淼淼眨了眨眼,好一会儿才苦恼说着:“可他眼睛亮亮的。”
“什么?”白森呆在原地。
这是什么狗屁理由。
三殿下是不是趁我不在家,给我家淼淼灌迷魂汤了。
真是越想越气。
“阿耶眼睛也亮亮的,阿霜眼睛也亮亮的。”白淼淼一本正经说道,“眼睛亮亮的人都不是坏人。”
白森眉头紧皱。
“孟子说过‘存乎人者,莫良于眸子。眸子不能掩其恶。胸中正,则眸子了焉;胸中不正,则眸子眊焉。听其言也,观其眸子,人焉廋哉?’”白淼淼煞有其事地科普着,“他读书多,他肯定说得对。”
白森可耻的沉默了。
我家傻孩子好像说的也很道理。
毕竟二娘自小就和别人不一样,她认人从不是记样子,看衣服,听声音,反而是凭感觉,他麾下亲军中有好几对双生子,身高体重,就连说话声音都是一模一样,便是他也花了一个月才分的清,可他家二娘小时候去军营玩了一圈回来,便分得清清楚楚,可若是要问出个所以然,她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就这样你就觉得他是好人,万一骗你的呢。”白老将军故意恐吓着,“今日骗你出去顽,万一把你卖了呢。”
白淼淼有些烦了:“不是骗人的,不对,他骗我了,他说好今日带我出门顽的,我以后再也不理他了。”
小娘子又忧郁了,只觉得自己的心情和外面的小雨一样淅淅沥沥,可怜极了。
“三殿下估计也不是故意放你鸽子的。”白森酸唧唧说着,“不过三殿下真是幸福啊,出去办差了,还有我家囡囡这么惦记,真是便宜那小子了。”
白淼淼惊讶:“办差?办什么差啊,再过六日就大年初一了,大后天不是也该放元正假了吗?”
“如今五京全都回归陛下手中,陛下便打算处置那些降敌官员,李相国推荐了三殿下,昨夜暮鼓前下的诏,想来今日一早就被拉去大理寺了。”白森阴阳怪气说道,“这人把囡囡忘记了,若是囡囡还想出去玩,耶耶今日倒是有些时间。”
白淼淼纠结。
三殿下这次找她出门是为了赔她的绒花,买了花还能敲他一顿竹竿,可若是耶耶和她一起,那这花不是就白坏了吗?
“不行,就要三殿下一起。”白淼淼坚决说道。
白森大为吃惊,随后咬牙说道:“我要和你阿娘说!你竟然不要阿耶了。”
白淼淼直接‘翻’脸不认人。
白森愤愤地拖着木屐,气呼呼走了。
—— ——
白淼淼再一次听到盛昭的消息确实在宁国公主的宴会上。
宁国公主虽说这次办的是私宴,请的人却不少,白淼淼和李明霜作为这几日长安最受欢迎的小娘子,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照理还是李明霜一大早来白府来接白淼淼。
“你今日竟然穿裙子啊。”白淼淼睡眼朦胧间突然看到一个热烈如火的小娘子跑进来,瞬间清醒过来。
李明霜一抹头顶的热汗:“你怎么和你家二哥哥一样讨厌。”
白淼淼一听就知道她是进府的路上遇见二哥了,听火气还吵了一架。
两人许是一开始见面就不太友好,之后每逢见面就要针锋相对几句,吵吵闹闹了好多年。
“你说不过我二哥,怎么还朝我撒气。”白淼淼皱了皱鼻子。
李明霜咬牙:“要不是我今日穿裙子,我非揍他不可。”
白淼淼眼睛一亮:“那你下次揍他,可以连着我的份一起吗?”
“不说这些了,我就知道你一定是赖床,可快些吧,早早找到好位置躲过去,免得一直来找我们,烦死了。”李明霜岔开话题,抱臂打量着小娘子梳妆。
小娘子今日穿了一件淡蓝色的裙子,金丝覆面,银丝曲折,宛若一汪池水静静闪耀着,头顶的璧琉璃做成的头面冠满发髻,流光溢彩。
白淼淼被人踩着尾巴追了也不恼,只是懒洋洋说道:“没事的,宁国公主一定拉着我们说话,躲不过的。”
“听说殿下还邀请阿贤。”
阿贤便是仆骨将军家的小娘子仆骨贤,也是她们常年一起玩的玩伴。
“对啊,阿贤本不打算来,你也知道她自小就安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只喜欢看书画画什么的,只是后来仆骨将军让她去,她才捏着鼻子去的,昨日还来信跟我说,要我一到公主府就要去找她,然后把她藏起来。”李明霜烦恼说道,“明日就是大年三十了,怎么今日还开宴啊。”
“如今前线的将军都回来了。”仆骨贤是个文静瘦弱的小娘子,闻言笑说着,“今日来赴宴的一半多是武将家的女郎,想来宁国公主是有别的打算。”
“不会又是……”李明霜指了指东面的位置。
仆骨贤笑着不说话,文静秀气,像一株翠生生的小竹子。
“我听说那位被授河北节度使、归义郡王了。”李明霜眼珠子一转,立马凑了过来,“难道和这事有关?”
白淼淼一下就听明白了李明霜说的是谁,脑海中却又蓦地想起那日德家酒坊中踩着日光远去的灰色背影。
他虽嘴上说无事,但背影却还是有些落寞。
仆骨贤沉吟片刻,声音更低了:“听说今日请了几位叛将家的小娘子。”
“陛下这样做根本就没有考虑过武将们的感受。”李明霜瞬间阴沉下脸。
一个每过一城就屠城的残暴叛军,杀死官吏,屠杀百姓的人,如今只要投敌,竟然可以得到宽恕,这让前线的将士多心寒。
“阿霜。”白淼淼慌乱打断她的话,目光警觉地看向周围,“别说了。”
李明霜气闷抱臂:“是我失言了,只是我实在气不过,我阿耶也日夜难眠,只是因为此事,已经牵连了很多人,我哥还特意叫我今日收收脾气。”
“你兄长说的是对的。”仆骨贤揉了揉额头,“我们去见宁国公主吧。”
说话间,一个女使自游廊处走了出来,笑说着:“殿下有请三位小娘子。”
—— ——
宁国公主还是一如既然的热烈性子,穿着金红色的裙子,头戴红宝石牡丹冠,雍容华贵地坐在上首,见了三人并肩走来,便挑了挑眉,懒洋洋说道:“找你们三人可真不好找。”
殿内众人看了过来,现在走来的这三人因为他们的家人,如今正是长安城最受瞩目的小娘子。
“还是殿下府中的景色实在太美了。”李明霜笑说着,目光一眼就看到上首坐着的几个面生的骄矜小娘子,嘴角勾出冷笑,“看着看着就走神了。”
“从花园回来?”宁国公主含笑点头,目光却扫向领路来的女使。
女使微微点了点头。
“殿下府中的红梅开的真好。”仆骨贤扫过屋内众人,文雅说道,“红蕊朝雾,引蝶清香,让人流连忘返。”
“二娘怎么不说话?”宁国公主看向白淼淼,笑问着。
白淼淼收回视线,露齿一笑:“他们说的对。”
“阿耶曾说过三位将军都是相互交付后背的人,现在看三位小娘子关系这么好,这才发现是真的,真是朝堂有幸,百姓有福了。”面生的小娘子捂着唇笑说着。
李明霜眉心一扬。
屋内其余小娘子脸色皆不好看。
“哪里比得上你阿耶得了李相国青眼,封了这么大的官。”李明霜直接讥笑着,“主过不谏,畏死不言,跟了两个主子,就是会做人啊。”
那小娘子脸色微变。
“阿霜。”仆骨贤赶在其他人发言前,无奈说着,“你整日骗你阿耶说在读书,瞧着还是半桶水。”
“我就说阿霜读书比我还差吧。”白淼淼也跟着慢慢吞吞附和着。
“嗐,我就一个粗人。”李明霜大大咧咧选了个位置坐了下来,“随便说说,你不会生气了吧,我是打算夸你来着,看我这张不会说话的嘴,您瞧着就是一个大方的样子,想来也是不在意的。”
那小娘子脸色青红交加,偏被身边的人死死压着。
有人噗呲一声笑了起来:“这个我作证,李大娘子读书差也是长安城内出名的。”
众所皆知,李家这位大娘子可是长安城出了名的刺头,若是给她不好受,那就真是在场诸位谁也别想好过了。
谁叫人家有一个战功赫赫的爹和兄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