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走后,孟元元才解开手里的帕子,里头包着的是一件木雕,圆滚滚的小狗儿,她的属相。
记得当初贼匪劫走的货物,便是木雕。莫不是手里的这件,就是他从那些里头挑出来的?就是说,他把巨阙山的事做成了。
孟元元帮郜夫人取回衣裳之后,便与人说了自己要去北城。郜夫人知道她决定了,也没多说什么,只道要是有事儿就去找郜瓶儿,那边也会给她照应。
是以,在郜家用过午膳,孟元元便出发去了江边。
年节,她也换了一套新衣,海棠色的很是鲜亮,将她本就出色的相貌,衬得更加艳丽。
江边停着一只船,她一路顺遂的到了北岸,并上了早就等在那儿的马车。
还未到晚上,鞭炮声已经此起彼伏,大街上空荡荡的,几乎没什么人。
才走出去一段,马车突然停下了,车夫说了声车坏了。
孟元元掀开窗帘,外面是一条偏僻的路,之前并未走过。心中不由警觉起来,也就想起那日秦淑慧的话,贺泰和曾经让人处理了贺二公子的外室。
而要说马车坏了,也不见车夫有丝毫的着急,只是四下张望。
孟元元当即下了车来,提着裙裾便往前头大街上走。这里太偏,加上鞭炮声,要是出事很难被人发现,她不想留在这儿坐以待毙。
那车夫从车后转回来时,便见着孟元元已经走出了一段,眼看就要走出巷子,忙抬步去追。
孟元元自是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似乎也确定了她心中所想,现在干脆迈步跑起来。
快要到巷子口时,一个高大男人出现,挡在哪儿。
孟元元停下步子,如此被夹在了两人之间,进退不能,而身后那车夫已然已经追了上来。
“咦,”一道妇人的声音,然后巷口的男人后面,站出来个女人,四十多岁,体态略胖,“元娘子?”
是银嬷嬷,脸上微微惊讶,似乎奇怪在这里碰上了孟元元。
“嬷嬷。”孟元元稳住气息,快步走过去,“马车坏了,可否捎我一程?”
余光中,后面的车夫站在那儿并没有动。
银嬷嬷往巷中马车看了眼,脸上笑吟吟的:“娘子随我来罢,我刚好帮夫人取了东西,正要回府。”
说着,走上前扶上孟元元的手臂,带着往巷子口走。
那车夫眼见三人离去,没了办法,神情很是阴郁。
上了银嬷嬷的马车,孟元元才放下心来,连忙对眼前的人道谢:“谢嬷嬷相助。”
银嬷嬷笑笑,也不多问,只道:“正好夫人想和娘子说说话。”
孟元元往人脸上看了看,道了声是。
安定下来,她才开始细想方才的事。从一开始就完全看不出蹊跷,甚至那车夫看上去都老实巴交的,而她也确信刚才那人是动了歹心。
若不是有人故意安排,谁会在年节这日做歹事?还是银嬷嬷身旁的壮汉,吓退了那人。
马车一路顺遂,很快就到了贺府。
与往常相比,贺府装扮一新,很有些过节的样子,但是这深深地宅院总叫人觉得阴冷。
孟元元是在后门处的暖阁中见到了蓝夫人,这里她记得,当初秦尤来时,想带走她的地方。
“就是在这里,”蓝夫人坐于主座,手里拿着一本账册,“让我知道元娘子并不是看上去那么柔弱。”
今日过节,她也是换上一套新衣,发髻特意梳整一番,很是贵气。
眼看银嬷嬷退出了暖阁,这厢,孟元元走上前,对蓝夫人深深做了一礼:“谢夫人相救。”
蓝夫人一笑,手里册子搁下:“没什么救不救,还是得看你自己。自己跑不出来,谁也救不了。”
如此,她这也算是承认了。
孟元元便断定了自己心中所想,那车夫是有人派来害她的:“夫人为何救我?”
“大过节的,给自己积点阴德罢。”蓝夫人垂下眼帘,只是简单揭过。
暖阁内很静,完全隔绝了外面的鞭炮声。蓝夫人为自己斟了一盏茶,慢慢饮了一口。
“公子他,”孟元元看着主座,“现在在哪儿?”
“博文堂,”蓝夫人端着茶盏,“大概还是为了你的事,大过年的都不得安生,我就藏到这儿来了。”
看得出,蓝夫人眼中几分厌倦,不知是为人还是为事。
孟元元和蓝夫人交集不算多,人虽然心思难猜,但也不曾真的害过她,有时候甚至觉得,这也是一个困在深宅中的可怜女人。
“夫人,公子他会不会有麻烦?”
闻言,蓝夫人抬头:“左右无事,我带你去看看罢。”
就这样,蓝夫人真的带着孟元元去了博文堂。
一进院门,扑面而来的便是腐朽的阴冷气,正堂中传来呵斥声,院中的下人们也个个如同木头般,面无表情。
孟元元站在院门下,看到了正堂中那道挺直的腰身,背对着她这边。而里面一道阴戾的声音吼着,清清楚楚。
她听见贺泰和说要断了贺勘的前程,说贺家可以培养他,一样可以换一个人,府中最不缺的就是公子。
堂中。
贺勘还是早上那套衣裳,垂下的眼眸中毫无情绪。正中主座上的人,是他的祖父,可如今看着更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操控者,他们需要的是一个没有思想的傀儡,就像贺良弼那样,从不会忤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