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说离不开你的,不单指孩子。”
洛长安突然觉得很累,中间横着太后,还有他的准皇后及三宫六院,她不愿意多谈,一个字都重如千斤让她不愿触及,“你们计划怎么利用我?”
“一天来吃三次。”帝千傲轻声说着,洛长安垂着眸子没说什么,他又补充道:“朕是说槿禾。”
“我...知道是槿禾。不要说这些轻薄的话,我递了自休书了。您已经没身份说这些了。”洛长安耳根发烫,她轻轻一叹,一天之内三次将槿禾自她身边带走,同样的离别之痛苦每天经受三次,人都麻了,但她同时因每天得见孩子而松了口气,草根的悲哀。
帝千傲隐忍道,“没身份?没了…丈夫的身份?”
“我要出去办事了。”洛长安不愿深谈。
“不用去了。让萧域回去。”帝千傲扼住她手腕,沉声道:“想要什么样的铺子,朕买给你。眼下朕什么身份,细说说。”
第256章 方才……是朕失态了。
“托您的福,白家的宅子和被宋家贪了的金银都返还了,我自己可以自足,自行去盘铺子就可以了。”洛长安语气客气且疏远,自动忽略了他关于身份的这个问题,“之前为了生计卖身为奴,这时不必继续卖了,丢掉的尊严,需要拾起来。”
“嗯。自己去可以,但需得让夜鹰跟着你。不必麻烦萧域了。”帝千傲对这个卖字极度不满,他缓缓又道:“这落脚地也需换换,有朕在,你不必麻烦兄长的,若你喜欢这样清幽的地方,朕有几处宅子与之类似。”
“谁也不用跟着我。我二十四岁已为人母,我自己就可以,自小长在市井,对路都门清。”洛长安笑了笑,“再有我与兄长自幼一起成长,这就是自己的家,不存在麻烦一说。倒是,我不能继续麻烦帝君了。寄人篱下四年,我也该回我自己家了。”
帝千傲不高兴,“所以,我什么身份啊,现在?这问题很难回答?”
洛长安避无可避,便回答道:“前任。”
帝千傲紧了双手,“我甚至不是前夫,只是前任?”
洛长安别开面颊,“金主。谢谢您,掷重金养了洛长安四年,给您生了儿子,以前向您卖身,眼下卖儿子,偿清了。”
“洛长安!”
“您该回了。这边不多留您了。”洛长安下了逐客令。
“这二日你受苦了,朕心疼得紧。”帝千傲压制着翻涌的怒意,哄慰着她,他自袖间取出一枚手镯,递了过来,轻声道:“这是昨儿刚得的西域进贡的稀世瑰宝,举世就这一个。配你这雪白的腕子正合适,朕给你戴上。”
说着,便拉住洛长安的手腕,要将古玉手镯戴上去。
洛长安将他的手推开,“送给有需要的人吧。我不喜欢戴首饰。再有,我这出身也镇它不住。”
“别折磨朕。”帝千傲紧了牙关,“夹在中间,朕里外不是人。”
“一日来吃三次,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般的母子别离三次,多好的点子,谁先折磨谁的。”洛长安温声笑着,说出的话却分外辛辣,“一天杀我三回,您希冀我可以平心静气地接受您馈赠的镯子?使您这非人道的举动变得合情合理起来,洛长安不会如你们的愿的,在我面前,你们永远不理直气壮。”
“洛长安,每天让你见见他,又不至于使太后行极端自刎,是目前朕能给到你的最好的。其余,朕暂不能够了。”
“帝君,或许,民女该三跪九叩感谢皇恩浩荡,容我一日三次喂养龙嗣,在帝家有需要的时候,我就该敞开怀来无私奉献。我没心没肺,没有思想的。”
“你应自称臣妾。”
“德不配位,民女不敢高攀。”
“你的自休书,朕……仍没有盖印章。”帝千傲沉了声音,“你在藐视龙威!”
“唔,抱歉,民女逾越了。”洛长安红着眼睛看向他,“民女应该跪求您盖章?您是要民女跪下吗?好,民女跪下。”
说着,洛长安跪在他的脚边,“加盖那印,将废您不少印泥。洛长安好生惶恐。”
“不要阳奉阴违。”帝千傲将收拢手指将价值连城的镯子握碎,手心被刺破流出血来,“博你一笑这么难吗,朕来四个时辰了,竟不得你一个笑脸,洛长安,你要什么?”
“我要什么。”洛长安声音有些哽住,“您竟不知我要什么。您心如明镜,难得糊涂!”
“洛长安,除了帝槿禾,一时不能成全你。其他任何事情都可以,只要你可以心平气和地和我言语,什么都给你。”
“好,我想想我要什么。”洛长安苦笑着道:“我没花时间就想到了,我要你走啊,我要你从我的生命中立刻消失!”
她倔强,她决绝,她看似柔弱,但当断即断,丝毫不拖泥带水,尤其动了她的孩子,教她浑身都是戾气。
帝千傲身体猛地一僵,朝着洛长安的面颊伸出了修长的手,想抚去她忍着不肯掉落的泪意。
洛长安却下意识地别开面颊,抵触道:“别碰我!”
“洛长安,来朕怀里,朕和你细说,在你自心内判朕死刑前,让朕辩驳,朕一直难以启齿希望你理解朕……如今出口,又觉得过分了。”
“不要担忧。您是皇帝,干什么都不过分。”
“洛长安,看看我,快垮掉的我,你要我怎样?”
“何不回家孝敬老母亲?”
“够了!”帝千傲攥住她的肩膀要将她拥入怀中。
“何不回去翻绿头牌?”洛长安用力抵抗着。
“住口!”
“何不回去和皇后一起教养我的儿子?”洛长安近乎疯狂。
帝千傲将她揉进怀里,“你是要毁了朕吗,洛长安......为了朕,受一时的委屈,做一时的姨娘,朕不值得吗。”
洛长安生怕自己再次跌入他的身下在绝望里沦陷,彻底失去自己,她不愿后半生在委屈求全之下度过,她此时若是应允了,余生她将永无翻身之日,她洛长安决计不会让自己置于如此屈辱的境地,下意识唤道:“梅姑姑,救我……”
“为何用‘救’字?何至于用‘救’字?”帝千傲瞬时被刺痛了心房,她正在脱离他的掌控,以他不能挽回的趋势,他死死擒住她的肩头,“朕的怀抱、朕的碰触已经令你如临大敌了吗?你从内心深处排斥、抵触朕?”
洛长安的肩膀被他攥得生痛,他额际有着隐忍的青筋,他在暴怒的边沿。
洛长安深深地恐惧着,“帝君,您的控制、您的皇权,让我感到窒息,在这段感情里,洛长安输得一败涂地,洛长安从来没有感觉如此不被当作人来对待。求您不要再来耀武扬威一般玩弄您的手下败将了,您已经完全得到了我,求求您,饶了我吧。我接受一日三次哺育槿禾。但我不接受再次见到您。”
“洛长安!”帝千傲的理智逐渐崩塌,“朕没有在玩弄你,从开始就没有。”
“梅姑姑,救我……”洛长安浑身剧烈地颤抖着,他步步紧逼的样子好可怕,她几乎窒息。
“洛长安,朕倒要看看,谁胆敢从朕的手里,救你!”帝千傲失控般地撕碎了她的衣领,将她圈在怀里疯狂的亲吻着她,落下了刺目惊心的痕迹,而她则拼命的做着毫无作用的抵抗。
在洛长安难受的哭泣声里,帝千傲被冲昏头脑,他失控,他打算强暴她,征服她,他想让一切都重新握在他的手掌心。
梅姑姑听见洛长安的呼救便推门进来,同时进来的还有刘勤,刘勤看到洛长安无助的样子,他豁出命去,宁可不要命不能亲眼看着相依为命的妹妹受辱,便攥住帝千傲的衣领,在他下颌狠狠勾了一拳。
帝千傲嘴角有血丝落下,顿时清醒了几分,为自己刚才的行为深深后悔,他不怪刘勤,反而感激刘勤制止了他,而他竟用最卑劣的方式伤害着他深爱着的洛长安,他控制不住,此刻他仍有继续的欲念。
“哥。”洛长安低声道,“不要打他。我们惹不起他,认了。”
刘勤脱下自己外套裹在了洛长安的身上,洛长安颓然将额头抵在刘勤的心口上。
刘勤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说道:“没事了。有哥哥在。”
洛长安失声痛哭,又轻轻叫了声:“哥……”
“帝君,多有冒犯。草民忤逆了。”刘勤看向帝千傲,“您可以下圣旨斩了草民。但别欺负我妹。她明显的不愿意,您不能强人所难。”
海胤步到前面打算处置刘勤,“伤害帝君龙体,罪不可赦!”
“海胤,不必为难刘勤。”帝千傲看着洛长安在刘勤的怀抱里寻求安慰,他深受刺激,他心口犹如被凌迟般的剧痛,“方才……是朕失态了。”
洛长安将装着她和帝千傲结发之发结的香囊从窗口抛了出去,香囊落进湖里,带子勾住湖边水草才没有沉底,她几乎崩溃道:“帝君,您令我觉得活着好痛苦,求您离开这里……”
帝千傲面色一凝,她竟亲手丢了他们的发结。
第257章 今儿务必教帝君出席封后大典
帝千傲面色颓唐,他的感情,使她痛苦,他果然只能带给她灾难,从起初他就知道,他这样的人从出生那一刻注定不配拥有爱情,他不过是用来维稳的工具。他起初藏着她,日复一日,再难隐藏,如今公布于世,动了多方利益,竟不可收拾。
他不是没曾想过不顾一切,抛家弃国,令头发斑白的母亲失望,然而这想法一出现,便被他的理智深深的压制着。
然而幡然醒来,他不能忽视教江山社稷,不能教母亲失望,却可以不住的委屈洛长安。
他脚步有些不稳,他向后撤了两步,他将心门紧闭,他需要放了洛长安。
梅姑姑马上对沉默不言的帝千傲小声说道:“长安和孩子分开难免焦虑,现下又一日三次夺她孩子,您不日又要立后,后宫各处也需您常去走动,乱世之下她就这么个人儿,能撑着不倒够可以了。让她冷静一段时间吧。帝君不要一直逼迫她了,不然适得其反啊,您想她不可能在被你们弃如敝履,又物尽其用做个免费乳母的情况下,还可以欢欢喜喜的迎接您啊。”
“帝君您需要家国天下,她只需要一个和和美美的家。”梅姑姑见帝君不言语,便又道:“你们不做夫妻,经年后也可以做朋友的啊,不至于此刻闹的难堪,朋友都没得做。”
“照顾好她。”帝千傲点了点头,便踱步出屋去,他从来步步紧逼,今日将脚迈出她的生活,犹如刮骨之刑。
他满面寒意,他眼底受伤。他可以和天下人做朋友,独独不满足于和她只是朋友......
自己怎么把自己的人生一步一步活到了这个可悲的地步,自己的女人竟需要在别的男人怀里寻求保护。自己……何其失败!
他来到湖边,踏入湖水之中,深秋里,水已经冰冷,龙袍教湖水浸湿到小腿处,他蹲下身来,将那被洛长安丢弃的装着发结的香囊从湖水里拿出来,紧紧攥在手中,喉中猛地一阵腥咸,苍白的薄唇上溢出了几缕刺目的血迹。
苍淼将手搭在帝千傲的脉搏,“急火攻心,帝千傲,冷静下来,你情况很不好,如果你心脉爆了,神仙也救不了你。”
“我没事。”帝千傲轻轻一笑,“发结都扔得。她真不要我了。茫茫人世,我好孤单。”
沧淼叹道:“我最初就警告过你,不要将她收在后宫,她会使你的生活天翻地覆。她不是你可以招惹得了的寻常后宫女子。她有自己的思想,她根本不认同这体制,你根本把持不住她。”
***
洛长安在刘勤的宽慰之下心情放松了许多,加上这天中午和傍晚槿禾都如约而至,她有了盼头,倒也不至于悲伤成河。
“长安啊,你这骨头究竟有多硬。”梅姑姑看着在为槿禾做虎头鞋的洛长安,轻声道:“换做是我,不得哄得帝君团团转,什么金山银山都攥在自己手里。这年头,感情值几个钱?看得见的才是自己的。回头太子大了,不用说六七岁,最多三岁就知道和娘亲,迟早是要迎你回去的。何必与太后行一时意气?何必将帝君拒之千里?”
洛长安为梅姑姑的话而反思了自己,这些日子自己沉浸在被夺爱子的心痛之中,完全忽略了帝千傲所承受的压力,作为女人,她是任性而倔强的,人人都使劲浑身解数拉拢讨好的帝君,被她生生给逼走了。
发结扔出的一瞬,这心里不能说没有悔意,践踏他的感情使她也深深自责着。可...当时控制不住自己。
事已至此,也没有回环的余地了。
归根结底是不合适,错误的时间,错误的人。
这几天槿禾每天都来三四次,有时候夜里也会来,都是因为宫里哄不住了不得不将人送来,到的后来一天已经不确定需要来多少次了。
帝千傲送人来时,都是过门不入,而是教海胤送槿禾进来,他则远远的在宅子外马车上等待着。
海胤将槿禾送进来,每每欲言又止,似乎被勒令并不准告诉洛长安发生了何事。
而洛长安近日和萧域走得很近,会经常一起出席商会,会一起选布行铺子,讨论装修布局,以及未来客户群体针对性,他们不需要烦心国家大事,更不用面对身份之别。
洛长安觉得和萧域相处下来很舒服,很平等,并且有共同语言,没有阶层差异。
大概过了半个月,洛长安盘下了一间铺子,教刘勤出头办理登记等事宜,紧锣密鼓地将白家的营生捡了起来,不日便会开张了。
单有一件事情搁在了心里,满门尸骨都找见并安葬在白家祖坟里了,独独少了幺弟白泽的。
洛长安在心里升起希望,莫非幺弟还活着?但刘勤说朝廷说埋尸处多有狼出没,也可能教狼叼走了。
因为槿禾来得比较勤,偶尔还可以过夜,洛长安起初那颗满是戾气的心渐渐的温和了不少,也逐渐的平心静气了,说话做事也不再浑身是刺,攻击性也降低了许多。
这天,槿禾又是深夜来的,孩子夜里在宫中一起来瞧不见母亲就会哭闹,来到洛长安跟前,往往吃睡都正常,不多时便沉沉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