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珏换好了官服,将帽子戴上,漫不经心道:“眼下去宫里上朝呢。有什么事等有空再说。”
宋盼烟紧了几步,挡在了慕容珏的身前,血红的眸子瞪视着慕容珏,“你不把话说清楚,别想出这个门。”
慕容珏不悦的半眯起双眸,“相爷在前厅等我一起上朝,教他知道你拦着我上朝,耽误我们和帝君议政,你想他会不会依你?”
宋盼烟横着的手缓缓的放下,她知道爹爹对权势的重视,她这女儿也不能和权势比拟,她的丈夫是她引荐给父亲的一个得力助手,眼下,慕容珏在爹爹面前比她更有话语权。而女子若是阻碍男人的仕途,这无疑是不识大体、罪大恶极!
慕容珏见宋盼烟让开了路,便大步走了出去。
“昨天是我的生日,你却一夜未归,难道不该给我一个解释?”宋盼烟在慕容珏走出颇远之后,近乎歇斯底里的低声叫嚣。
慕容珏顿下步子。
宋盼烟心中一动,终于,他为了她止了步子,她的话在他心里是有分量的,不然他不会停下。
不知从何时起,她觉得慕容珏和她越来越陌生,她甚至觉得他是不是真的爱她。去年,成亲之前,他爱她爱到愿意为了她放弃一切,包括白夏那贱人的命。可是成亲之后,那种强烈的感情就如同突然间淡了。
宋宰相的声音在拱门那边响起,“闲婿,被什么绊住了,如此怠慢?进宫去了。”
慕容珏回过身来,俯身在宋盼烟的耳边,低声道:“把眼泪擦干,别叫你父亲看出异样。晚上我回来陪你。”
宋盼烟听到他软了语气,心里的怒火就消了三分,用手帕将眼泪擦了擦,说道:“相公,我有很多话和你说,你晚上一定要早些回家啊。”
“晚上我不回家能去哪里。你最近究竟是怎么了,不如教大夫看看,调理一下。你如此多疑,教我也好生烦躁呢。”
宋盼烟眨眨眼睛,“相公,你还爱我吗。我近日来感觉心里总不安稳。”
“咱们什么关系,爱不爱的格局不小么。我的人都是你的了。还需要问么?”
宋盼烟微微一怔,这才露出一个笑脸,“你快去忙吧,别教爹爹久等了。”
慕容珏点了下头,便离开了。
宋盼烟的心中说不出的感觉,方才相公那一驻足,究竟是因为我的话在他心里有分量,还是从他那个角度率先看见了我父亲就在不远处,看在我父亲的面子上才给我三分薄面的?
如果是后者,这可就可悲了。相公之前有过婚约,与自己并不是青梅竹马,虽然白夏那贱人已经死了,但我这心里总是有疙瘩,时常想将白夏的尸骨拎出来鞭挞,若是自己和相公自小就相识,相公就不会和那个贱人白夏有过婚约了!
她恨白夏,尤其恨相公年少时的初恋给了白夏,那属于相公的最真的感情,竟被白夏给夺走了!
丫鬟端来茶水给宋盼烟,“夫人,您喝口水吧,昨日就一天没有用膳,今日也是滴水未进,这样下去身子如何受得了。”
宋盼烟把茶水推开,“你搁这里吧,我眼下什么胃口也没有。”
丫鬟只能将茶水放下。
宋盼烟吩咐,迫切道:“你把柜子里的小人偶拿来,我心里极不舒服。”
第40章 保不齐自己寻个妾哄我开心
“是。”丫鬟从柜子里拿了一个白衣服的小人,是个女子,眼睛大大的,唇红红的,身上扎满了银针,夫人每次不开心都往这个小人偶身上扎针。她将小人偶递给了宋盼烟。
宋盼烟接过来以后,就从盒子里拿起一根三寸长的银针,从小人偶的眼睛里扎了进去,直到针头从后脑透出来,她又拿出三根针,分别从人偶的腿间往上刺到了肚子里,从脚底刺进小腿,从头顶刺进了颈项。
白夏,你死了我也恨你,终日这般刺你,教你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宋盼烟刺了一阵,心里舒服多了,脸上也露出来了诡异的笑容,旁边那个丫鬟已经吓的脸色苍白,大气不敢出一声。
“你把人偶锁回柜子里去。随后你把松儿叫来,我问问他。”宋盼烟将人偶递给那个丫鬟。
“是。夫人。”丫鬟连忙将插满银针的小人偶锁回柜子,随即就去将松儿叫来了。
松儿进门就跪下,叫道:“夫人,松儿给您磕头。”
宋盼烟凝视着松儿半晌,掏出一锭银子,搁在桌上,问道:“松儿,这银子你想要吗。”
“回夫人的话,松儿想要呀。夫人这是要赏奴才钱吗。”
“我有几句话问你,你若是回答的好呢,我就赏你。”宋盼烟说着就把手揪住了松儿的耳朵,“你若是撒谎诓我,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疼疼疼疼,夫人,您问就是了,奴才要是有半句不真,这舌头不用您割,奴才自己就割下来给您卤成下酒菜去。”松儿心想,这母老虎凶神恶煞,哪里有长安奶奶半分温柔,怪不得大人受不了她,换谁谁也受不了,哎哟,我的耳朵哟。
“算你识相。”宋盼烟将松儿的耳朵放开,正色道:“昨儿个大人和谁在何处过的夜啊?”
松儿马上说:“奴才昨晚上睡得像头猪,没看见呀,夫人这样问,莫不是大人昨夜没回来?”
宋盼烟一时无法辨认松儿话里的真假,将信将疑道:“你果真不知道?”
“主子去向,哪里需要向奴才报备。奴才真不知道。”
“大人最近有没有购置什么别院房产是我不知道的?外面养了蓝颜知己,你可知情啊?”
“居然有这事?大人每日只懂用功温书,伴君议政,竟有时间豢养蓝颜知己,奴才不相信他有那时间。再说了,什么蓝颜知己能比夫人贴心啊?”松儿谄媚的笑着。
“你满嘴浑话,我打你的嘴。”宋盼烟厉声道。
“哟,哪敢劳夫人动手。奴才自己掌嘴。”松儿往自己的嘴上扇了两下,盯着那锭银子,“夫人,虽然我不知情,但我说的可是真话,您这银子赏了我吧。”
宋盼烟怒道:“回答的没有半个字是有用的。哪里配我赏赐你。给我滚出去。”
松儿眼巴巴的盯着那银子,十分不舍的走了出去。
宋盼烟心里更是七上八下的,胡思乱想了起来。
相公在外面会有新欢吗,我决计不相信,毕竟相公对我是倾尽所有的,除非那女子是帝王家的闺女,是哪个公主不成?
也唯有公主这种身份的,才能压住我的名头。
然而,帝君的姐姐长公主已经出嫁,帝君的几个妹妹,岁数又比帝君小的多,分别是旁的妃嫔所出,与帝君不是一母同胞,也都不到婚配的年纪,究竟是哪个公主和我相公有了牵扯?
宋盼烟在屋内又等了大半日,接近傍晚时分,慕容珏终于回来了。
他进门将官服换了下来,宋盼烟就迎了过去,她的火气也被这漫长的等待给磨得快没了,见了慕容珏就委屈从心头升起,扑进慕容珏的怀里,嘤嘤的哭了起来,“相公,你太坏了,今儿早上你怎么那般冷落我。”
慕容珏不着痕迹的将宋盼烟推了开来,笑道:“你近日太多心敏感,是不是有什么压力。我待你一如之前,哪里有冷落你了。”
宋盼烟擦着眼泪说道:“昨日是我二十七岁生辰,你如何不回来给我过生日。你不知宴会上那些人如何议论我的,都说你教人抢跑了,说我是从别人婚姻里夺的你回来,都说我原该是个妾,你原来婚约的那个贱人才是正妻。你不在,都没人给我主持大局。我什么出身,她什么出身,我是那做小的命?和她有婚约,她就是正妻?”
慕容珏洗着手,他自从去年亲手将剑刺进白夏的腹中,他养成了这种用力洗手的习惯,总觉得这手上有血没有洗干净,他用力的搓着手背,直到白皙的皮肤被搓的泛红,他才停了下来。
“嘴长在别人的脸上,好歹教他们议论就是了。”
宋盼烟听了以后,就满是不如意,“你若是昨日给我一起过生日,她们羡慕还来不及,谁还敢议论我。你昨日干什么去了,连我的生日也忘了?”
慕容珏用毛巾将手擦干,说道:“昨日有个老朋友家里死人了,我去帮忙办了点事。没来得及和你说。”
宋盼烟满脸狐疑,“真的吗。那怎么我教人去打听,有人说你到西二宫道去接了一名细腰美人,还带她去买了金店的镇店之宝,这都不算,还将你送我的金项圈也送了她?”
“你使人去打听我?”慕容珏坐在椅上,不悦的反问,“何不直接问我,谁比我更知道我的去向?”
宋盼烟被问的愣了一愣,许久才道:“我倒能见着你才是。我那不是着急吗。早上见着了,你忙着进宫,若不是和爹爹一起上朝去,我真是以为宫里有什么勾着你魂了呢。怕不是白夏那小贱人死而复生才教你这么有家不回的。”
“一日不提白夏,你就不能活?”慕容珏端起茶碗抿了一口,“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偏我说什么你就不信。我若是外面去接美人,我能用我自己马车去?这是生怕旁人不知我外面有人吧。”
宋盼烟破涕为笑,“你这么说,那倒也是。”
“倒是你的金项圈,教我给了那老朋友,直接入土充作了陪葬品,那朋友手里不宽裕,金银都教大房霸着,死的是他的妾,又想办的宽绰些。左右我手里正好有这金项圈,就做了顺水人情了。”
宋盼烟立马不依,“晦气死了,你将送我的生辰礼物给人当陪葬品。呸,不知道死的是不是你的妾呢。”
慕容珏顺势将宋盼烟身子一揽,“纵然是我的妾,你能耐我何,两天不理你,管教你求我理你了,保不齐自己就寻个妾哄我开心。”
第41章 帝君穿个肚兜兜,那像什么样子
宋盼烟脸上一热,心想看他这般与我说笑,外面定然是没有人的,“相公,是我冤枉你了。回头我就把丫鬟拉来掌嘴,去外面打听事情,话都不知分辨一下真假,害得我担惊受怕这好半日。”
慕容珏只是抿唇笑笑,注意力丝毫不在宋盼烟的身上,脑海里时不时就闪现洛长安那双纯洁却深刻的眸子。
更甚至,满脑子都是纯白床单上那抹嫣红的印记,方才进宫和出宫,他有意经过了龙寝附近的那条宫道,然而,却没有遇见洛长安,他希望快些见到洛长安,安抚一下她,她此时一定非常慌乱,认为他不过一时兴起,始乱终弃,只怕若是他不及时和她打照面,她寻了短见也是有的。
宋盼烟拉住慕容珏的手,摇了摇,“相公,最近你好久没和人家亲热了,今晚好好陪陪人家嘛。”
慕容珏的眉心里闪过一丝烦厌,将手抽了回来,笑道:“近日里帝君安排任务,教我出方案,还是东征用兵的事,我心烦的很,实在没有心情,现下和你亲热,状态不好惹你嫌弃,我岂不自责。”
宋盼烟倒也不好再说什么,但是回想起来,相公似乎从来不热衷于此事,从成亲到现在,不过寥寥几次,而她虚长他几岁,在这事上的渴望原就比他多些,她将心头的不满足压下,心想他如此寡淡也好,省的在家里吃不饱,出去觅食去,说道:“既然是帝君交代的,那么相公要用功才是。不要教帝君失望了。”
“嗯。你吃些东西早些睡。我今夜会忙到很晚,在书房就歇息下了。”慕容珏说着便起了身。
“书房到底冷,你不如在卧室用功,忙完了直接进被褥睡觉多好?再有,我一个人独守空房,你舍得么。”宋盼烟软声求着。
“不了,我凉身子进被褥恐怕教你着凉。你先睡吧,不用等我。”慕容珏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卧室。
宋盼烟跟到了门处,心里的失落难以压制,相公处处为我着想,我不该不知足了,能遇到这般为我付出一切的男人太难得了,他只是那方面冷淡了一些,倒也不是什么大的怠慢。
慕容珏来到书房,从衣袖取出那染了嫣红的布巾,用唇吻了吻那印记,可惜昨夜醉酒太深,不能真切记得冲破阻碍时的悸动,他日迎长安过门之后,必要好好与她厮磨耽搁,满身的渴望都被调动了起来。
长安太诱人了,可惜在帝君身边还要服侍四年之久,所幸帝君是个有理有度之人,从不与奴婢耽乐,不然我怎会有机会得到长安。
***
这日一早,洛长安和小桃坐在梅姑姑身边刺绣。
梅姑姑的绣工在这宫里面数一数二,她喜爱在白家产的这些布匹上面刺绣,这样绣品出来又矜贵又漂亮,别的商家的布匹的料子就不如白家这般出彩。
洛长安也在安静的刺绣,这场景让她有种和娘亲在家刺绣的熟悉感,她是白家绣工扛把子,不过她如今改了自己惯用的刺绣方法,宫里面有些带绣花的布匹好些绣花样子就出自她的手,她恐怕教人看出端倪,于是换了别的方法来绣。
梅姑姑看了看洛长安的绣品,“刘绣当年送个帕子给帝君就封了美人,她那绣品和长安这比起来,简直是令人汗颜。长安试试今儿晚上从被褥里把你绣这兜兜塞给帝君。看明日能得封什么?”
“瞧吧,一没外人姑姑就拿我打趣。”洛长安眉心蹙了蹙,“别人送手绢,那是情调。我这送个肚兜兜,想表达什么呢。关键帝君一大男人,他也穿不着啊。”
梅姑姑把眉头一拧,“那你怎么知道他穿不着呢,保不齐他怕半夜肚子受凉,穿个兜兜护着肚子呢。”
洛长安忍不住满额头的冷汗,帝君穿个肚兜兜,那像什么样子,“姑姑老是拿我开涮。我才不干呢。我还没活够呢,去惹那祸事干什么呢。惹恼了帝君,再罚我抄几个月的宫规,我何苦呢。这兜兜我自己穿多好呢。”
梅姑姑心急道:“长安,就你这性子,我若是帝君,我早被气死了。亏了帝君是万岁万万岁。哎。你倒是绣个什么送给帝君也行啊。”
小桃就突然呀的一声,“我大拇指又被针扎了,梅姑姑,长安姐姐,你们的手指是怎么成功避开针头的?怎么偏我这五个手指被扎了两对半啊。”
梅姑姑打量了一下小桃绣的那绣品,血流呼啦的什么都看不清,就把眉毛竖起来说道:“我的儿,那边还有三个豆沙包,你去吃吧。不要绣了。”
小桃心想梅姑姑对我真好,这是担心我肚饿了呢,我要努力才是,“多谢姑姑心疼我,小桃长大懂事了,不能只想着吃。我要把这副鸳鸯荷花图绣好了再去吃豆沙包。”
梅姑姑面无表情道:“现在去吃。你再继续绣下去,我怕是忍不住要打你了。”
小桃瘪着嘴道:“梅姑姑,这是为何,莫非我绣的不好。”
梅姑姑认真道:“你绣的很好。但是以后不要再绣了。”
小桃扭着脖子,红着眼眶道:“我就要绣。梅姑姑你一点耐心都没有。长安姐姐教我一百次都不会心烦的。你才教了十几次就要打人了。我今儿不绣出鸳鸯荷花图,我就不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