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婢女便将头抬起来,一双眼睛四处乱转,就是不敢看向太后娘娘那威严的双目,“娘娘...娘娘请问吧。”
“你见了哀家,为什么要跑?”
“奴...奴婢不是看见太后娘娘才跑的,奴婢没有看见太后娘娘啊。”那婢子嘴硬的说着。
太后闻言,怒上心来,将衣袖一拂,“满口谎话!”
吉祥往那婢女额头点了几点,厉声道:“你方才就蹲在路口,太后娘娘和各宫女主子们,算起来主子丫鬟浩浩荡荡的几十人,你眼睛既然不瞎,如何有看不见的道理?快说,你干了什么,为什么见人来了就要跑路!”
那婢子支支吾吾:“奴婢...奴婢...呜呜呜....”
说着,就哭了起来,边哭边拿眼睛瞄太后的神情。
洛长安冷漠的凝着那婢女,随即对太后缓缓说道:“太后娘娘,这块皇田是种白萝卜专用的,平日是龙寝在管理,这里的粗使我都认得,眼前这奴婢不是宫里的人呢。”
太后一怔,“不是宫里的人,那就是宫外的人?莫非是今日同来冬游的臣子家里的?那更要查问仔细了。”
梅姑姑往那婢女的面颊上看了看,马上将人认了出来,“回禀太后娘娘,这婢女是宋宰相家千金宋盼烟的贴身婢子,名叫紫珠。”
“哀家想起来了,”太后闻言,便又看那婢子一眼,随即想起一事,“前半个月,哀家说那宋盼烟交友不慎,与魅惑帝君的罪妃溪嫔为伍,教她来皇田劳作反省。她的婢子既然在这里,她也是来劳作思过了吧?怎么教个婢子守在路口盯人?”
太后四下里去看,“怎么没见宋盼烟人影?”
洛长安不着痕迹的轻声道:“右侍郎夫人的确是有来劳作的,奴才听粗使们提起过,似乎也是在萝卜地里出萝卜。倒是巧了,兴许在哪个田垄里干活,一会儿还能遇见。”
太后摇摇头,“这田地四处开阔,一眼就能望个明白,四处不见她人,分明没有在劳作。”
洛长安犹豫道:“这......的确是如此呢。”
太后又往紫珠跟前逼了一步,“你若是老实说出来为何来这里盯梢,哀家就不罚你。你若是不说,哀家教人打断你腿。”
太后说完,那两名侍卫便将那婢子推翻在地,作势要废掉那婢子双腿。
紫珠立刻胆子吓破了,惊声叫道:“奴婢说!奴婢什么都说!求求您,不要打断奴婢腿。”
“快说!”太后满面威严。
和妃也焦急的催促道:“这婢子说句话停三停,当真教人急死,你倒是说啊!”
“奴婢说,奴婢不敢有隐瞒了。”紫珠一五一十的说道:“是右侍郎夫人教奴婢在路口盯着,若是远远的看见了太后娘娘或是其他主子往这边来了,就教奴婢回去告诉她去。”
太后非常不悦道:“她教你盯着咱们干什么?”
紫珠大骇,吞吞口水,又是不敢继续说下去。
洛长安冷声道:“如何不说?非要动刑不成?”
紫珠马上颤声道:“夫人说今儿宫里的主子们来冬游,偏她一个人要干农活,烦也烦死了,她偏不干,在萝卜山后面晒太阳呢,她...她说颜凤那个老货居然罚她干两个月农活,她才懒得干呢。主子们千万不要说是我说的啊,不然夫人定然要把我打烂了。”
颜凤二字从紫珠嘴里说出来一瞬间,众人都惊的倒抽一口凉气。
老货一词更是教人出了一身冷汗!
啪的一声,吉祥一巴掌打在紫珠的脸上,“太后娘娘的名讳也是你们可以私下提起!简直是找死!”
说着,吉祥就继续往紫珠脸上又打了七八耳光,把紫珠打的脸也肿起来了,紫珠抱着脸颊咬着嘴唇直流眼泪。
太后抚着心口,眼底寒光闪过,眯起凤眸说道:“吉祥,你去后堂请了帝君、宋奎和慕容珏过来,哀家有话问宋家,哀家倒是想看看是不是宋家官大欺主了!他们眼里可还有我这太后!”
“奴婢遵旨!”吉祥即刻便去了后堂,对帝君、宋宰相、以及右侍郎将宋盼烟派人盯着太后,并直呼太后名讳咒骂太后为老货一事都细致的叙述了。
帝君将棋子往桌上一放,冷着面容道:“随朕去看看吧,朕的宰相和右侍郎,看一下你们的女儿、妻子,是如何羞辱朕的母亲的?”
“臣惶恐!!!”宋奎和慕容珏当即变色,忙起身跟着帝君一起出了书房。
这边,太后随即对左右吩咐道:“长安,你们随我一起去找宋盼烟,看看她究竟可以狂到什么地步!”
第94章 若是说错一个字,我便拔了你的舌头!”
洛长安却适时出声道:“娘娘,此时冒然过去,无凭无据,对方若是抵赖,倒也查不出什么,不若待帝君、宋宰相、还有右侍郎他们来了之后,随即教这婢子过去如没事人一样和右侍郎夫人说话,教宋家也听听她都说些什么,到时咱们再现身,大家都清楚明白,不需多言了。”
太后将步子顿住,拉起了洛长安的手,“对,哀家是教那蹄子气糊涂了,长安的说法是对的,冒然过去当真只是打草惊蛇罢了。”
洛长安抚着太后的心口,安慰道:“娘娘莫要气坏了身子。”
太后半眯着眸子,摆摆手不愿说话,显然气极。
洛长安随即抓住紫珠的衣领,把紫珠拉了过来,紫珠知道这洛长安是帝君身边的从二品女官,职位颇高,不由得害怕极了。
“紫珠,”洛长安沉声道:“一会儿你只管回去右侍郎夫人跟前报告,咱们后头悄声跟着,若是右侍郎夫人问你看见什么人没有,你便说主子们还在别院编花玩,并没有看见人来。若是说错一个字,我便拔了你的舌头!”
紫珠点头如捣蒜,“是,女官放心,我...我一定不会乱说话的,我一定按照你的交代说。”
片刻后,帝千傲与宋奎以及慕容珏赶到了,三人已经听吉祥将方才的事情详细的说过了。
帝千傲搀住了太后的手臂,随即将视线落在洛长安的面颊之上,公式化的语气问道:“你叙述一下事情经过给朕听。”
海胤眉心动了动,借着公事和洛长安说话呢。
“是,帝君。”洛长安俯身,不卑不亢的将事情原原本本又叙述了一遍,随即又道:“事情便是如此,原太后娘娘来冬游是图个好心情,君臣同乐,不曾想遇见了这档子事呢。”
帝千傲随即宽慰着太后,“母后莫气,若是此事属实,儿臣决计为您做主。”
“太后娘娘,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宋奎沉声道:“我那闺女虽然是任性了些,不至于发昏到这个地步。老臣把她传过来问个明白!”
说着,宋奎就要派人去找宋盼烟,却教帝千傲的近侍给拦住了。
帝千傲淡淡道:“不急传人。令千金是否发昏到此地步,一看便知了。朕今儿也想去亲自看看。”
宋奎没有办法,只得教他的人退到一边去。
太后冷声笑道:“倒是她有个做宰相手握重权的爹,有个官拜二品的丈夫,哀家的名讳都随意叫得,哀家在她嘴里成了老货了!”
宋奎满脸臊红。
慕容珏额头渗出冷汗,“太后折煞下官了,若是贱内当真如此无礼,下臣一定重责!”
太后冷冷哼了一声,“长安,你教紫珠这婢子前面带路吧。宰相和右侍郎可要保持安静,可不要大老远就打喷嚏、咳嗽的提醒,莫要明目张胆的护短才是!”
宰相和右侍郎莫不作声,脸色都不好看,“自是不能。”
慕容珏心想,昨晚才交代宋盼烟这贱人不要给他惹麻烦,今日她便惹出这等惊天大麻烦!倒了八辈子血霉,摊上这样一个跋扈的泼妇。
“把眼泪擦干净,行为和平时一样。”洛长安对紫珠道:“你前面带路吧,仔细你的皮。”
帝千傲的目光落在洛长安的面颊,心想她一步一步的朝着自己的目标在迈进,她所走的每一步都是为了复仇,似乎所有人都是她复仇的工具和棋子。
那么朕在这些棋子当中,有些微的不同么,或许有,朕是一个手握至高皇权的...棋子。
紫珠依言把眼泪擦干净,然后便先一步回到皇田尽头那边的萝卜山了。
太后等人在后面悄声跟着,因着布鞋踩在土地上,加上劲风呼啸,是以并听不到脚步声。
今儿吹的是南风,远远的就看见一座萝卜堆成的小山,宋盼烟就在背风的地上,扑了一张气派的毯子,正坐在那里休息呢,看见紫珠过来了,就抬了抬眼皮。
“紫珠,怎么样,有人过来了吗?”宋盼烟昨晚上被丈夫往心窝踹了一脚,心情非常差。
“回禀夫人,主子们都还在别院里编花玩呢,没人过来这冷呵呵的田地里。”紫珠生怕夫人突然发脾气把自己一顿毒打。
“她们倒知道享受,倒教我干农活。我才不干,脏死了。”宋盼烟冷冷一笑,“你离我那么远干什么!我能吃了你不成!过来,帮我捶捶腿。”
紫珠马上帮宋盼烟揉腿锤肩膀,想起萝卜山后就有大阵仗的队伍在听着这里的一举一动,实在是心惊肉跳,忍不住说道:“主子,不然咱们去干些农活吧,若是教太后发现您什么都不干,如此敷衍,会被处罚的。”
“颜凤那老货享受惯了富贵生活,虽然说是来这里冬游的,不过也是在别院吃吃农家菜,你还真指望她下来田里农作?”宋盼烟说着,就舒服的伸了个拦腰,“你放一百个心吧,只管去路口盯着,若是真有人来了,你再跑回来通知我,我做做样子也是来得及的。”
她话音才刚落,那边人影攒动,脚步声便纷纷的响了起来。
紫珠吓的倏地就跪倒在地,不住的磕头。
宋盼烟大是不解,坐起身来,“你被鬼上身了么,好端端的磕什么头!”
洛长安朗声道:“太后驾到,跪迎。”
宋盼烟当即面色僵住,她回头一看,就见太后、帝君、她父亲和丈夫都在那里,每人都面色不悦的凝视着她。
她心里立时如擂鼓般疯狂的跳了起来,噗通跪在地上,“臣女参见太后娘娘,参见帝君!”
倒不知我的话教他们听去了几分?
她睇向洛长安,心想必是这洛长安处处盯着我,设计陷害我!今日当真是我疏忽了,真是有够倒霉!
太后环视着宰相和右侍郎,“宰相,右侍郎,你们还有什么话说吗?”
慕容珏抬起手,一巴掌打在了宋盼烟的面颊之上,宋盼烟被打的耳朵轰鸣,嘴角渗出血来,他厉声恨道:“贱人,你竟然大言不惭直呼太后名讳!太后娘娘教你劳作反省,你竟不知悔改,脸都被你丢光了!”
宰相脸上没光,唉的一声长叹,无奈之下,言不由衷的说道:“太后娘娘息怒,老臣教女无方。”
第95章 只做臣子,怕是永远要受制于人
宋盼烟捂着脸颊说道:“太后娘娘息怒呀,一切都是紫珠这婢子怂恿臣女的,臣女本来潜心在劳作,这婢子非要教人用萝卜堆成山给臣女挡风,她还唆使臣女直呼您的名讳。臣女年轻不经事,经不住她鼓吹,就上当了。娘娘息怒呀!”
洛长安便在心中鄙视不已,出了事一点担当都没有,只会推卸责任,找替死鬼,这个该死的垃圾货色!
“年轻?二十八九的人了,还年轻?”太后冷声道:“亏你好意思说出口。你做得出,你倒要敢承认!”
紫珠连声道:“太后娘娘明鉴,奴婢没有唆使夫人糟践蔬菜,奴婢还曾劝过冬日里蔬菜少,这些蔬菜都是供给皇宫主子们食用的,不可糟践,主子她不听劝。奴婢也没有唆使她叫太后的名讳,奴婢根本不知道太后娘娘的名讳是什么的!”
洛长安冷眼看着狼狈的宋盼烟,随即缓缓说道:“你们主仆各执一词,倒难以辨别谁说的是真话,不如叫来皇田的粗使,问一问情况,皇田的人皆是皇宫里的人,必然不会帮衬你们二人的任何一方,可以作为第三方证据听一下。”
太后立即道:“长安,你去叫皇田的粗使过来。”
洛长安颔首道:“是,奴婢遵旨。”
不几时,洛长安便将那日给她汇报宋盼烟糟践粮食那个粗使领来了,说道:“你一五一十将近日右侍郎夫人劳作之态度,以及这萝卜山的来历细细说了。不可有偏颇,以免冤枉好人。”
那粗使立马跪下说道:“主子们,奴才不敢说假话,这些萝卜是小的们从一颗小种子开始播种的,好不容易才长这么大,还没熟透,就被右侍郎夫人给逼着全拔出来堆成山给她挡风。奴才心疼死了,城里难民一堆都没吃没喝,这边倒好,丝毫不爱惜蔬菜呢。”
太后环顾众人,“宋宰相,右侍郎,盼烟,你们还有话说吗?”
慕容珏掐死宋盼烟的心思都有了,丢人!
宋奎连连叹气,只是冷笑道:“区区几个萝卜,倒不必上纲上线的做文章!”
太后讥讽道:“东冥国的始皇帝最初身上只有一文钱,连萝卜都买不起。宋相爷这家教可是不大行啊!”
宋奎被怼的说不出话来,下不来台。
宋盼烟还想说什么来狡辩,便被慕容珏低声训斥道:“贱人,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