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陡然腾空,她本能地收了下手臂,听见林旗低声道:“别勒那么紧。”
姜榆越是羞涩就越是想撒娇,松了松手臂,在他耳边小声道:“都怪你,站起来都不先和我说一声。”
林旗没吭声,将她往上颠了颠。
“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是在心里说我无理取闹?”
“没有。”林旗好声好气道,“下回提前和你说。”
姜榆满意极了,下巴在他肩上蹭了蹭,又听林旗道:“别乱动,别出声。”
姜榆点着头,低低“嗯”了一声。
但她也没满意太久,在林旗背着她骤然从二楼小隔栏向下跳时,吓得赶紧闭上了双眼,也幸亏林旗提前提醒了她,她才能咬紧牙关没发出声音。
只是刚松了的手臂又搂紧了,直到身形稳住,林旗喊她下地来,她才慢吞吞张开条眼缝,确认已经到了楼下大堂,却还是不肯下来,软声道:“你吓着我了,我腿软使不了劲儿。”
这就是盲目张胆地耍赖了,但是林旗愿意被她耍赖,没说什么,背着她向外走去。
出了客栈小院,外面月色融融,蛙声与蟋蟀鸣叫声响成一片,前方繁茂的梧桐树上不知是什么鸟儿被惊动,扑扇着翅膀飞走了。
夜色太美,又被心上人背着,姜榆心中的喜悦快要溢出来了,挂在林旗臂弯的两条小腿惬意地晃来晃去。
她想问林旗到底要带她去哪儿,又觉得去哪儿都没关系,她都愿意。再说了,反正待会儿就要到了,不值得把这么好的氛围浪费在那些事上。
想了一想,她搭在林旗胸膛前的手悄悄在他脖子下挠了挠,林旗下意识地偏头躲,无奈道:“别乱动。”
姜榆就是要动,被他在小腿上弹了一下,才双腿一颤,红着脸老实了下来。
过了会儿,却又娇滴滴问道:“你是不是偷偷笑话我胆子小了?”
她说话的时候身子使劲往前倾,偏头想要去看林旗的表情,铺在背上的长发因为她的动作,顺着单薄的肩膀滑了下来,扫过林旗的肩膀,落在了他身前。
被风吹动时,丝丝缕缕搔在林旗面庞和脖颈上,带来一阵又一阵似有若无的痒意。
他还不能松手去拨,方一松手姜榆就要惊叫,只能回她:“没有。”停了一下,又道,“把你头发拢一拢。”
姜榆趴在他背上咯咯笑了起来,不仅不把长发拢起,还故意捻了一撮,偏着头用发尾搔着他侧脸,嚷嚷道:“干嘛呀,我头发碍你的事啦?现在嫌弃我头发,小心我以后不让你碰。”
林旗想着待会儿要带她见的人、说的事,偏头看了她一眼,干脆由着她了。
然而姜榆一提起这个,又想起来别的来了,急忙追问道:“我以前让你学着给别人绾发,你学会了没有?”
这也是当初两人分别时姜榆叮嘱他的,说他回来时两人就该成亲了,到时候要让林旗给她绾发,让他在外学一学。
她这时候问出来,右手攥得紧紧的,声音里多了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生怕林旗真的学会了。
“没学会。”林旗背着她,一步一步踩着月色,走得稳稳当当,“没人教我。”
姜榆又笑起来,心里抹了蜜一样。她双唇凑在林旗耳边,声音很小,却又能让他听见,娇声道:“笨蛋!”
林旗最开始是不明白的,直到他真的要学了,才发现了问题。
他外出边关抗敌,军营里全都是大男人,要学给姑娘家绾发的手法,只能趁战事缓和时,去外面找女子学。
这时候姜榆提到这个问题,问他有没有学会给姑娘家绾发是假,试探他这么多年有没有和别的女人亲近,才是真的。
作者有话说:
一个愿意作,一个愿意哄。
第21章 、护卫
这一场试探双方都心知肚明,但谁也没有明说,一个默认了“笨蛋”的称谓,一个搂紧了对方,全身心地依赖着。
夏夜静谧安详,姜榆一直安静地趴在林旗背上,没有再说话,她只希望这条路永远走不到尽头。
可事情总是与她意愿相反,没多久,前方就出现了火光。
“下来。”林旗止步道。
姜榆摇头,下巴在他肩膀蹭来蹭去,道:“不要。”
“会被人看见。”
林旗一直记得她现在的身份,方才愿意背她也是因为夜深人静不会被看见。
姜榆心里清楚,却故意道:“哦,你怕被人看见跟我这个有夫之妇纠缠,毁了你大将军的名声是不是?”
林旗偏头,下颌角正好与她额头轻撞了一下,垂目看见了她卷翘的眼睫与小巧的鼻梁,心思浮动了一瞬,回神道:“不刺我一句你心里不舒服吗?”
姜榆被揭穿了小心思,晃了晃脚,笑嘻嘻道:“我就喜欢刺你,你越不高兴,我就越开心。”
她一边说,一边打量着林旗的神色,见他敛目无声,只淡淡地看着自己,忽地记起上回刺过他,让他对周明夜起杀心的事情,心中一震,忙补救道:“那你快点想法子帮明夜,到时候我不就自由了吗?然后……”
姜榆声音小了起来,她环在林旗颈下的两只手揪着,嘴唇微微开合,呼吸一下下扑在林旗耳尖上,“……然后我俩好成亲呀……”
林旗喉结滚动了下。
他脸上的面具已经摘掉,月光从高处的树梢打来,姜榆羞涩抬眼,能清楚地看见他的眉峰和高挺的鼻梁。
一片寂静中,只有虫鸣声此起彼伏。
好一会儿没得到回应,姜榆觉得她这番心意白表了,手顺势在林旗胸膛上拍了一下,道:“说话呀!”
林旗不知道在想什么,深深看她一眼,缓缓道:“我帮他,但之后,你与他不能再有半分关系。”
“嗯。”姜榆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等到时候他就知道周明夜是个姑娘了,什么“不能有半分关系”的话就不能做数了,先答应了再说。
她想快点成亲,又催道:“那你要快一点想办法哦,我、我等着你来娶呢……”
她没听见林旗再说出别的话,也没见他有什么动作,只有搭在林旗胸口的手感受到他胸膛剧烈起伏着。
姜榆脸上热腾腾的,正想着自己是不是有点不知羞了,听他道:“下来,和离前不能被人看见说闲话。”
“不要。”姜榆再次拒绝,枕着他肩膀道,“前面肯定都是府里的护卫,你勒令他们不要说出去就好了,反正我才不要委屈自己。”
林旗又沉默下来,背着她继续往前走,过了会儿,道:“让你自己走几步路,就是委屈你了?”
姜榆两腿随着他的步伐微微晃动,回道:“我自己走路不委屈,但是你不顺着我,我就要委屈了。”
林旗总是说不过她的,甚至还觉得她说的有点道理,只得继续背着她了。
火光闪动处是一个小破庙,里面有三个护卫守着,见林旗背着人过来,全都睁大了眼睛。
姜榆总算愿意从他背上下来了,站稳后,先是目光漫不经心地从三个护卫身上扫过,再慢悠悠地捋着肩上的一缕乌发,转向林旗,抱怨道:“到底是什么事不能在房间里说呀?我都要困死了。”
说着暧昧不清的话,声音里还带着亲昵的指责,又娇又媚,听得林旗眉头一皱,转过来看了她一眼。
姜榆什么都没察觉到一样,就那么俏生生地站着打量着四周。月光从破了的屋顶洒下来,落在她头上,把她照得明艳动人,与这破庙格格不入。
林旗再往后看,见后面两个护卫不可思议地盯着自己,一副听见惊天秘密的样子。另一个护卫名叫江鸣,则先是满面震惊,然后五官慢慢扭曲,欲言又止,要行又休,最后露出一个半哭半笑的表情。
林旗顿了顿,道:“今日所见所闻,一字不许泄露。”
三人对视一眼,皆是垂头丧气,垮着脸道:“是。”
这反应更让林旗觉得奇怪,是他离开那会儿发生了什么吗?
不待他问什么,姜榆忽地惊呼一声朝他靠过来,抓着他手臂问:“那是谁啊?”
她说的是角落里有一个人,烂泥一般佝偻着身子匐在地上,不时抽搐一下。
林旗使了个眼神,护卫点头,举着火把上前,扯着那人的头发将他的脸露了出来。
“认识吗?”
姜榆紧挨着林旗,朝地上的人打量着,见他身材魁梧,手臂粗壮,呼哧呼哧痛苦地喘着气,然而四肢无力地耷拉在地上,身上满是污血,五官都看不清楚。
“看不清……”她小声道。
护卫揪着那人衣裳在他脸上重重抹了一把,将血水与污泥抹去,让姜榆得以看清他的五官。
“不认识。”姜榆摇头,她几乎未接触过这么粗蛮的人,十分肯定自己不认识。
林旗按下姜榆挽在他小臂上的手,走到那人跟前,突然毫无征兆地踹了过去,鞋尖磕在人下颌上,护卫眼疾手快地让开,那人被踹得翻了个身,噗通一声重重砸在了地上。
那人发出一声微弱的痛苦的呜咽,没来得及换口气,喉口又被暴力碾住。
他脸涨得发紫,艰难地用手去掰卡在咽喉的脚。
等人快窒息了,林旗才踢开他的手,声若寒霜,“说。”
那人捂着脖子大口喘气,不敢多耽搁,边抽搐地喘着边道:“夫人饶命……小的、小的只是拿钱办事……”
本来姜榆被林旗的粗暴行径吓住了,瞪大眼睛好一会儿没有动弹,听了这话,疑惑顿生,瞧了周围一眼,慢吞吞挪到林旗身边,又抓住了他手臂,低声问:“他认识我啊?”
那人顾不得喘气了,急忙道:“……小的以前是做护院的,失手、失手伤了主人家性命不得已亡命天涯……前几日有人找上小的,说三公子与夫人不日将前去保州,让小的带着弟兄们将、将三夫人请过去一趟……”
他面色蜡白,说得断断续续,几乎接不上气来。
姜榆讶然,“请我?谁要请我过去?”
“不认识,看着像是、是富贵人家的下人……”
“请我去哪儿?去做什么?”姜榆又问。
这问题让那人打了个哆嗦,果不其然,他再次被踹了一脚,林旗这一脚比先前更凶狠,直踹得他一口鲜血“哇”地喷了出来。
姜榆吓得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退开了才发觉自己这样不对,林旗这么凶一定是有原因的,一定是那人有问题。她忙又挪回去,这一次直接顺着林旗手臂抓住他的手,两手都握了上去,抓得牢牢的。
“怎么了啊?”姜榆看向林旗,见他面色阴鸷,恨不得当场将人碎尸万段一样。
那人被打怕了,口中咳着血,不断从口中流出,含混不清道:“有人想要夫人消失、消失几日……”
姜榆愣了一下,皱着眉头将事情重新梳理了一遍,才明白过来,人家让他做的不是“请”,恐怕是“掳”才对吧?
她从小就被保护得很好,从没见过什么腌臜事情,但是因为当年被人设计落水,姜夫人不放心,与她说了许多脏事。姜榆虽听得不舒服,却也认真记下了。
此时听得这几句话,再看林旗的脸色,深想了一下。这人是杀过人的,没什么人性可言,假若她当真被这伙人掳走了,会遭遇什么暂且不说,单是几日的失踪,就足以让她名节被毁。
京中权贵们最注重的就是名声了,断然容不下一个不清白的少夫人。
姜榆面色一白,终于明白为什么先前林旗身上有那么重的戾气,还要在半夜带她出来,而非直接将人带回去。
她心寒的同时,血气上涌,羞愤交加中裸露在外的肌肤全都烧红了,眼中也涌起了屈辱的泪花。她自认不曾得罪过什么人,谁会想用这法子让她死?
姜榆恨恨咬牙,两只手紧握着,指甲几乎嵌进林旗手心里,最终没忍住,上前一步,对着那人狠狠踹去。
她长这么大,从未与人动过手,一脚踹去没把人踹出什么,自己倒是险些摔倒,不待被林旗扶稳便恼怒问:“什么人指使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