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林旗等火堆燃了起来才与她说话,道:“行,以后都不抱了。”
姜榆眉头一皱,嘴角落下,没话说了,林旗再问:“还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我?”
姜榆神色恹恹,把手中狗尾巴草扯断,闷闷道:“不想说了。”
林旗暼她一眼,道:“我是看出来了,姜榆,你在别人和别的事情上脑子都很清楚,安排得很妥当,唯独对我,是遮遮掩掩,口是心非,说话只肯说一半,另一半非要让我去猜,一定要让我为你患得患失你才高兴。”
说话间,火堆已旺了起来,他站起来,高大的身躯与影子顷刻间将山洞填满。在洞口捡了几支柴之后,他重新坐在了火堆旁。
姜榆的视线跟着他走,不悦道:“我哪有啊?”
她有点心虚,但是梗着脖子不肯承认。
“你惯会东拉西扯、撒娇卖乖,我说不过你……”
姜榆遭受了屈辱一般,瞪着眼睛道:“说话是要讲证据的,你这样诬陷我,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那我就好好与你掰扯掰扯,小时候我只是没注意撞了你一下,你当时说没关系,过了会儿把手臂包扎起来骗我说流血了,让我内疚地伏低做小哄了你两个月……”
姜榆脸颊飞速涨红,气愤地打断他道:“谁说我是假装的了,本来就是你撞伤的,我好心没有告诉我爹娘和你爹娘,你还要冤枉我?”
“那你为什么不肯让我看伤口?除了薄纱下的一抹红色什么都不肯让我看,碰一下就哭着说疼。”
见姜榆有恼羞成怒的趋势,他视若无睹,淡然继续,“你是不是又要说我没证据了?那时是八月天,你嫌手臂上包着东西热,我一走,就立马把假伤口拆了,巧了,那日我给你带了蜜饯忘记给你了,又回亭子里找你,正好捡到你包扎用的帕子,那里面哪里有血迹,只有一层厚厚的胭脂。”
“你、你!”姜榆万万没想到,她早年作弄林旗的小秘密竟然早就被知晓了。
她以为是她耍着林旗玩,没想到是林旗主动配合她,说不准还在背后笑话她了。
姜榆觉得丢了脸面,眼眶迅速涨红了,泪眼朦胧地瞪着林旗。
林旗拨弄了下火堆,扫她一眼,又道:“过去的事暂且不提,只拿林玖来说。我府上有人不怀好意,你把林玖带走本意是要护着她,你大可直接与我说,却偏要拿她威胁我,让我来保护你。你是想试探我会不会对你下狠手,也是故意要用周明夜来刺激我,是不是?”
姜榆嘴唇咬得发白,倔犟道:“我没有!”
“周明夜的事情也是同一个道理,你完全可以用别的方式与我解释清楚,却偏要左一句右一句含糊不清地拉扯,是又想我护着你,又想试探我会不会为了你百般忍让,是不是?”
姜榆气得说不出话,而林旗这时起了身朝她走来,火光斜斜打在他脸上,让他的表情晦暗不明。
“姜音音,你性情恶劣,人前装得乖巧懂事讨人喜欢,人后偷偷耍小心眼,尤其是面对我时,你从来就没有乖顺的时候。你承认还是不承认?”
姜榆浑身发颤,眼泪唰得流了下来,哽咽着道:“你凭什么要求我把什么都做好,我没做好就是故意的吗?你冤枉人!”
边说边抬脚去踢林旗,被他一把按住。
林旗逼近,沉静眼眸直直对着姜榆,无比清晰地说道:“许你做,不我说,现在又要撒泼耍赖了,是不是?”
“我这么坏,那你不要喜欢我了!你不信我,还往我身上泼脏水,你欺负我……”
姜榆眼泪如速断了线的珠子,源源不断地从白皙面颊滚落,“反正我现在已经出嫁了,爹娘不会为我出头,明夜又没有本事护不住我,谁都可以欺负我,你林大将军这么厉害,便是不找这些理由,我也没有一丝办法抵抗的……”
她哭得梨花带雨,林旗却丝毫不为所动,甚至低笑了一下,“又装可怜。”
而后,不待姜榆做出反应,迅疾出手,在她后颈一点,姜榆哭诉的话音登时断了,身子一软,向着右边倒了下去,被林旗接住。
林旗扶着她,低声道:“颠倒是非,全凭你一张嘴。”
他把姜榆抱起坐在了火堆旁,扶了扶她的脑袋让她靠得舒服些,再把她垂着的手拿起来放在她胸前,然后低头望着姜榆。
她那双卷睫下的垂泪眼紧闭着,宛若弯月,眼尾还挂着盈盈泪珠,看着楚楚可怜。
林旗把她眼角和脸颊的泪水拭去,长叹一声,道:“总算是安静了。”
他静默地整理着从姜榆这里得到的消息,在想起她说的第一次落水的事情时,忍不住又去看姜榆,发现她鼻尖红红的。
看了半晌,他轻声道:“还是睡着了更讨人喜欢。”
只是越看手越痒,最后抬起手,食指轻轻点了点姜榆小巧的鼻尖,警告道:“若是让我发现你还瞒了我别的,我可不会再心软了。”
作者有话说:
所有角色性格均有缺陷,无完美人设,所有角色均无上帝视角。
第30章 、脖子
姜榆是被鸟鸣声吵醒的, 还未睁开眼,便觉浑身发酸,迷迷糊糊中发现她正独自一人躺在山洞中。
撑着手臂坐起, 姜榆先是张望了会儿, 然后记忆回笼, 记起她与林旗落水的事情, 也记起昨日的几次争吵。
总的来说,昨日是她占了上风的,可是谁知道林旗不讲理,最后竟然直接对她动手。
姜榆长这么大,从来没被人打过, 有时候姜夫人被她气狠了也只是点点她脑门说她几句,现在却被人打晕过去了。
虽然没觉得被打的地方痛,但被打了就是被打了,还是被林旗打的。
她眼眶一酸,万般委屈齐齐涌上心头, 泪珠啪嗒落在盖在身上的外衣上,在那上面洇开点点墨色。
林旗进来时就看见这情景, 这倒也在他预料之中。
就昨日姜榆那德行, 让她自己乖乖入睡, 怕是没得可能, 多半还要缠着他作弄, 他哪能抵抗得了?
就算是再来一次,林旗也还是会选择把人弄晕过去。
然而即便早就有了准备,他仍是在洞口停顿了一下才走进来。
果不其然, 姜榆抬起泪眼瞧见了他, 呜咽一声, 卷起身上盖着的外衣朝他扔了过去,哭道:“不要你的臭衣裳!”
林旗接住,背过身穿好,转回来时姜榆还在抹眼泪,他假装没看到,捡起姜榆已晾干了的绣鞋放在她身旁,道:“走了,带你出去。”
姜榆泪眼婆娑,抽噎着道:“要有你自己走,我才不和你一起,省得又被你打!”
“我打你了?”林旗皱眉。
“难道不是吗?你都直接把我打晕过去了,到现在我还全身都痛着。”
林旗一时无言,沉默了两息,看着她道:“你全身痛是因为没歇息好累着了,别什么罪名都往我身上扯。”
姜榆用手掌抹了抹眼泪,啜泣着道:“我都被你打晕过去了,当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哪怕你把我狠狠打了一顿,还脱了我衣裳欺辱我,对我动手动脚,那我也是不知道的。”
林旗觉得自己真是瞎了心才会想跟她认真解释,把她那番乱七八糟的话赶出脑内,催道:“……别废话,快穿鞋。”
“……你本来就对我心怀不轨,先前还想扯我衣裳轻薄我,上回我没有真的让你和我睡一起,你还一直惦记着……”姜榆说着说着捂住了嘴巴,又哭泣道,“你肯定还偷偷亲我了,你就是个好色鬼!”
“外面看着要下雨,你若是想真的被困在山里弄得脏兮兮的,就继续哭吧。”
“我连哭都不能哭了吗?烦着你了还是吵着你了,你是不是又要把我打晕了?”姜榆边哭边把脚往前伸,虽有了动作,却并不去穿鞋,只是把脚翘在鞋面上。
这意思很明显了,谁给她脱的谁给她穿。
林旗看了看她满是泪痕的脸,默默蹲下,捡起鞋子往她脚上套时,她却脚尖一勾朝着林旗怀中探去,林旗飞快地将她按住。
他就知道姜榆还惦记着他怀中藏着的东西,果然如此,抓着她脚腕把鞋子套上,林旗低声道:“你就造作吧。”
“明明是你这几年变了好多,还恶人先开口说我造作。”见他低声下气地给自己穿鞋了,姜榆才勉强止住泪,但仍是气不过,道,“你这几日是怎么欺负我的,我都记着了,我现在拧不过你,等以后,我一定会加倍还回去。”
明明手无缚鸡之力,还敢光明正大地威胁人,林旗也就见过她一个了。
给她穿好鞋之后把她裙摆的一点尘土拍掉,抬头看了她一眼,道:“再说吧,先把你的脸洗一洗,你现在这样,可不怎么……”
姜榆扁着嘴瞪他,大有他再多说一句,立马就放声大哭的意思。
大早上的,林旗也不想她再耽搁时间,遂改口道:“让别人看见了,可能会说些什么。”
姜榆立马捕捉到他话中的重点,“什么别人?”
山洞中她很确定没有别人,于是抬头往洞口看去,隐约看见了个人影。
姜榆心头一跳,霎时间面红耳赤,恼怒地瞪着林旗:“你怎么让别人看见我这样子?”
“你什么样子?”林旗反问。
“我、我……”姜榆咬住下唇说不出话来了。
她在外面装着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模样,其实心里对自己到底什么样清清楚楚,内里怎么哭闹都行,在外她也是要脸的,要做温婉可人的好姑娘。
要是早知道外面有人,她才不会这样又哭又闹给别人看热闹。
她支支吾吾了会儿,最后气恼道:“你笨死了!”
但姜榆的懊恼也就维系了一会儿,出了山洞,外面晨雾朦胧,青枝绿叶上露珠颤颤,而虫鸟鸣啼声若琴筝相和,此起彼伏,正是生机勃勃的夏日清晨。
姜榆在洞口瞅见了之前见过的那个护卫江鸣,她脚尖一顿,扭头问林旗:“就他一个吗?”
林旗回道:“其余人早已回去了。”
“哦。”姜榆乌黑的眼眸垂下,这个护卫啊……她眼波转了一圈,仰头问,“你先前说把他留给我,可还作数?”
得了肯定的回答,她轻哼一声,提着裙子小心地避开草地上的露水,朝着江鸣走去。
“你方才都听见了?”
“没有。”经过上次的事情,江鸣原本就怀疑自家将军是被这小女子勾了魂,刚才听见她又哭又闹,而林旗不仅不反驳,还蹲下去给她穿鞋,现在是彻底相信她有勾魂术了。
这勾魂术对着别人有用没有他不知道,但对林旗肯定是百发百中的。
这周三夫人不仅胆大妄为、无理取闹,还是个爱记仇的小人,轻易惹不得,还是装瞎装聋吧。
江鸣坚定地摇头,“我什么都没听见、没看见。”
姜榆可不信他,眯眼看了看他,又问:“你是怎么找来的?”
江鸣飞速地朝着林旗瞄了一眼,站立不动,也不回话。
姜榆明了,人家这是有暗中联络的法子呢,这兴许是行军时琢磨出来的,她倒也没继续追问这个。
护卫找来了也可以,正好能让她更安心一些,也能帮着处理些事情。
她又问:“明夜现在在哪儿?可还安全?”
这次江鸣依旧没回答,又看了眼林旗。
于是姜榆转过了身,耷拉着脸对着林旗,道:“这就是你派来保护我的人吗?根本就不听我的,回头我若是伤了死了,你是不是又要说是我自己任性自作自受?你说得好听,其实只是想做个保护我的样子是不是?”
她虽身处明昌侯府,但从林旗打听到的消息来看,处境确实并不算多好,现在又有人想要将她除去。
而林旗既然把人给她了,自然是要人对她衷心的,对着江鸣点了点头。
江鸣目视前方,板正道:“周三公子昨日已经到了保州,正带人四处寻找三夫人,钱家也在帮忙,只是保州知府从中刁难,一直在为难钱家。”
保州新上任的知府与温国公家有些关系,与钱家不对付,这点姜榆还记得。
她想了想,道:“你去京城我家一趟,去找我娘,跟她说我三日后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