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就往外去了,姜榆喊都喊不住。
老管家正好在府中,得了消息又是心惊肉跳的,但这一回生二回熟,担忧归担忧,封口的事情也没耽误。
这边安排好了牵红等人,到了主院一看,姜榆已经去了林玖那里,丫鬟下人在一旁低眉顺眼地候着,衬得她比林玖还像是主人家。
老管家遥遥看着,抚面喟叹:“总不能一直这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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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旗再回来已是晚上了,回主院路上看见庭院两侧的花圃被翻新了,随口问了一句。
老管家提着灯笼跟着他,道:“下午音音小姐瞧着不喜欢,就让人把花草都拔了,说要种上别的。”
那院中花草原本就是按姜榆的喜好种的,现在也是她让人拔掉的。
但这种小任性与她不听话遇险比起来不算什么,林旗倒是巴不得她天天折腾府上的布置,至少比往外跑好,他又不经意地问:“她要换成什么?果树还是藤花?”
“说要种上一整片芍药。”老管家絮絮叨叨道,“音音小姐瞧着少爷你房里的置物架也不喜欢,都让人换掉了,还有后院……”
他再说什么,林旗都没仔细听了,耳朵里只剩“芍药”俩字了。
远远看见他寝屋中的烛光亮着,林旗止步,道:“随她,她高兴就好。”
让老管家回去歇着了,林旗一个人继续往寝屋走,靠近后,只听屋中水声哗啦。
他立在房门口,久久没有动弹。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平剑刚合了门,一转身看见他吓了一跳。
“她在里面做什么?”
平剑目光飘移,心虚道:“在……沐浴。”
林旗眼一闭,声音里多了几分沉重,道:“下去吧,不用再过来了。”
“是。”平剑低着头赶紧往外走,没两步忽然想起什么,忙又停住,低声道,“音音小姐带了几件衣裳,都放在外面了,是待会儿要穿的。”
说完就真的快步走了,一刻也不敢停留。
林旗手放在门上停了须臾,听见里面有了姜榆使唤人的声音,这才推门进去。
里外间隔着纱帘,纱帘里又用屏风挡着,只见蒸腾的水汽,看不见人影。
“帮我拿衣裳啊。”姜榆喊道,“平剑,你找一找,都在那里面了。”
林旗敲桌弄出了点声响,然后看向桌上的细绸包袱,缓缓抬手将之打开了。
入目先是素雅的外衣,他翻找了几下,挑出了一件寝衣,掀帘刚进去里间,就被朦胧的水汽模糊了视线。
姜榆听见了声音,道:“搭在屏风上,我自己穿就好了。旗哥回来了吗?”
林旗未答,把衣裳抛上屏风之后就坐回了外面桌边。
“平剑?”姜榆喊了两声,没得到回应疑惑了一下,然后扯过擦身的棉布出了水。
水声哗啦。
这是林旗第二回 听见这声音了,脑中自成画面。
他精神绷得紧,沉静了会儿,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垂目,看见了被他扯散了的包袱。
他想分神,就顺手想去把包袱拢好。
只是这一伸手,翻出了压在下面的缎面彩色小衣,林旗微微一愣,想起方才没给姜榆拿这个。
果然里面传来了姜榆嘀咕的声音:“怎么没有贴身衣裳?”
反正早就已经看过摸过了,不差这一件,林旗随手扯了一件,沉声道:“刚才忘了,现在给你拿过去。”
他一出声,空气瞬间凝滞住了。
但林旗的步子没停,几步走到屏风外,正要进去,里面传来了拖沓的脚步声。
姜榆浑身缭绕着水雾,发尾湿哒哒的,身上裹着半湿的寝衣就这么出来了。
她两手攥着领口,红着脸看林旗,忸怩地说着责问的话,声音小小的,道:“……谁让你闯进来的?”
“我进自己房间也叫闯?”
林旗说着上下扫视了她一眼,目光从她光洁饱满的额头往下,掠过环在身前的手臂,落到了她光着的脚丫子上。
笑了一声,拿着件红艳艳的小衣裳递过去,口中道:“不是没有小衣裳吗?那里面穿的是什么?”
姜榆全身都红了,两只脚互相踩了踩,清澈的水润眼眸抬起,羞涩的话到了嘴边,瞧见了他手中的衣裳。
定睛看清后,姜榆脸上的羞意刹那间褪去,面色却更红了,声音颤抖着道:“谁准你拿那里面的衣裳了?”
她变得突然,林旗未在意,道:“又不是第一次,为什么不能拿?”
姜榆脸通红,恶狠狠地瞪他一眼,往前一步就去抢他手中衣裳。
林旗手高抬起没让她碰到,道:“先说说,我怎么不能碰了?说得我满意了,我再把衣裳……”
调笑的话未说完,姜榆扬手就朝他打去,一巴掌狠狠拍在他胸口上。
然后扁起了嘴,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颤声道:“你不仅看了别人的贴身衣裳,还碰了,你个脏男人!我不要你了!”
作者有话说:
新衣裳,姜音音的绣娘做的,也只有姜音音和林旗看见了,后来也是姜音音自己穿。
不脏的。
第60章 、擦脚
林旗与她逗乐的心思被这一巴掌拍没了, 看着姜榆泫然欲泣又奋力止住泪的愤然表情,察觉出了问题。
手上的衣裳不是姜榆的。
他低头去看,见手中小小的一块布料上面绣了锦绣花团与双飞燕, 掌中触觉丝滑柔软, 不管是刺绣还是料子都是姜榆喜欢的。
“那这是谁的?”他问。
“你管它是谁的!”姜榆隔着泪眼怒视他, 越看他越是生气, 抬起脚狠狠踩在他脚背上,还气不过地碾了一下,可惜光着脚没力气,踩也踩不疼。
她又探手去抢,这一下林旗没再躲, 让她顺利拿走了。
姜榆仍是气,眼中憋着泪,嘴角下垂着,抓着那气人的衣裳狠狠扔在地上,然后就这么立在那里, 唧唧哭了起来。
那包袱里是她让人给周明夜做的衣裳,想着没人敢动, 就那么放在外面桌上的。
可是万万没想到, 林旗回来了, 以为那是她的衣裳, 直接就给打开了。
她从定下与林旗的婚事之后就时时提醒他, 对别的女孩子要懂得避嫌,遇到有好意的要及时发现并且主动退让,更不能让别人产生误会。
都有未婚妻了还与别人牵扯不清,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 不管是哪方主动, 反正都是脏男人,她才不要脏男人呢。
现在好啦,林旗都碰了别人的贴身衣裳了,成了个脏男人。
这能怪谁?谁也怪不到。
姜榆有气撒不出来,把自己憋哭了。
林旗知道那不是姜榆的衣裳后也很不自在,现在知道那不是姜榆的了,那在他眼中就只是一件普通衣裳了,是谁的,是外衫或者鞋袜,都没什么区别。
他是想与姜榆说些什么的,然而瞧着她方才还张牙舞爪地害羞,现在就成了哭着脸的憋屈样,实在是可怜中带着点好笑。
又见姜榆湿着的发尾搭在手臂和胸前,洇湿了寝衣,他想帮姜榆拨下头发,手才伸过去,就被她一巴掌拍在手背上。
姜榆咬着下唇道:“让你出去你听不见吗!”
林旗笑,“这是我的房间。”
姜榆反应极快,“那你是想要我出去了?”
“我没这么说……”
“你有!”姜榆截断他的话,泪眼婆娑地瞪着他,差点哭出声来,“你还笑?”
林旗缓缓收住嘴角,声音随之低沉下来,道:“那我出去。”说完动了动脚尖,示意姜榆把压在他鞋面上的脚拿开。
姜榆心中更是难受,呜咽了一声,哭啼着道:“你都不知道哄哄我。”
林旗被她直白的话弄得险些没忍住笑出来,低咳了一声,柔声道:“对不住,我以为那是音音的才去拿的,若早知道是别人的,我是一眼都不会看的。”
“你都碰过了,你已经脏了!”姜榆耷拉着脸,委屈巴巴道,“我不要脏男人!”
“不脏。”林旗好声好气地哄着,“我都不知道对方是谁,以后也不会知道,马上就把今日的事情全部忘掉。”
姜榆当然知道不能怪他,也的确是这个道理,但心里止不住地难受,在他脚背上跺了下脚。
“我这就让人把那个包袱里的衣裳全都扔了……”林旗说着,低头往她身上看了一眼,顿了顿,道,“你身上这件也是,我给你找别的衣裳先换下。”
姜榆身上寝衣被洇湿的范围扩大了些,雪色寝衣沾了水就透了几分,隐隐能看到柔腻的肌肤。
但是姜榆沉浸在悲痛没发现。
她垂目难过着,细密的眼睫压在清泉一样的眼眸上,微微粘连,看着乖顺极了,就连无理取闹都格外可爱。
“都怪你,你总是气我,午后那会儿你威胁我要告诉我娘,以前还打过我、恐吓我,你总是欺负我……”姜榆越说越来劲,翻起了旧账。
林旗把她细细打量了一遍,视线不受控制地重新落在了她脖颈下那片被湿发浸透了的衣裳上,衣裳被高高撑起,鼓鼓囊囊的。
女孩子家刚洗过澡,身上带着出水后的潮湿水汽,香香软软,仅着一层薄薄的寝衣,毫无防备在立在他跟前,在他的寝屋中。
痒意沿着血流爬遍四肢,林旗手指动了动,放弃了抵抗,倏然弯腰,揽住跟前姑娘的腰将她抱了起来。
姜榆突然离地,两只脚蹬在他膝上,按着他肩膀低头,蹙着眉嗡嗡道:“我说话呢,谁让你动我了?”
林旗只觉得她看着软,抱着更软,又甜又软的,分神答道:“你继续说,我怕你站累了,抱你坐到床上说。”
他把姜榆放到床上,只让她两脚搭在外面,然后转身去拧帕子。
姜榆继续道:“你问过我了吗?我准你碰我了吗?你道歉不诚心,还这样对我,待会儿是不是又要欺负我了?我真是天底下最可怜的人了……”
说话间,林旗已走了回来,坐在床边抓住了她的脚腕,手中沾湿了水的帕子贴上了她脚后跟。
宽大的手掌隔着帕子裹住她脚底板,从脚后跟慢慢移动,揉过脚心时,姜榆小腿颤了颤,喋喋不休的话终于止住了。
她面若傍晚时天边的晚霞,红彤彤的,低眼去看林旗。
圆桌上的烛灯发出熏黄的光,打在他高挺的鼻梁上,而林旗低着头给姜榆擦着脚,动作轻缓而认真,像是对待什么珍贵的易碎宝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