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国公爷是这般大义凛然的人,说一不二,方云蕊又心生几分敬佩,道:“他走了便好,我也算没有后顾之忧了。”
楚岚回来的第二日,郑学究就回来了,学堂又照常开始上课,不过这次并未看见嘉宁郡主的身影,应该是那日的事让康王府心中生了芥蒂,要嘉宁郡主避嫌了。
如是又过了七日,七日后的一个清晨,宫里来人请了楚岚入宫,这个消息宛如一个巨大的水花在国公府掀起层层涟漪,一时间人心浮动,人人PanPan面上都带着喜色。
方云蕊知道,若是请去了宫里,那便是考中了,要圣人亲赐名的。
她心中讶异不已,从楚岚回来到现在,她好似都没见过他正经温书的模样,每回去了书房,他不是在看什么志怪,就是在看一些杂记,如此松快竟就考上了,当真是个天赋异禀的人。
周庆帝的年近四十,元后再他三十岁那年便薨逝了,时隔十年才立了新后,听说帝后感情很是和睦,太子李宣今年才十七岁。
能进殿听宣召的都是进士中前二十名的。俱由周庆帝亲自赐名。
楚岚平静如水,只看着人一个个从他身边跪下、谢恩、出去,没过多久便到了他。
“荣国公的长孙,竟是你。”周庆帝看着他说了一句,“你这个探花,倒也是实至名归了。”
哦,是探花。
楚岚看了眼最后剩下的两个男子,一名老翁年逾花甲,还有一个男人四十岁的模样,这二人应该就是状元和榜眼了。
须臾一眼很快收回目光,楚岚领旨谢恩。
“臣等谢陛下鸿恩。”
楚家之中,荣国公方从官大人手中领旨,楚家跪地的人各个满眼震惊,探花!楚家竟出了一个探花!
楚岚年纪轻轻,竟考得上探花。
今日是廷试放榜的日子,所有人都要竞相去看的,但状元、榜眼和探花是不必的,因为不光要在宫里受赏,还会派专人来宣旨。
荣国公一直挂心着孙儿所考的结果,一早就打发人出去看榜,谁知打发出去的人还没走出巷子就见这边来人宣旨了。
“国公爷快起身罢,孙儿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成就,不减国公爷当年的风采。”宣旨的官大人恭维了几声,得了荣国公几句客气,等人走了,荣国公历来严肃的面容上也露出笑容来。
是探花,这孩子常年养在外面,竟有这般出息。
想起那日楚岚考完回来家里都没能庆贺一番,府上这也冷清了好多日子,荣国公当即道:“把大家都请来罢,不日便是中秋宴了,庆贺一番。”
他这话自然是对冯氏说的,冯氏掌家,家中的宴会也要从她那儿经手。
“是,公爹。”冯氏面上挂着笑意,此刻便算是楚为怀也带上得意的神色,往三房那边看了一眼。
这些人中,方云蕊跪在最后,她缓缓起身,楚岚当真站在了他想要的高处,想必要解决她的婚事那就更容易了。
周围都吵闹起来,互相说着很多话,方云蕊并未去掺和,带着海林往房中走。
海林掩饰不住地欣喜:“楚岚少爷真厉害,这样轻的年纪就做了探花郎,国公爷乐得嘴都合不上了。”
方云蕊反倒觉得正常,他既然中了,那必然是进士中的佼佼者。
“姑娘,您真的......”海林欲言又止。
方云蕊自然知道她想说什么,道:“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楚岚是何等风光的人,他的妾的位置上,都容不下她。
今年一甲三名前二人都是名不经传,唯有楚岚出身高贵,荣国公府的嫡长孙,圣人钦点的探花郎,京城之中几乎是奔走相告,自然有无数人想去恭喜道贺。
荣国公在朝中本就是三朝元老,威严无量,且观楚府日后的风光简直不可估量。
这消息也很快传到了康王府,嘉宁郡主高兴地很是开怀笑了一阵,这几日她阿娘很是严苛,拦着她不让她去国公府,今日听着了这样的消息,阿娘凭什么再拦她?她自是要赶紧去了国公府好好贺喜表哥高中才对。
想起来那日她精心学了好久的八宝饭没有用上她就觉得可惜,怎么能不让表哥知晓她的心意呢?
当即换好了新衣服便去康王妃跟前磨嘴皮子,康王妃仍是坚持,“不可!你一个女儿家,纵是对人家有意,怎能如此上赶着?”
最后嘉宁郡主都快哭了,还是康王爷听见动静出来说了一句:“让她去罢。”
嘉宁郡主这才喜笑颜开:“还是爹好!”
当即收拾东西就要过去。
康王妃看不下去,道:“换洗的衣物就不必准备了,你去了今晚还得回来,倘若再留着过夜,以后就再也别想去了!”
嘉宁郡主努了努嘴,十分不甘心地放下了自己的衣裳首饰。
等人走了,康王妃便不满道:“王爷真是的,她都这么大了,怎能还由着她的性子胡来?上回在楚家发生了什么事,你又不是不知。”
康王爷道:“这事有什么好拦的,咱们家就剩下嘉宁这一个孩子,除了那个小子,满京城的人她看得上谁?楚家现今出了个探花,如日中天,多少人想着去巴结的,咱们嘉宁本就日日往国公府跑,这会儿过去才不显得突兀。”
康王妃愣了愣,“王爷这是也想撮合嘉宁和那个楚岚了?”
“她既喜欢上一个如此省心的,干什么不由着她,此事对我王府没有害处。”
康王妃沉吟一声,“可妾身听说,那楚岚已经定了亲的。”
“什么时候的事?”康王爷拧眉,“我怎么没得着消息?”
“闺中妇人说的。”康王妃道,“听说是楚老爷子亲自给这长孙看的人。”
未料康王爷听见这一句话,思忖须臾却是哼笑一声。
“不可能。”他道,“凭我对楚岳忠此人的了解,他绝不可能插手晚辈的婚事。此事十有八九的误传。”
“什么?”康王妃紧了紧眉头,她也是听着了这个消息,这才不让嘉宁往楚家那边跑了,不然这许多时候她其实也是默许的。
“此时没有那么简单,或许是有人故意传谣迷惑,想叫旁人消了做楚家媳妇的心思。”康王爷一脸老神在在,“此事你我知道便好,莫再说了出去。”
“是。”康王妃应声,她心想,看来是有人早就看中了楚岚想据为自家的郎婿,这才费心机传出这些话来。
这些京中贵女,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儿子高中探花,楚为怀人前自然要春风得意,只是和妻子回到松英堂后,他面上的笑意就愈发冷了下来。
“今日好歹是他的大日子,晚上你请各方吃顿庆功宴罢。”楚为怀道。
“是,老爷。”冯氏心中倒真有些高兴,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今后高中了对她也是有说不尽的好处的,“老爷到时候就别再板着脸了,这大喜的日子也这样。”
楚为怀冷哼一声,没说什么话,他看了眼冯氏,转而进了屋里。
冯氏这便张罗着开始办起晚宴来,她想这府上一年到头难得热闹几次,若今后都是他们二房热闹,三房冷清,那就好了。
现在楚江一被送走,这三年之内三房那边是别想起来了,柳氏就巴着楚平那么一个酒囊饭袋,还能有什么出息。
这边正张罗着,楚岚却传了话回来,说今晚不回府上用饭。
不过他自然不会同冯氏说这些,消息只告诉了荣国公一个。
“可他娘不是在张罗给他办什么庆功宴么?”荣国公反问了一声,他觉着有些奇怪。
他这个孙儿虽长年在外,可秉性他还是了解的,并不顽劣,也是孝顺。
可从他回来的那一刻起,荣国公便觉得这母子俩之间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随着一日日时间推移,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荣国公想了想,对下人道:“去,把二爷叫来。”
第27章
楚为怀被叫到荣寿堂的时候, 就知道老爷子找他定然是为了楚岚的事,毕竟在老爷子眼中他这个儿子自然是不够格的,一年到头也懒得传唤一回。
“爹。”楚为怀进门的时候, 荣国公正坐在棋桌上喝茶,兼又一脸的纳闷, 兜兜转转地好像在寻什么东西, “怎么了?”
荣国公没回头,随意摆手招呼儿子坐下,口中道:“我这副棋不知为何缺了七枚白子,找不到了。”
楚为怀没有在意, 只道:“再打一副就是了。”
荣国公抬头瞪了他一眼, “这棋就是要完整才好, 少了子那就是残棋,再打几副也是残棋!”
楚为怀真是说不出话来, 他从进门到现在, 才开口说了两句话,就落下埋怨了。
“不过,之前岚儿送我一副棋, 是他自己打磨的,我看着很喜欢。”荣国公说着找出那副棋来, 再看一眼原先用惯的那副棋, 怎么也觉得比不上孙儿新做的,当即将这件事就抛之脑后了。
楚为怀只觉得气闷,那这和他提出的法子有何区别?
“行了,来陪我下几盘。”荣国公招了招手, 摆上新的棋子。
楚为怀棋艺不精,几乎就是被荣国公压着路数, 几盘下来都不见一丝赢的可能,不过多年来他也习惯了这个,并不怎么在乎。
下了一会儿,荣国公问道:“你和冯氏还算和睦罢?”
楚为怀一愣,第一个反应是楚岚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过他打冯氏这件事,他爹应该是不知道的,否则怎么还会对他这般和颜悦色。
“自然是和睦的。”楚为怀回了一句。
“这些年,岚儿一直在外,可是因为和你们生了什么嫌隙?”荣国公又问。
这一次,楚为怀眼神却是冷了冷,他很快道:“能有什么嫌隙,他不过是个孽子罢了!”
楚岚是荣国公后背中最有出息的一个,又才中了探花,日后前途无量,荣国公哪里听得自己这个糟心的儿子对他看重的孙儿如此贬低?
当即下了脸,斥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竟敢这样说他!”
楚为怀脸色一白,强作隐忍着没说话。
既然平和的局面维持不住,荣国公也便也跟着强硬起来,他道:“我观冯氏对她这个儿子不甚了解,母子不像和睦的样子,你可知是因为什么?”
楚为怀攥紧了袖中的手,道:“他们母子俩的事,我哪儿知道是为什么。”
一句话又招致了荣国公的不快,“你们松英堂就那么巴掌大的地方,你不知道?真不知道你成日待在府上还有什么用,做官做了十几年还是个五品小官,如今你儿子都要踩到你头上去了!”
“没出息的东西!”荣国公看见自己这两个儿子就觉得来气,“滚吧。”
离开荣寿堂时,楚为怀面上的神色十分森冷。
方云蕊正在房里温书,这些日子郑学究私有所感,又给她们教了几篇新文章,都是要背的,晚上她还得过去楚岚那边,要趁白天的时候把文章都背完了。
海林从外面进来,说道:“姑娘不必挂心晚上家宴的事了,听说楚岚少爷不回来吃饭。”
“哦。”方云蕊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上次的事之后,她其实有些怕荣国公对她看法不好,荣国公既然让楚岚去四方院处理此事,那说明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他都已经清楚了。
这府上多年来真正对她有恩的其实就是荣国公了,她没法不去在意荣国公对她的看法。
不过自打楚岚回来之后,好像从没见他在外面留过,今日他高中探花正是春风得意之时,许是跟同僚们一起在哪里吃饭呢......
会不会是青楼?
正是青楼。
楚岚性子冷,若非受人相邀绝不会主动往人跟前凑,有时候即便是相邀,他也时而推了。便是在席面上,也不见他多说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