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湛回神,侧头用余光看了一眼正在发呆的谢韵,突然想问问她,“谢韵,你可曾后悔?”
一室空寂中,魏湛冷不丁地出声。
谢韵眨眨眼,疑惑的看着他,不明白魏湛怎么会问出这种话来,后悔不后悔的,都是无关紧要的情绪罢了,很多事并不是一句后悔就能解决的。
“不曾,我做过的事,从不曾后悔,而且,后悔也没用。”谢韵没有说假话,她真的不曾后悔,因为从出生开始就没过选择,这条路多难也要继续往下走,好与坏,愿意还是不愿意,从来不由她决定。
有些事不干也得干,她没得选。
魏湛冷笑,眉目在一闪一闪的烛光显得阴沉晦暗,双眸凝着灵堂前的白色纸花,似是嘲讽地笑了一声,“骨头这么硬,不过是没有真正受过苦头而已,孤有百般手段可以让你软下骨头。”
“殿下说笑了,我选不了怎么活,还选不了如何死么。”谢韵自认为受不了那些残忍的刑具,她确实没有那么硬的骨头,但是她不怕死,死就是一瞬间的事,一了百了,也就不用那些苦了。
“是么...只要有放不下的人活着,人是无法决定生死的。”
魏湛这种尽在掌握之中的语气让谢韵心里发毛,总觉得有什么把柄落在了他手里一样。
她能有什么把柄被抓住,谢家那些人她不在乎,身边的仆从也都散了,除非...
魏湛沉默半晌,然后勾起一抹寡淡的笑意,轻声道:“听说,你家那个妾室出城省亲了,还带走了你身边最亲近的婢女,这一趟路程遥远,可要小心些。”
谢韵:“......”
跪了太久,谢韵起身时膝盖已然发麻,她站起来顿了一会才能如常地迈开步子。
谢韵缓缓走到魏湛面前,眼神凉薄的自上而下俯视着他。
魏湛蹙眉,也跟着站起身来,谢韵这么一站,好像他是在给她下跪一样。
“过来求死?”魏湛敛眉看着她,声音很冷。
谢韵的双眸阴恻恻的,是那种又要算计人的眼神,诡异地笑着:“不然呢,还能是求爱么。”
魏湛眸中一缩,抬起手钳住了谢韵的下巴,强迫她仰起头与他对视,“你也配!谢韵,孤要是你,就该好好珍惜这最后的日子,想尽办法求条活路,而不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作死。”
说罢,魏湛松了手,转头看着已然微微亮的天色,大步走了出去。
“求条活路?有什么好求的,什么个活法才叫活。”活着太过无趣,她不知道还有什么值得她活下去的理由。
看着魏湛离开的背影,谢韵低声呢喃,想起魏湛刚刚以元娘作为威胁,她目光不由得冷下去,也跟着走了出去。
承春宫外面就是御花园的假山亭,路过这里就是出宫的路了,谢韵不欲在宫中多逗留,便朝着出宫的方向走去。
她是外臣,能在宫中停留一夜已经算是陛下破例了。
魏湛走得倒是快,明明他们是前后脚出来,她走的也不慢,出来竟看不见魏湛半个影子,也不知道去做什么事,走得这样急。
魏泽来时,灵堂内已不见谢韵和魏湛的身影,只有一两个早到的公主和宫人们,他询问了宫人,看守的宫人都说天初亮时,宸王与谢大人就相继离开了承春宫。
魏泽叹口气,也没当回事,继续操持着丧仪的事情,承春宫的事情刚过没几日,紫宸殿那边又传来了陛下不省人事的消息,魏泽身为储君,自然是忙的脚不沾地,带着礼部准备国殇的要用的器具物品。
这一忙起来,就将谢韵忘在了脑后,他想起谢韵还是因为懿成公主找到东宫来,说是她派人去给谢韵送东西,到了谢韵府上才发现府中空无一人,主子和下人一个没有,显然是已经空置了许久了。
堂堂太子少保,朝堂命官,无缘无故的遣散了府中的下人和姬妾,谢韵本人也不知道在哪,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并且因为谢韵这一个月都没有上职,不喝酒,也不与官员们来往,闭门谢客,所以满朝文武都没人发现谢韵不见了这回事。
快要二十岁的大活人,就这么失踪了。
魏泽实在不知谢韵的失踪是她自己躲起来了,还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在忙着国殇的事情之余,还吩咐人去暗中寻找谢韵,以至分身乏术,不过五六日就清瘦了一圈。
他想过派人去查魏湛,但是宸王府固若金汤,暗卫众多,他的人进不去,没办法查。
魏泽只能在遇见魏湛的时候试探了几句,他一提到谢韵就能看见魏湛的冷脸,但也只是冷脸而已,看不见别的异样,而且魏湛最近忙着安排皇室宗亲长辈来盛阳的事情,也是忙得脚不沾地,所以这事应当与他无关。
......
“很早就听闻,殿下的府邸是盛阳城中有名的豪庭宅院,今日初见,果真如此,亭台楼阁错落,富贵不失雅致。”沈清予立于湖边的听雨阁中,看着入目所及的院落和湖色,笑着感叹道。
他为官四年,但是一直都在外面当差,上个月才调回户部,所以是第一次来魏湛的府邸。
“你倒是清闲。” 魏湛坐在茶桌前,手里捏着茶盏慢饮,闻言从席上站起身,走到沈清予身侧,眸色淡淡,“孤前日给你安排了户部的差事,现在应是正忙的时候,怎么有时间来府上喝茶。”
沈清予是沈将军沈季楠的独子,出身将门,却是文臣,满腹才华,为人清正温润,恭谨谦逊,他是承德十七年的状元郎,和谢韵同一年科举,谢韵就是那年的探花郎。
沈将军已故的原配妻子是静妃的亲妹妹,所以沈清予也就是魏湛的亲表弟。
“受人所托,来殿下的宸王府上走一趟。”沈清予看向身侧的魏湛,浅笑着说:“我该早一个月回来才是,迟了一个月,就错过了最精彩的戏码,都是故人,看戏的该有我一个才是。”
沈清予语气悠然,夹杂着浅浅的戏谑,他意有所指,魏湛当然能听懂他说的是什么。
“有事就说,没事就走,本王没时间陪你闲扯。”魏湛冷眼斜着沈清予,毫不客气的撵人。
沈清予面上的笑意不改,认真打量着魏湛的眼睛,轻声道:“臣刚刚已经说明了来意,自然是有事的。”
魏湛看着湖中不说话,霜寒的面容在晚霞的衬托下俊美无双,雍贵凌厉,天家威仪。
他说:“孤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太子殿下都找到我头上了,表哥何必与我装傻,人要是在您这里,现在放了就是,要杀要剐也不差这两天,道理您比我懂,作何要在这个时候和东宫较劲。”沈清予嘴角的笑意淡下来,正色道。
他回盛阳没多久,也是刚听说魏湛和谢韵在云华行宫的事情,说实话他很是震惊,也不是很相信,但都说是被诸位大臣捉奸...
不过就算事情传成这样,沈清予也是不相信的,他和谢韵一同中举,也算是有几个月的交情,谢韵看着不羁,但却有傲骨,不像是会拿自身做局的人。
直到魏泽请他去东宫喝茶,话里话外暗示他去宸王府看看,找找谢韵的下落,沈清予这才不得不信了那个荒诞至极的流言。
“孤说了,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魏泽要找的人也不在这里,他找错地方了。”
沈清予仔细看了会魏湛的脸色,有些迟疑起来,看魏湛这样的冷静如常神情,他莫不是猜错了?人真的不在他这?
“如果真是如此,那臣便放心了。”
沈清予转身离开,魏湛看着亲表弟离开的背影,浅酌着茶盏里没喝完的清茶。
他垂下眼帘,凝着手腕上的牙印,目光渐渐沉下来,将手中的茶盏随手仍在了茶桌上。
茶壶晃动,撒了许多茶出来,清远的茶香飘出,久久不散。
第18章 、春情
宸王府的一处僻静的院落中,院内是刀光剑影,风动叶落,院外是众多侍卫把守着,五步一人,不允一根头发丝飞出这里。
院中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噼里啪啦的摔打声音传出,对此,院外看守的侍卫们已经不再像前两日那样闻风而动,生怕院中人作妖,经过这几天的磨炼,他们已经能对院中所有的声音视若无睹了。
“谢大人还是好生歇歇吧,这院子里已经没有能摔的东西了,您若是不怕晚上冷,把门拆了其实也无妨,毕竟受冻的是您自己。”昭意抱着长剑,靠在门框边看着屋子里直挺挺躺在地上的人,有些生无可恋的劝诫着。
自从前几日殿下将谢韵绑到这里开始,她就过上了食不下咽夜不安寝的日子,殿下说了,要寸步不离,得把人看住了,不能让人死了伤了。
但谢韵可是作死的一把好手,在昭意的贴身看管下,谢韵不能寻死,不能自残,百般无聊之下,就只能发疯了。
这院子里,凡是谢韵触手所及能破坏的东西,基本上都已经报废了。
要不是宸王殿下没有下命令将谢韵的手脚绑起来,昭意早就用绳子将谢韵制服了,但是主子没吩咐,她当然不敢这么干。
前两天宸王殿下来的时候,在屋子里待了许久才出去,还是端着上次没给谢韵下成功的药进去的。
昭意守在门外,也不知道他们两个人在屋里做了什么,只看见魏湛出来的时候那脸色极为还算可以,看上去有种大仇得报的样子。
谁也保不准谢韵和魏湛在里面都做啥了,万一这两人以后有点什么...
万一以后有点什么,谢韵就翻身了,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想起这段日子,那还不是第一个把她给解决了,昭意觉得自己难得深思远虑一次,所以这几天对谢韵忍了再忍,始终没敢用绳子或者武力对谢韵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我要见魏湛。”谢韵一身白衣,头发披散,在满屋作妖一通之后,整个人凌乱地躺在地毯上,双目无神地看着房梁,疲倦地对昭意说道。
昭意摊手,满脸无奈,“见不了,别你说是你,现在就连我都出不了这个院子了,托谢大人的福,我这个看守你的也被禁足在这里了,院子外面的侍卫只管站岗,不管传话,要见殿下只能等他自行来这里见你了。”
宸王殿下不允她离开谢韵一步,可不算是变相的禁足她了么。
谢韵叹息,从地毯上爬起来,回想起这几日...
守灵那天,她前脚踏出宫门,还没走多远就被打晕,醒来之后就到了这里。
在皇宫外面的直接绑人,这种明目张胆的事情没有点势力可是做不出来的。
她说魏湛那天怎么走的那么快,原来是吩咐人过来绑她的,国丧的东西都在准备中了,任谁都能猜到陛下是没多少时日了,这么紧张的时候,魏湛还能分心出来将她绑走,这是怕她在最后几天做什么幺蛾子么?
真是难为他惦记了,不过不得不说,魏湛猜的还挺准。
原本的行刺计划被魏湛突如其来的绑架给打乱了,她现在行动受限,可能要重新给谢家找一条死路了。
她从谢家要了暗卫过来,不过是想策划一场简单的刺杀,让几个谢家的暗卫落网,直接坐实谢家诛九族的罪名,谢家毕竟还有几个男子在朝中做官,谢韵就是怕魏湛还不够恨她,本以为魏湛的恨意已经够灭她的九族了,但是她心中不确定,总是觉得还不够,所以才想来个最简单粗暴送谢家上路的计划,但是这条路现在已经行不通了。
她被关在院子里的这几天,魏湛就来过一次。
他端着汤药走到进屋子里的时候,谢韵愣了好一会,没想到魏湛会在这出现在这里,以魏湛谨慎冷静的心性,居然会在这种时候做出绑架她的鲁蒙行为,也是挺不可思议的。
“这药,是干什么用的?”谢韵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其实就大概猜出了拿完药的功效,但是她没有主动说出来,还是装傻地问了一遍魏湛。
魏湛没解释,只是让她老实喝下去。
谢韵自然不肯,她要是老实喝下去了,她就不叫谢韵了。
两人在屋子里发生冲突,谢韵头一次和魏湛动手,但是身手差距太大,没几下就被摁在被褥中,被迫把药喝了下去。
那药,果真如她猜的一样,还是上次那种药,只不过这次不再是不起效果的了,相反的,药效很猛,灼得她浑身难受,神志与情|欲在身体里猛烈拉扯,衣衫湿透。
她抓着领口在被褥上翻腾,咬唇忍耐,而魏湛却如同看戏一样站在床边,冷眼瞧着。
实在难耐,谢韵伸出手紧紧抓住床沿,哑着嗓子出声:“殿下要是就这样看着,不如出去叫个侍卫进来。”
魏湛眉头紧蹙,冷笑一声,“你说什么?叫个侍卫?”
看着魏湛眼底越发阴鸷,谢韵意识到自己似乎是说错了话,他既然没有叫别的男人进来的意思,那为何干看着不动?
虽然不知道魏湛究竟是怎么想的,但是谢韵已是忍到了极点,她不想为难自己,所以主动往床榻边上移动,伸手拽住了魏湛的腰带,用力往床上拉。
魏湛顺着她的力道往床边走了两步,双手缓缓撑在她的身侧,身体似是顺从,但是神情始终冷淡。
谢韵大口大口喘着气,身体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力气,闻着魏湛身上的冷香,身子彻底软下来,连解衣裳的力气都不剩了,她双眼水润,是往常从没有过的专注和渴望,“殿下,不帮个忙么。”
“本王何时说过要帮你。”
他声音暗哑,明明眼中被疯涨的欲|念侵占,身体已经被身下的人诱惑,极力想要与之融合,但理智却占了上风,硬是忍耐着不肯松口。
谢韵无语凝噎,竟是她想错了?原来魏湛没想做什么,是真的想这么样弄死她?
就在她疑惑时,魏湛开口解释。
“不过是暂时性的药,受点苦就能挺过去,这药,是孤用来惩戒你的,又不是来成全的你的。”魏湛嘴角勾起一抹恶劣的笑意,一点点扒开谢韵抓着他胳膊的手,站起身来嘲讽道:“你想的还挺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