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嫁到谢家这么多年,也没见三老爷在人前维护她一下。
谢凌下了命令,屋内的丫鬟自然不敢不遵守,她连忙扶住秦若右边的胳膊,劝道:“少夫人,您请回吧。”
秦若觉得自己的喉咙好像被一双无形的手遏制住,呼吸有些困难,她其实并不想让他帮,她欠他跟国公府的已经太多了。
奶娘也小声提醒:“姐儿,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此事确实是孙儿的主意,还请祖母责罚。”待姑娘的身影消失在凝晖堂,谢凌敛眸,道。
自谢凌成为宰辅,受天下人敬重,这还是他第一次向人低头。
谢老夫人心绪复杂,从鼻孔溢出一声冷哼:“谢家百年家规,老身看谢大人是全忘了?”
谢凌声色温润浅雅:“孙儿不敢。”
嘴里说着不敢,可行为上完全不是这样,谢老夫人猛的拍了下桌子:“你口口声声说不敢,但在避子汤事情上,你连商量都不跟长辈商量一下,你可知你此举会闹得家宅不宁,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祖母,可还有我们谢家的列祖列宗?”
说到最后,谢老夫人无奈的摆了摆手:“罢了,你今时为内阁宰辅,老身是管不动你了,子凌去祠堂好好跟列祖列宗反省吧。”
眼前之人不光是她的孙子,也是一朝宰辅,谢老夫人再怎么生气,也不能真的动手。
谢凌姿态谦和,转身去了祠堂:“是。”
三夫人觉得有些不甘心,就因为有谢凌的包庇,所以老夫人就这么轻拿轻放,那她这么长时间的努力岂不是成了个笑话。
她喉咙发痒,下意识喊了声:“母亲。”
“家和万事兴,此事便到此为止吧。”谢老夫人觉得疲惫,看了她一眼,道。
就算再不甘心,三夫人也不敢忤逆谢老夫人的意思,只能很恨的低下头:“是,母亲。”
扶着谢老夫人到炕上坐下,张嬷嬷试探的问:“老夫人,你真觉得少夫人喝避子汤是大人的意思吗?”
她能看出的猫腻,她不信老夫人没看出来。
谢老夫人浑浊的老眼透着无奈,她深深叹了口气:“就算不是他的意思,那又如何,你没看到子凌是铁了心要护着含儿吗,他一早就打算将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
方才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不管此事是谁的主意,子凌都是铁了心护着自己的夫人,谢老夫人若表现的太过强硬,只怕会伤了祖孙情分。
张嬷嬷显然也想到了,感慨一句:“大人待少夫人极好。”
“这也是我最奇怪的点。”谢老夫人说出心底的疑问:“若说子凌跟含儿夫妻不睦,那含儿服用避子汤也情有可原,可问题是他们两个自成婚便举案齐眉,感情恩爱,你觉得含儿为什么要这么做?”
“其实奴婢也不知道,但少夫人良善,老奴觉得她肯定是有自己的理由。”张嬷嬷在三夫人说起这事的时候便有这个疑问,只是想到少夫人的为人,她还是劝了一句。
好半晌,谢老夫人突然道:“话说含儿的二妹妹不是要嫁给小侯爷?”
张嬷嬷:“听说两家已经定亲了,老夫人是想?”
“老身想了解一下含儿在秦家的事情。”
不知为何,谢老夫人总觉得此事有些蹊跷。
“那可能要等到秦二小姐入京之后了。”南定侯府与国公府并不亲近,张嬷嬷思索了下:“老夫人,恕奴婢说句不该说的,儿孙自有儿孙福,说不定少夫人只是不想那么早生孩子呢。”
主要是大人那边是支持少夫人的,她担心要是老夫人管太多了,大人那边会不高兴。
张嬷嬷说的也有理,谢老夫人目光飘向窗外,她是太着急了吗。
==二更==
正房,经过一番盘问后,奶娘总算知道三夫人是怎么拿到那个小锦盒的。她又惊又怒,第一时间跟秦若禀报:“姐儿,是云儿将锦盒给三夫人的。”
说起来,云儿跟珠儿都是正房的一等丫鬟,不管是俸禄,还是待遇都是一样的,可珠儿做事勤快,便总在秦若跟前伺候,长此以往,云儿觉得珠儿更受主子器重,心生不平,这才起了别的心思。
但不管怎样,背主的丫鬟是留不得的。
秦若自从回来就一直坐在窗边,也不说话,闻言弯弯的眉眼稍有松动:“她可有说是什么原因?”
因知晓这段姻缘本来就不属于她,所以她一向不过分插手府上的安排,而云儿跟珠儿都是府上一早定下的一等丫鬟。
奶娘脸色一言难尽,道:“她说她跟珠儿都是一等丫鬟,但她觉得姐儿明显更器重珠儿,她觉得不甘心,这才决定帮着三夫人。”
看来前不久三夫人频繁的来正房,明为示好,实际上是想试探她们。
不过奶娘想不通的是,她是怎么猜到她们姐儿服用避子汤的呢。
没想到是这样,秦若轻轻揉了揉额头,心中做了决定:“主仆一场,她既投靠了三婶婶,那便送她去三婶婶那。”
“老奴这就去。”奶娘知晓她是不想赶尽杀绝,可三夫人也不是什么好人,真要过去,云儿还不知道过的是什么日子呢。
但奶娘没有一丝同情,毕竟做人不能忘恩负义,正房又没亏待她分毫。
这会儿雨下得越发大了,明明还是下午,天色已经黑了一半。
电闪雷鸣,风声呼啸,一下又一下打在人的心尖。
去凝晖堂打听的丫鬟回来了,她将伞搁到门口,脚步没有停顿:“少夫人,大人现在还在祠堂跪着,没有老夫人的吩咐,谁都不能进祠堂。”
“听说方才国公爷跟夫人都去了凝晖堂,但老夫人说她今天不见任何人。”
秦若一颗心沉到谷底,她看了眼外面的暴雨倾盆,再想到他是因为她才被责罚,再不能心安理得的待在屋里:“去母亲那。”
丫鬟拗不过她的意思,只能让人安排轿子。
谢父跟苏氏一回到珠玉阁,便看到秦若,秦若朝二人屈了屈膝:“父亲,母亲。”
苏氏急忙将手中的纸伞递给谢父,面露关心:“含儿怎么过来了?”
“母亲,今日……”秦若眼眶莫名地有些红,嗓音又细又小。
苏氏已经猜到她要说什么了,她轻轻拍了拍小姑娘的手:“含儿想说的我都明白,不管事情真相如何,子凌他既是你的丈夫,那自然要有为人夫的样子,只是老夫人现在不见任何人,你现在去也是于事无补。”
在知道姑娘偷偷服用避子汤时,苏氏是生气的,但她儿子既然将所有的事情都揽了过去,那明显是在维护自己的妻子,苏氏还能有什么话说呢。
孩子的事情还是由着他们自己去折腾好了。
谢父同样没有责怪的意思,他气度沉稳刚毅,带着几分对小辈的关心:“是啊,含儿,你先回去歇着吧,你祖母一向偏爱子凌这个孙子,他不会有事的,我与你母亲明天早上会再去一趟凝晖堂。”
秦若虽担忧,但也不想拂了谢父跟苏氏的好意,轻轻点了点头。
夜色降临,谢父与苏氏对视一眼,谁能想到举案齐眉的小夫妻会有这么一番波折。
***
这一夜,姑娘只要一闭上眼,便会想到谢凌平日温和儒雅的模样以及在凝晖堂中对她的维护,以至于彻夜未眠。
奶娘过来替她梳妆,便见她眼底全是乌青,又是心疼又是担忧。
秦若扯出一抹温软的笑容,止住奶娘张口欲出的话:“奶娘,我没事,先去母亲那。”
她记得昨夜母亲说今日要去祖母那。
一场大雨过后,京城天气越发寒冷了,秦若刚走出去便打了寒颤,奶娘连忙将粉色斗篷披到她身上。
“含儿你?”苏氏在看到姑娘的身影时半是无奈半是笑:“罢了,你跟我一起去你祖母那吧。”
凝晖堂前,苏氏向张嬷嬷说了来意,张嬷嬷客气的应了声,然后蹑着脚步进去:“老夫人,夫人跟少夫人说想见您。”
今日谢老夫人脸色明显好转许多,她微微点了点头:“请她们进来。”
“是,老夫人。”
苏氏在门外轻轻舒了一口气,她还怕今日又被拒之门外。
听到脚步声,谢老夫人微微抬眼:“来了?”
苏氏跟秦若向谢老夫人问安,然后苏氏笑着问:“母亲可用过早膳了?”
“在老身面前就不需要这么遮遮掩掩了,有什么就说。”谢老夫人睨了她一眼。
苏氏有些心虚,连忙给谢老夫人斟茶:“什么事情都瞒不过母亲。”
谢老夫人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终究不打算再计较,她将目光放到了秦若身上:“含儿,此事不管是你的主意,还是子凌的主意,祖母都不打算再追究,但你既然嫁到我们国公府,那我们就都是你的家人,所以你要有什么难处,不妨直言。”
因为谢老夫人根本想不通她有什么理由服用避子汤,如果不是因为她不想这么早生孩子,那肯定是姑娘有什么难言之隐。
秦若薄如蝶翼的眼睫轻轻颤了颤,不怎么敢跟谢老夫人对视:“谨遵祖母教诲。”
她若直言,那只能将所有的事情托盘而出了。
谢老夫人早就猜到会是如此,也没多说什么,只对张嬷嬷使了个眼色,张嬷嬷连忙伸长手臂,客气道:“少夫人这边请。”
这是松口的意思了……
苏氏心生感激,微微笑道:“多谢母亲体谅。”
谢老夫人是长辈,她若是不愿松口,那苏氏也没法子。
“子凌是我们国公府最出色的小辈,若不是情非得已,老身也不愿如此。”谢老夫人瞥她一眼,淡淡道。
苏氏高兴之余又欢迎加入抠抠群叭刘一七期伞伞零四看更多将云儿的事告诉了谢老夫人,谢老夫人闻言点了点头:“这件事含儿做的不错,做丫鬟最重要的是衷心,既然她的心思不在这里,那自然也没必要留在身边了。”
想着,谢老夫人又吩咐张嬷嬷在凝晖堂挑两个衷心机灵、手脚伶俐的丫鬟到正房,那态度,与平常无二。
见状,苏氏一颗心总算是放下来,这避子汤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
秦若跟着张嬷嬷来到祠堂,青砖黛瓦,庄严肃穆。
她一眼便看到牌位面前跪着的人,背影沉稳刚毅,如同风雪里笔直挺拔的松柏,依稀可见其风华绝代。
张嬷嬷笑着走上前:“大人,老夫人有令,您可以起来了。”
谢凌微微抬起眸,却看到张嬷嬷身边的妻子,温和一笑:“夫人怎么来了?”
张嬷嬷连忙跟他解释:“是老夫人让少夫人来接大人的。”
谢凌颔首。
秦若想扶他起身,刚欲弯腰,谢凌已经自己起了身,他神态自若的拍了拍官袍上的褶皱处,然后摸了摸姑娘的头:“让夫人担心了。”
他观人于微,在看到她眼底的乌青,谢凌便什么都猜到了。
秦若忍不住上下打量着他:“夫君没事吧?”
这模样,倒跟他瘸了腿似的,谢凌低笑一声:“无事。”
从祠堂出来,二人先是去了凝晖堂,谢老夫人叮嘱了几句,然后二人回到正房。
谢凌好笑的看着妻子小心翼翼地扶着自己到炕上坐下,在祠堂跪了一天一夜,他腿脚确实有些酸痛,但他作为丈夫,哪能由着她来照顾他。
见妻子表情欲言又止,谢凌温声问:“夫人有话要说?”
秦若紧张地搅了搅手中的帕子,低着头道:“夫君,其实你不用做这些的。”
谢凌抿了口茶:“小姑娘家家的,不要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