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砚瑾闭上黑眸,尝试让自己清醒过来。
再次睁开的时候,黑眸之中一片的清明。
他不应当让阿妧再度伤心了,而要好生对她才是。
夜半,宜阳城门打开,十几人骑马出城。
陆砚瑾手握缰绳,一身玄色披风显露肃杀之气。
马蹄踏过,扬起一片的尘土。
陆砚瑾回头看了一眼,而后收回视线,眼眸更加坚定,阿妧,等他回来。
苏妧这几日带着岁岁很是开怀,岁岁在别人那处总是有些闹腾,但是在苏妧的身边就不会。
看着身边小小的人,苏妧的眉眼之中透出柔和。
崔郢阆将饭食放下,走至摇床前,“快些去用饭,我帮你看着他一会儿。”
苏妧又不舍地回头看岁岁一眼,这才去到饭桌之前用饭。
崔郢阆看着岁岁熟睡的样子,一时玩心大起,揪了一下岁岁的脸。
谁知他皮肤实在过于娇嫩,只是轻掐一下就显露出红痕来。
岁岁在睡梦之中砸吧嘴,崔郢阆心虚的将手给收回。
他无意中提起,“近来街上不知怎的,绥国人倒是少了不少。”
苏妧手中的瓷勺顿了一下,宜阳最为重要的就是做绥国人的生意,与绥国之间的往来也是最频繁的。
若是绥国人变少,生意定然会受到许多的影响。
苏妧听说过这些事情,“以前的时候,听闻与绥国之间的往来是元祖帝打下江山,让周围一众小国称臣,只要他们不再进犯,就绝对不会再征战,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如今……”
苏妧的话头突然停了,崔郢阆还在看着岁岁,没太注意她话语之中的犹豫。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是想到陆砚瑾来了宜阳。
宜阳本就是边陲重地,一直有西南大军驻守,若是连陆砚瑾都到了,是不是证明,绥国可能有不臣之心,便是旁的,苏妧也想不出究竟是为何。
事关朝政大事,苏妧不敢有半分的多嘴。
却又在突然间想到江珣析,莫不是江公子也是因为这事去的县城。
苏妧没有继续朝下想,而是对崔郢阆道:“暂且看看,离铺子开业还有半个月的时间,也能让我们有时间做些准备了。”
崔郢阆望向苏妧,眉眼浮现出笑意,“阿妧真是比从前长大不少。”
这话说的苏妧脸一红,嗔了崔郢阆一眼,将碗中的饭食都吃的干净。
铺子除了卖些珍贵的衣裳,自然也有普通的,各个价位的衣裳都是有的,方便别人去选择。
对于这些衣裳,只要花样够大气就好,苏妧将花样设计好,又给沈蕴浮和芸桃看过,她们觉得不错就直接拿去给绣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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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县。
江珣析与随从小心走在树林之中,高大的树木将天都给遮挡的完全,只有偶尔有光洒下来的模样。
夏日多有蚊虫,南县这样潮湿炎热的地方就更加的多。
江珣析与随从已经在密林中行进三天,也不见任何的出路。
他抹把脸,沉声对随从吩咐,“今日先在此休整一会儿。”
眼前是一片平地,倒是方便生火这些。
随从们四散开,将防蚊虫的药都给撒上,而后选了些较干的树枝,将周围的杂草都清除干净,拿出火折子点燃树枝。
天日渐黑下来,江珣析望向眼前的火堆,一言不发。
周围的随从都十分的安静,此番出来,实在是太过于不顺利了些。
有一随从胆子大点,问道江珣析,“公子,我们已经在密林中行进三日,却连半分的人影都没有看见,当真能找到那人?”
江珣析拿起水囊,灌口水,水囊被他捏在手中,他手逐渐收紧,“能。”
宁王不会用这些来骗他们,他们要寻的人,是绥国的一员小将,本来此事与他没有太大的干系,却不想,他偶然一次,拿到边境城防图,绥国的势力分为两拨,一拨是三皇子派,一拨是他们的太子党派,这员小将,正是三皇子派的人,从太子党手中误打误撞拿到城防图,若是宁王得到城防图,就能与三皇子里应外合。
只是糟糕的是,这员小将被太子党派的人追杀许久,听说进入密林之中,人尚且不知是死是活,可只要城防图在,他也算是死得其所。
江珣析正是听从宁王之命,进入密林,寻找这员小将。
怕被陆砚瑾发现,还要时时避开绥国太子派出的人,这回的事情,着实是凶险的。
绥国人可是不会讲任何的情谊,被发现,就只有死路一条。
至于陆砚瑾,他也并不会轻易饶恕他们一群人。
江珣析把水囊收好,密林中有无数的水潭,可里头却爬满不知是什么的虫子。
在此,水比食物还要来的珍贵。
又潮又热,人只会愈发的口渴。
江珣析望着眼前的火堆,终于说出今天第一句完整的话,“明日就是进林第四日,若是明日还找不到,不管如何,我们都要退出去。”
随从不解,“我们既然已经找了这般久,为何不干脆直接找到。”
江珣析抿唇,黑眸闪过深邃,“太久了,会让本国的人起疑心,摄政王还未走,又或者说,摄政王也知道这个消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只怕是如今正寻个机会等着我们,我定然不能让他得逞。”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城防图固然是重要的,可若是让陆砚瑾拿捏到把柄,此番人手不够,城防图会被陆砚瑾带走。
与其给他做了嫁衣,倒是不如主动后撤一步的好。
随从点头,众人皆是心事重重。
这些年来,江家一直依附着宁王,若是宁王倒台,江家也就完了。
主子作为江家最为杰出的孙辈,是无论如何都要好好保住江家的。
至夜,密林中的树叶时不时因为风吹而晃动。
地上的草因为蚊虫经过不停的发出响声,好在周围撒下的有驱赶蚊虫的,加上有火堆在此,没有蚊虫敢靠近。
江珣析和衣随便找了一处树干靠着,此处白日极为炎热,到了晚上就很是寒冷。
好在他们都是习武之人,身子还算是硬朗,不过几日而已,仍旧可以抗的过去。
陆砚瑾站在密林外头,问着从安,“就是这片密林之中?”
从安将手中的地图递给陆砚瑾,“是,那名小兵就是进入这片密林,密林有众多的蚊虫,更是有阴冷的毒蛇,加上江大人他们,有三方人马在寻找那名小兵。”
陆砚瑾不明意味地嗤笑一声,“那人倒是能躲。”
从安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也是如此的想法。
多方人都在寻找那名小兵,却迟迟没有进展。
这名小兵,倒是十分的能躲,让人摸不着头脑。
又或是,他已经死在密林之中,尸体早就已经被密林之中的猛兽分食了。
陆砚瑾将手中的地图交还给从安,“我们就在此等着,不必进去。”
手中的玉扳指被他转了一圈,陆砚瑾黑眸渐沉,“既然江珣析此番最大的任务就是要找到那名小兵,拿到城防图,这也是宁王如今最为要紧的事情,我又怎能不让江珣析如愿。”
城防图江珣析不会飞鸽传书给宁王,但是他会告知宁王,介时只需里应外合,借助宁王招买到的兵马,战事就会被他们挑起。
陆砚瑾转身,披风翻涌。
宁王想要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怕是在做梦。
从安吩咐人守在此处,自个也好生部署一番。
近来事情较多,大家也都是好几日都没有好生地睡上一觉。
陆砚瑾回到客栈,泡在浴桶中。
肌腹上纹理分明,背上与腰腹都有明显的陈年旧伤。
他只是简单地擦洗就起身,换上干净的中衣。
荷包被好生的放在桌上,苏妧绣工精良,但一个荷包终究是有它的命数,日日带着,也还是不能用的太久。
陆砚瑾十分珍惜这个荷包,发现荷包已经开始泛白并且泛旧,就将荷包收起,只是每日放在枕边。
他想起江珣析和苏妧的关系来。
若是阿妧知道这些事情,她会有怎样的决定。
倘若江珣析真的被扣上叛国的帽子,阿妧会不会因为他,来见自己一面。
所有的一切,在陆砚瑾这处都是未知的事情。
他握紧荷包,躺在客栈简陋的床榻上。
外头月光盈盈,被云层盖住,只有柔和的光透进来。
此时,阿妧应当已经抱着岁岁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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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不是白日听崔郢阆提起绥国进来人少的事情,苏妧的心头总是不安的。
江珣析去了南县至今未归,距他离开,已经过去四日的光影,那些糕点他应当全部都吃了。
南县是最为靠近绥国的地方,几乎无人居住。
苏妧心头揣揣不安,总是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
譬如那时江珣析看向自己的眼神,就如同是想将她的模样刻进他的眼眸之中,如同是二人见到的最后一面一般。
苏妧在床榻上翻动几下,身旁的岁岁感受到娘亲的不安,稍稍提出些抗议来。
苏妧只得又翻过身轻轻哄着岁岁,看见岁岁她就想到陆砚瑾。
怎得江珣析已离开,陆砚瑾也跟着离开。
二人前后,只是错了两日的时日。
苏妧的心口更加的憋闷,说不上的一股气就卡在胸腔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