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砚瑾没有说话,眼眸沉冷。
此处位置极佳, 有人从此处过,就能看的一清二楚。
他慢条斯理的端起茶盏轻抿, 如今, 只等着鱼儿上钩就好。
苏妧夜间睡得不好,崔郢阆第二日看见,以为是她带着岁岁太过于辛苦, 想要她将岁岁送至乳母那处睡着。
然而苏妧却十分的不忍心,扯出件旁的事来,“昨夜我思来想去, 觉得铺子开张的事不能在等了。”
崔郢阆眉眼一皱,“怎得突然有这样的想法。”
苏妧将顾虑一并说给崔郢阆听, “若是绥国人最近不方便往来, 多年来的局面只在一夕之间就全部都打破, 实在是可疑的,而且人越来越少, 越拖下去, 反而越是不利的。”
崔郢阆思忖片刻,“我今日去铺子中看看, 若是能尽快,就这几日的好。”
苏妧点头,“辛苦哥哥费神。”
崔郢阆敲着她额头,“说的什么话,都是应当的。”
他并不是十分在意铺子究竟能不能赚到银两,要是这处不行,换处地方就好。
崔家的生意做得到处都是,阿妧的手艺又是旁人没有的,去了何处都是没什么太大问题的。
崔郢阆的神思很是放松,然而苏妧的却始终不是。
自从昨夜过后,她一直都十分的紧张。
心头就像是突然被压住东西一样的难受,江珣析一直未回,她心中总有不安的感觉,难受的紧。
床上的岁岁仿佛是知道娘亲如今不开怀,也开始用哭声才宣泄着自个的情绪。
沈蕴浮在这时过来,看见岁岁的模样,心疼得不行。
之前的时候,身子亏空的厉害,人一放松下来,从前的病痛都找上门来。
沈蕴浮也是如此,一直在府中养着病,只是心结难解,她不敢在阿妧的面前提起,只能自己默默忍下。
如今看到岁岁,沈蕴浮才如同被人救回一样。
心疼的将岁岁抱在怀中哄着,沈蕴浮自然也看到女儿不是太好的脸色。
她也是疼惜着苏妧的,自小苏妧就是她一手带大,如何能不疼爱。
摸着苏妧的小脸,沈蕴浮轻声道:“近日睡得不好?可是岁岁闹你了?”
苏妧听见这话,莫名的弯唇。
也不知岁岁在崔郢阆还有沈蕴浮的眼中究竟有多不乖,竟然都如此说。
但苏妧摇头,“不是,就是觉得心里头有些堵,不知怎得一回事。”
沈蕴浮拍着岁岁的手顿了一下,而后突然朝门的位置看去。
也不顾就这样抱着岁岁他会不会难受,走过去将门给关上。
沈蕴浮轻声道:“阿妧,你和娘亲说实话,你将岁岁接来,是不是王爷又逼你了,还是你改变了主意?”
苏妧被弄得哭笑不得,“没有阿娘。”
她看着窝在沈蕴浮怀中小小的一团,“我是怎么过来的,从前阿娘带着我多有不易,您与我都是知道的;娘亲当时给了我最好的,我能长到这般大娘亲也费了不少的心血,可是娘亲也知,我若是一人带着岁岁,是何其的艰难。”
这话沈蕴浮最为有感触,孤儿寡母,又是个女儿,人长得好看,有时也是不幸的事。
她带着苏妧,多有难的时候,好在都已经过来。
苏妧将手覆上沈蕴浮的手,“所以娘亲,我不会犯傻的。”
她向来都知道,怎样才是最好的。
习惯难改,但是又不是不能改。
岁岁如今在她这处,她是觉得开心,可后面岁岁要被送回陆砚瑾的身边,她也是开怀的。
沈蕴浮不舍得这么可爱的孩子,“岁岁能在王爷身边长大,确实是最好的。”
苏勖峥不是个东西,妾室成群,干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是她从前想错了。
但是王爷就不同,谁是君子,谁是小人,一眼就看的清楚。
苏妧将头靠在沈蕴浮的肩膀上,“阿娘,阿妧一直都知道的,您不必愧疚或是怎样。”
沈蕴浮听见这话,显些没哭出来。
她亏欠阿妧太多,但是也亏欠阿漾了的。
儿女债,父母偿。
若是真的有能帮阿漾赎罪的机会,她定然是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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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雨淅淅沥沥的下着,不一会儿就打湿人身上的衣裳。
更加的潮热起来,衣裳贴在身上十分的不适。
被白虎伤了的地方又浸了雨水,江珣析更加难挨。
为了不影响旁的人,他一直都没有说话。
这些随从都是跟了他许久的人,他并不愿此番的事情,也拖累他们。
纵使赶路赶得再快,也终究不敌天气无常。
在晴朗的天中行进就是十分的困难的,更是莫要提如今雨天。
随从看着江珣析道:“公子,不如找处洞穴先好生歇一天,您身上有伤,淋了雨万一起高热可怎么是好。”
江珣析一把将胳膊上缠绕的布料扯下。
被雨水沁湿,又一直闷着,伤口呈现出可怖的白色来。
随从看见,都担忧得不行。
江珣析也看见手臂上的伤口,将身上背着的城防图解下,交到随从的手中,“放在你们这处,我会安心一些。”
他深吸一口气,任由雨水打在脸上,“等不了了。”
宁王那边已经等了太久,家中众人都在上京,若是迟迟没有消息传回,江家必然会有大难的。
他强撑着,拿着剑,在手臂上轻轻划上一刀。
割的不重,但能让他保持清醒,“继续赶路。”
他看着拿城防图的随从,对他道:“不管我能不能走出去,城防图一定要交到宁王的手中。”
随从们都是跟了他许久的,闻言眼眶都有些泛红。
可公子的话不能反驳,他们也知,若是城防图宁王拿不到,整个江家都会遭难。
他们的许多家人,也都在江家。
江珣析见他们点头,又扯下一片布料将手臂上的伤缠住,“继续赶路,应当是不远了。”
众人没有异议,护着江珣析朝前走。
身上的燥热逐渐增加,江珣析唇角扯出个弧度来。
分明他并不是轻易生病的人,没想到竟要倒在这处。
身上一会儿极为的冷,一会儿又极为的热,江珣析的脚步都开始变得沉重起来。
也不知走了多久,雨终于停下。
随从带着几分惊喜道:“公子,快到了。”
进入密林时因为要寻人,一路走的都不快。
但是回程之时只需要出去就行,就更快一些。
随从扶住江珣析的手臂,想要他撑着一些自己。
然而江珣析浑身滚烫,惊得随从瞬间放手。
江珣析苦笑道:“看来我当真是起了高热。”
出去后也不能及时寻到郎中,怕是他真的要交代在此处。
几位随从互相看着,最终一名随从跪在江珣析的跟前,“公子,我们定会救您出去。”
扶住江珣析的手臂,几人轮流让江珣析靠在自己的身上。
江珣析呼出的气都是灼热的,眼前也逐渐失了景象,开始有些看的不清楚。
也不知走了多久,终究快要到了。
随从们眼看着看到希望,却不想踏出密林之时,就看到眼前的一片混战。
连忙带着江珣析去到旁的地方躲着。
陆砚瑾自然也看到江珣析出来,黑眸杀心渐起。
看着眼前的绥国人,陆砚瑾手中的剑逐渐握紧。
他曾为帮隆宣帝稳固江山,征战四方,区区绥国人,他还未放在眼中。
黑眸中的暗沉流转,绥国人说着绥国语,陆砚瑾听不懂。
而后他们听见绥国人用本国话,不太流利地道:“将城防图交出来,饶你们不死。”
陆砚瑾唇角勾起个讥讽的弧度来,愚昧之极。
城防图已经落入别人的手中,如今要回去,还有什么作用。
况且,若是旁人看了,将原先的交还回去,自己记在心中,要如何办才好?
陆砚瑾的笑显然激怒眼前的绥国人,“你笑什么?”
陆砚瑾唇瓣都未张,他向来不屑于与不重要的人解释太多。
对从安使个眼色,他很快会意。
一瞬间,绥国人都没反应过来,陆砚瑾等人直接提剑而上。
看来绥国太子的人,不仅脑子不好,就连眼神也不太好。
不仅非要原先的城防图,竟还将他们认成江珣析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