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知苏妧在难过什么,却无法为她作出一个决定。
女子无所出是犯了七出大忌,她可以不在乎她从前的夫君,也可以不在乎往后的日子。
可她若是日后再想议亲,又要如何是好。
本朝并不在乎女子二嫁,他也定然是愿意娶苏妧。
归根结底,一切,都要看苏妧自己的心意。
她对自己无意,他又如何能强迫苏妧。
江珣析叹口气,“夫人,有些话,我想同你说。”
-
陆砚瑾回到苏府。
多日未见王爷,下人看见王爷只觉他身上更冷。
陆砚瑾先是去到祖母的房中,并未直接去寻纪漾。
只是站在院外,他突然顿住了脚步。
当初祖母说了许多,他竟都未曾听进去。
一路纵马冷风吹至脸上,方才明白过来祖母的意思。
老祖宗身边的妈妈出来请陆砚瑾,“王爷来了,老太太请您进去呢。”
陆砚瑾颔首,“多谢妈妈。”
妈妈带笑帮陆砚瑾将门帘掀开,外头风雪灌入的时候,老祖宗正悠闲坐在上首喝茶。
看见他站在冷风之中吹风,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不进来,是想让我心疼?”
陆砚瑾赶忙抬腿跨进去,站在老祖宗的面前。
看着眼前如松柏一般的孙儿,往日之中那般多的事情都没能让他有半分的动容,却在苏妧出了事情,有了疲态。
“阿妧的事情,我都听说了。”
陆砚瑾想要说的话都被噎进腹中,再无任何的话可说。
末了只道上一句,“祖母耳聪目明。”
老祖宗重重将茶盏磕下,“现在抬高我作甚,当初我说的话,你可有半个字听进心中去。”
陆砚瑾不说话,老祖宗眼中的烦躁更甚,“苏妧是苏家的女儿不错,可她心性纯良,我虽不能确定她与宁王是否有勾结,可她就算是偷盗,如何能将消息传出去,就算是偷盗,难不成还要将罪证就放在自己的房中,等你搜出来不成。”
老祖宗声音沉了几分,“瑾哥儿,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为何会在此事上犯糊涂。”
陆砚瑾闭上眼眸,喉结上下滚动。
那时怒气冲昏头脑,他竟没有选择再查下去。
若是说后悔,定然是有的。
可更多的,则是被苏妧背叛的怒气。
他无法相信,苏妧竟会背叛自己,更是也没有办法接受。
陆砚瑾跪下,“孙儿知错。”
事情疑点重重,他定然是要彻查。
老祖宗没有让他起来,只问他,“你可还要娶纪漾?”
陆砚瑾唇瓣微张,但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
老祖宗只将茶盏拿起,而后同他说:“你许久不在府中,向你母亲请个安罢。”
没有逼迫陆砚瑾回答她的话,也没有一定要一个答案,只是平静的让陆砚瑾出去。
陆砚瑾明白祖母不愿再多话,从地上起来。
一宿未睡,他脚步有些踉跄。
老祖宗见状,又有些担忧。
但更多的是头疼。
她这个孙儿少年入仕,聪慧过人,为他父亲一事在朝堂之上杀伐果断。
可清官难断家务事,他对府中之事知晓的还是太少。
苏妧那个孩子是她看好的,定然不会错。
谁的眼中有欲/望,谁又是真正的心思良善,她一眼就可以看出。
妈妈进来时,老祖宗撑着额角,“走了?”
妈妈笑着道:“老太太您都知晓,还问奴婢做什么,王爷出去时虽然没有说话,但却也能看出他此刻情绪不佳。”
老太太:“你就偏帮着他。”
妈妈:“哪能啊,我若是不帮着王爷,一会儿说不定老太太就心软了;只是老太太让王爷去给二夫人请安,二夫人当真会说吗?”
老太太点头,“会,周氏失了丈夫,她就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瑾哥儿的身上,又太过于娇气些,以至于受些委屈就要同瑾哥儿说,当初苏妧进府,她告的状还少?如今纪漾尚且还未进府,她定然更加忍不了。”
妈妈称赞道:“还是老太太想的仔细,三夫人那处近日也有了些动作,听闻是同管着采买的妈妈说上话。”
老太太了然,“且都让瑾哥儿知晓,若是他不知,也不发话,往后这府宅要闹成何样。”
爷们都是在外头做事的,内宅的事本不该让爷们插手太多。
只是这回,闹得实在太过。
倘若瑾哥儿再不出面,一切可都完了。
陆砚瑾去到周氏的院中,见到周氏,就看见母亲坐在上首哭。
一看见陆砚瑾进来,周氏哭的声响更大。
陆砚瑾无奈,只能哄着母亲,“母亲,哭多了伤身子。”
周氏扯着陆砚瑾的衣袖,扑进他怀中,“原来你竟还知道,你有多久未来看母亲了,你可知母亲受了多大的委屈,瑾哥儿,你不能就这样将母亲给丢下啊。”
陆砚瑾知晓周氏在意的是什么,所以没有推开周氏,“母亲,后宅之中哪有人敢对您不敬。”
周氏立刻将手给松开,“瑾哥儿这话,是在怪母亲不成,你可知纪漾有多无礼,日日不来伺候,便是来了也是趾高气昂,她还未曾嫁进来,就让我受这般的气,我更是听闻,她可是与秦氏走的很近,没有嫁给你心思就如此不纯,日后如何得了。”
陆砚瑾刻意忽略掉母亲前头说的话,只问后面的话,“纪漾同三婶有联系?”
她二人素来没有任何交集,三婶也并不是个喜欢人常去她那处的。
他还记得大嫂进门之时曾想去拜访三婶,落了很大的面子。
三婶又怎会让纪漾过去,甚至纪漾都还未进门。
一瞬间,陆砚瑾的眉头紧拧。
周氏哭哭啼啼个不停,后面说的话更是愈发的不堪起来。
她从前被丈夫碰在手心之中,丈夫死的早,她独身一人在府中,早就已经将瑾哥儿看做是自个的依靠。
如今这番,更是难受的不行。
陆砚瑾沉着脸,将后面的话都给听完。
而后将母亲推开些,轻声道:“母亲,我去寻纪漾,一会儿来同您说话。”
随后不管周氏的阻拦,直接走出院子。
周氏愣愣地看着陆砚瑾的背影,“他这是去做什么?”
妈妈道:“王爷都说去寻纪姑娘,定是帮夫人说话去了。”
周氏满意些,这才没有过多的追问。
很快就到雪月楼,陆砚瑾还站在底下,就看见纪漾从上头跑下来。
直接抱住陆砚瑾的腰身,纪漾柔情似水,“王爷可是来了。”
然而她等来的,只有陆砚瑾将她缓缓推开。
外头寒冰未化,纪漾只觉得,陆砚瑾身上的气息要冷的多。
第三十五章
纪漾被他的胳膊逼得不得不朝后退一步, 在瞧见陆砚瑾凌厉面容时,想要说的话就全部都吞入腹中。
改了个话头,纪漾眼睛一眨, 嘴一撇就要哭出来, “王爷这是作甚。”
她苦苦可怜的模样落在男子的眼中都是心疼的。
纪漾惯是会用自个的优势来获取旁人的心,从开始见到陆砚瑾的时候, 她就明白的很。
若是往日, 陆砚瑾看见纪漾的样子,少不得要哄上一阵。
只是现在, 他心中的困惑已经不足以让他对纪漾产生半分的疼惜。
冰锥上的雪水滴滴答答的落下,纪漾的脸也被冷风吹得没了血色, “王爷这是对阿漾厌烦了不是。”
纪漾见陆砚瑾许久都没有说话, 有些心慌。
她好似有些清楚,但是又装作不大清楚的样子。
当初她确实让女使去寻到那个画师,而后改了画像。
她就是在赌, 赌陆砚瑾不会发现这一点。
纵然发现,她更是有把握在这段时日中让陆砚瑾对她动心。
但却没想到,出了苏妧一事, 她不仅许久没有见到苏妧,就连陆砚瑾的面都见不到。
害怕事情东窗事发, 所以她雇人去解决了画师。
思及此, 纪漾的眼神从恐慌又变得有恃无恐。
她的手故意放在外面, 本是想要去牵陆砚瑾的手,可在陆砚瑾想要避开的时候, 纪漾又转头攥上他的衣袖, “王爷。”
娇声中含着无数的委屈,但却听不出一分的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