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江珣析也没有太意外苏妧的回答,只是和她说:“若是不要,船停靠在下一码头时郎中才能下船配药,姑娘仍旧有考虑的时辰。”
苏妧没有说话,一直想到今日。
望着关切自己的江珣析,她摸上身上穿的衣料,都是极好的。
坐在此处也不觉冷,这些大氅料子都是很厚实的。
“劳烦大人费心,还让您派人去了一趟。”
苏妧如今什么都没有,还能得江珣析如此照顾,他已经是仁至义尽。
就算是后头江珣析想要什么,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江珣析淡笑道:“举手之劳,何必挂齿。”
船只无法靠岸,却可以让人将小船放下去,而后找处繁华的地方采买些东西,划着小船靠近就好。
江珣析举手投足都有世家公子的贵气,如今南下,是不是家族出了什么事。
转念一想,她迅速拒绝这一说法。
可倒是觉得有些不对,江珣析是鸿胪寺官员,怎会在此时乘船南下。
许是苏妧的目光太过于炙热,江珣析将手中书卷放下,又主动将二人之间的茶盏给添满,就是要同苏妧好好说说话的意思。
“想问什么?”江珣析手中的书卷被他合上放在桌角处。
滚烫的茶水泛着热气,升起腾腾白烟遮住二人眼前的视线。
苏妧的眼睫之上也挂上一层雾气,似是泪珠欲掉不掉,惹人垂怜。
鬓发微垂时,苏妧缓声道:“大人如今不在上京上任,为何会在这处。”
江珣析倒是不大意外,唇边噙着淡笑将茶盏端起。
“世间大好河山,我又何必拘泥于上京那一处地方。”
见苏妧还疑惑着,江珣析脸上的笑意才渐渐散去些,唯有黑眸深邃,“我被调任至宜阳做县令。”
第三十七章
江珣析脸上仍挂有淡笑, 但苏妧的笑意却渐渐淡下来。
她不会忘记当初陆砚瑾曾在知晓她与江珣析见过面后动了怒气,所以今日江珣析被贬谪,怕是与陆砚瑾之间脱不开干系。
宜阳县令不知要比鸿胪寺卿的品级低多少, 又是在靠近边境的位置, 更为苦寒。
苏妧的小手逐渐攥紧,脸色也逐渐苍白。
江珣析看清楚苏妧的愧疚, 他心中也生出些不好意思来。
其实他并不想要利用苏妧, 说出来不仅是为了回答苏妧的问题,更是有私心在其中。
他想要看看苏妧是不是真的在意他, 知道他被贬谪有陆砚瑾的缘故在其中,她会不会有些难过。
可如今事情却是如江珣析所预料的这般发展, 但在看到苏妧娇厣散去, 他仍是后悔了。
江珣析快速将手中的茶盏放下,“是我不好,不该同你说这些。”
语气稍显急迫, 与他从前做任何事都是不一样的。
苏妧只是咬紧下唇,而后摇头,“不怪公子, 该是我应当向公子赔罪才是。”
江珣析深深叹口气,船只行驶, 一切风光尽收眼底, “苏妧, 我不后悔那时帮了你。”
他承认,在看见苏妧的第一面他就起了私心。
或许那时是被苏妧的容貌惊艳, 在看到她拿到适合的药后脸上满足的模样, 他就明白,他是栽了。
世间情爱之事, 无人能说得清楚。
他并不是一个圣人,在看见美人时难免折腰。
苏妧第一次出现,就让为之倾倒,若说是为何,江珣析说不出。
他只知那夜过后,他每每再次梦见苏妧,心中都会有满足的感觉。
在江中将苏妧救起,又结合她不愿言说的事情,江珣析也大抵能猜出苏妧究竟是谁。
毕竟摄政王当初娶妻,可是在上京传的沸沸扬扬。
今日苏妧说出抱歉,江珣析就更为确定。
在这时,江珣析还能有些确幸,若不是摄政王将他贬谪,他又怎会拥有苏妧的同情。
他坐至苏妧的身旁,轻声道:“若是你觉得有些对不住我,就为我做个荷包罢。”
江珣析的手逐渐在膝盖之上收紧,也不敢去看苏妧。
苏妧诧异,将视线落至江珣析的身侧,荷包确实已经陈旧。
虽然是贴身之物,女子绣好给男子也多有些不便,可她好似也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
于是苏妧很爽快就应下这件事情,“公子可有什么喜爱的物什?”
江珣析仔细思索,“替我绣红梅罢。”
说这话时,江珣析的眼眸一直紧紧的看着苏妧。
他不是为自己,而是因为苏妧。
苏妧就如同冬日之中缓缓绽放的红梅,坚韧自拔,不为寒冬折腰。
然而苏妧却没有拿稳手中的茶盏。
红梅吗?
瑞岚院中,她放着一个荷包,上面就是红梅。
苏妧垂下头,苦涩地扯动唇角。
他不会在意的,如今在他们的眼中,怕是自己早已身死。
她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唯有娘亲。
江珣析主动问她,“可是有什么为难的地方?”
他呼吸较浅,不想从苏妧口中听到拒绝的话,却又怕不得不听。
苏妧难以启齿,几乎只是一瞬,她就只能想到身边的江珣析,“公子,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江珣析自然没有不答允的,“你说,什么事我都应你。”
话语的指向太过于明显,苏妧已经麻烦他太多,但娘亲的事,却不得不麻烦江珣析,“我不是苏家的嫡女,我的娘亲另有其人,会嫁给郎……王爷也是因得苏家用母亲胁迫我,我实在没有办法。”
说着,苏妧的杏眸中含上些泪珠,“我这般一走,自个自然是无事,但却害怕娘亲会被苏家苛责。”
苏妧抬头看向江珣析,眼眸中全是愧疚,“此时不应当与公子说,但无人能帮我了。”
江珣析听到她说的最后一句,心中一颤。
他不介意被苏妧利用,甚至若是苏妧没有开口,他只是知道也会相帮苏妧。
拿出帕子,江珣析头一次做出逾矩的动作,将苏妧手背之上的茶水一点点擦干。
他手指隔着衣袖捏上苏妧的手腕,帕子对苏妧的手来说有些粗糙,江珣析的动作小心又笨拙。
也是第一次,他换了个亲切的称谓,“阿妧,我很高兴。”
她并不是只拿自己当个外人,有事相求总比她没有将自己放在心中要好上许多。
苏妧的手被他掌心的炙热烫了一下。
已经到如今,她何尝看不出江珣析的心思。
如同那日听闻江珣析并不介意成为孩子的父亲一般,她更为确定江珣析的意思。
可她不能,如同江珣析这般钟鸣鼎食世家出身的公子,她身份是配不上的。
于是苏妧站起,用着最为恭敬的礼节同江珣析道:“多谢公子大恩,苏妧此生都不会忘记。”
江珣析的手心中仿佛还残留着苏妧手中的余温,他并未再多言下去,只是对苏妧道:“我送你回去。”
走至厢房门口,江珣析缓声对苏妧说:“孩子的事你仍有考虑的时间,下一次靠岸应当是在三日后,你好生歇息。”
苏妧点头,正准备再次道谢。
江珣析猛然回头,没敢看苏妧,“我说的,一直都有效,苏妧,你很好。”
甲板之上传来江珣析快步离开的声音,苏妧闭上杏眸,也不敢多看。
这般好的儿郎,她不能毁了江珣析。
手摸上小腹,分明什么感觉都不曾有,但她却不知怎得,动了不该有的恻隐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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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陆砚瑾虽是住在府中,却并未去看过纪漾任何一次。
从安在同陆砚瑾说着府中之事,“三夫人单独见了纪姑娘好几次,纪姑娘都是哭着出来的,三夫人那边迟迟没有动静。”
陆砚瑾手中笔未停,“三婶可知,我在寻一个能掌管中馈的人?”
从安道:“知晓的。”
陆砚瑾看着府中账册,眸色深沉。
他本不欲管内院之事,可三婶与纪漾却胆大妄为,将主意全部都打在苏妧的头上。
这般行径,他定要让她们全都付出代价。
陆砚瑾一把将账册合上,“既然一直都没有动作,那就逼她动手,让人不必再忍了。”
从安稍楞,随后接下命令,“是。”
看来王爷这次,是发了狠的。
从安立刻又想到另外一件事,“派去青州的人,大抵快要到了,守卫近来一直都在江边寻着,却没有找到王妃的踪迹,如今化雪,怕是不好找。”
陆砚瑾看向桌上的素钗,语气平淡,“找,不论怎样,都要找到。”
从安答允下来,自然也明白王爷心结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