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将二人之间的干系撇得干干净净,方才与苏妧假扮夫妻生出来的欢喜之情,也在此时消散殆尽。
江珣析失落扯出笑,“安排两个厢房。”
他不敢逼迫苏妧太紧,只能等她一点点适应。
将苏妧好生送回厢房,江珣析道:“我今日先去府衙,怕是事情繁多,你先歇下,好生照顾自己。”
苏妧也有礼,“公子也是,记得多用些饭食。”
能得苏妧的一句宽慰,江珣析已然十分高兴。
带着县丞离开,女使也到了此处。
将苏妧扶进去,她有些羡慕道:“姑娘的身子虽然越来越重,但是身形依旧很好。”
苏妧摸着小腹道:“不过才四个月,才刚刚显怀。”
女使看着苏妧脱下大氅的,又紧盯着苏妧的小腹,“姑娘的身子看上去倒是比寻常怀胎四月的女子要小上许多。”
这话听的苏妧心中一紧,随后她又说:“许是我那时身子受了些伤,一直没养好才会如此。”
苏妧担心得很,孩子还在她的腹中,她也不希望孩子有半分的损失。
纵然那时不愿要他,但既然已经决定留下,她一定要好生对待这个孩子。
苏妧睡下后,不知更为重要的人也到了宜阳。
她只觉得在睡梦中,睡得没有那么安稳了。
第四十章
后头几日, 苏妧只有在每夜入睡前才会见到江珣析,他总是一脸倦色。
苏妧让他回去好生歇息,但江珣析坚持要来看看她, 还直言是来看她腹中的孩子, 使得苏妧根本没法拒绝。
到宜阳许久,苏妧倒是也没什么出去闲逛的兴致。
外头多是绥国人, 她看见绥国男子蓄着浓密的胡子, 还有走起路来煞气冲天的模样就有些怕,如此还不如待在客栈之中好生静养。
婢女倒是怕苏妧太闷, 主动同她说着近来的趣事,苏妧听她说倒也是津津有味。
客栈底下出现一阵的骚动, 苏妧将门窗掩盖得很好, 没有透出半分,是以根本没有看到底下的情形。
江珣析一身绯色官袍,衬他更加玉树临风。
他走至近前, 对着坐在一人高马上的陆砚瑾行礼,“参见王爷。”
周遭许久都没有传出任何的声音,陆砚瑾手握缰绳。
眼帘微垂, 盖住他黑眸之中的惊涛骇浪。
江珣析一直维持着行礼的动作,并未起身。
陆砚瑾也没有让江珣析起来, 就让他保持着这一动作。
周围跟着江珣析一道来的官员额头之上不住流着汗珠, 也不知眼前的摄政王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半晌过后, 陆砚瑾嗓音微沉,“都起来。”
众人这才敢站好, 却仍旧是不敢抬头多看。
江珣析直直将目光对上陆砚瑾, “不知王爷前来,有失远迎。”
陆砚瑾嗤笑一声, 从马上翻身而下。
动作纯熟且利落,落地那瞬衣袍不见半分褶皱。
他只站在原处,也能感受到他周身逼迫的气息,“本王此来未予任何人说,江大人若是提前相迎,本王倒是会觉得有些奇怪。”
江珣析没有多余的话语,迎着陆砚瑾朝府衙之中走去。
在经过客栈之时,江珣析不露声色地抬头看眼窗户的位置,是关着的。
陆砚瑾没有察觉江珣析的不对,随着一众官员走近府衙之中。
陆砚瑾轻掀衣袍,坐在太师椅上。
眼眸微落,看上去颇为漫不经心。
对于眼前的公文,他没有丝毫的兴趣。
江珣析对陆砚瑾的到来已经不是有好奇探究的意味在其中,更多的是一份紧张。
他早不来、晚不来偏生在这个时候,是不是已经知晓阿妧……
不。
江珣析很快自己否定这一想法,若是知道,陆砚瑾定然早就已经去找阿妧,不会在这处。
江珣析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陆砚瑾挥手,“你们都退下。”
众位官员哪见过当朝摄政王,只是听说过陆砚瑾的名头,今日一见果然是所言不虚。
既然陆砚瑾发话,众人赶忙退下,不再有一刻的停留。
江珣析也将手抬起,刚要行礼说退下时,上首之人突然开口,“江县令留下。”
众人在走前,有些同情的看了江珣析一眼。
江珣析等他们全都走后才站至陆砚瑾的跟前,“不知王爷留下下官,可有何事?”
陆砚瑾不轻不重的将公文扔至桌上,“没想到江大人才上任没多久,就将宜阳的事情处理得如此漂亮。”
宜阳靠近绥国,虽只是个小县,重要的并不是旁的琐事,而是与绥国之间的往来。
自小皇帝登基,陆砚瑾以摄政王的身份进入朝堂之中,就与各边境小国有着往来。
其中绥国最为强盛,虽让人忌惮,但更多的则是商贸。
陆砚瑾将江珣析调任此处,却有私心所在。
江珣析听到陆砚瑾的夸赞,也并未有太大的反应,只是一板一眼的说:“承蒙王爷厚爱,这些都是下官应当做的。”
陆砚瑾也并未在拐着弯子,“本王今日来,也不是同江大人叙旧,绥国的事江大人作为县令应当是要清楚的,上任不过几日就将政事处理的如此好看,自然也能回答出本王下头的疑问。”
江珣析一听,就知不妙。
可如今,他若是不说,就会显得更加可疑。
于是江珣析只能道:“悉听大人所问。”
陆砚瑾:“绥国近来异动频繁,本王收到不少的密信,不知江大人可否知晓?”
江珣析将手掩在袖中,果然是如此。
他道:“知晓。”
陆砚瑾既然敢如此问,想来已经知道许多的事情,上次他与苏妧说恐怕要起战事的时候,只是他的人先将密信传至他的手上,再由他传给宁王,没想到陆砚瑾竟也这般快就收到密信。
二人只是交谈,却弥漫出不大寻常的感觉来。
陆砚瑾听见江珣析的回答,脸色并未有任何好感,反而变得更加阴鸷。
将公文一把扔至江珣析的脚下道:“既然知晓,为何隐瞒不报。”
他黑眸渐沉,二人都知道因为什么,却并未明面说出。
将江珣析贬谪宜阳,陆砚瑾不只是因为苏妧,还有则是,他需要找到真切宁王叛乱的证据才行。
不主动放线,鱼儿怎会上钩。
江珣析不卑不亢跪下,“王爷恕罪,是下官疏忽,下官初至宜阳,虽得到绥国今日整兵的消息,却也没有任何确切的证据,不敢将还未确定是否为真的消息传回京城。”
他深吸一口气,无欲无求的眼睛闪过一分狠辣,“还请王爷降罪。”
陆砚瑾没说话,江珣析也不敢擅自起身。
不知过了多久,陆砚瑾才道:“起来罢。”
江珣析一顿,先是谢礼,“多谢王爷。”
他又重新站至陆砚瑾的面前,陆砚瑾也自知此番到来的目的已经达到,旁的不必再多说什么。
于是只起身,“本王近来都会留在宜阳,若是江大人有任何发现,可直接与本王说。”
江珣析呼吸一滞,随后不敢有太大的举动,说句“好”。
看着陆砚瑾走出去的背影,江珣析的呼吸重了几分。
他的长随小厮从偏室出来,看见陆砚瑾离开的背影问道:“大人,可是有何不对?”
江珣析低头,看着官袍之上跪出的印子,“今日来,他像是给我一个警告,却又不只是绥国的事情,似乎还有其他。”
小厮刚想要说话,可江珣析一抬手,就止住小厮的话头。
随后江珣析才猛然察觉出不对来。
未曾将消息传回上京,知情不报。
这话,更像是在说他派人去调查苏府沈姨娘的事情。
不然若只是因为绥国的消息,陆砚瑾应当是知道他才上任没有两日,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江珣析心中一紧,大跨步去到偏室更衣。
他怕陆砚瑾知晓阿妧就在宜阳,也一直与他在一处,不然为何,陆砚瑾就如此巧,也到了宜阳。
江家虽是世家大族,可如何能与手眼通天的陆砚瑾相比。
快步回到客栈,江珣析站在苏妧的房门之前,急迫地敲门。
很快里头传来脚步声,门被人打开。
出来的并不是苏妧,而是婢女。
江珣析不顾旁的,赶忙问,“姑娘呢?”
婢女觉着有些奇怪,狐疑的看了江珣析一眼,然后侧过身对他道:“姑娘吃了安胎药睡下了,这会正是歇晌的时候。”
江珣析望过去,屏风之后有些翻动身子的声响。
他这才松下一口气,恢复原来温柔模样,“你进去罢,照顾好姑娘,不必说我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