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戍不动:“有没有误诊的可能?”
太医神色一凛, 连忙道:“绝无可能!”
话音一落, 一直绷着脸的男人微松,偏头一动不动看着宋初姀, 眼睛亮得吓人。
宋初姀被他看得别扭,下意识护住自己腹部,低声问太医:“那...有孕了,有什么需要注意的没有?”
“自然是有的!”
太医连忙道:“娘娘这么早害喜是因为身子弱,这段时间定要注意调养,前三个月与后三个月不可行房事!臣这就为娘娘开些安胎药,娘娘要每日按时喝。”
闻言宋初姀点了点头,又看向裴戍,就见他还傻愣愣地站在那里,唇边的笑压不住,却跟个木头人一样。
宋初姀收回目光:“还有其他需要注意的吗?”
太医思索了一会儿,道:“其余要看娘娘孕期症状,娘娘是头胎,反应强烈些也正常,不必过于担忧。”
得到宽慰,宋初姀松了口气,却听发愣的木头人终于开口:“头胎?”
“不是头胎。”他哑声道:“皇后之前曾有过一个小郎君,如今害喜反应这么强烈,是不是另有原因?”
太医一怔,下意识看向皇后。
宋初姀也傻了,她何时有过一个小郎君?
她蹙眉看向裴戍,却对上男人担忧的视线。
宋初姀心尖一跳,久远的记忆涌上心头。
——这是你的孩子?
——我是阿母的孩子!
原来,他竟误会了这么久!
“谁说不是头胎?”宋初姀脸色涨红,瞪了裴戍一眼,磕磕绊绊道:“是...是头胎。”
“翘翘?”裴戍上前按住她的手,不赞同道:“你实说才能对症下药,不是头胎又如何,若是有人嚼舌根,就命人拔了舌头!”
宋初姀拍开他的手,恼怒道:“谁告诉你我有过一个小郎君?”
裴戍一怔,一个念头突然冒出来,按在她手上的力道不由得一松。
宋初姀不看他,眸子闪了闪,对太医道:“是头胎,之后的事情,有劳大人费心。”
太医不敢多问,连忙作揖:“娘娘抬爱。”
宋初姀又看向同样一脸喜悦的小太监,低声道:“小公公,你先带大人去领赏。”
“奴才这就去,这就去!”小太监欢欢喜喜将太医带出殿外。
殿内只剩下大眼瞪小眼的两个人,宋初姀懒得理他,忽略他灼灼目光,垂眸看向自己平坦的小腹。
有些太快了......
她说要顺其自然,却没想到孩子来得那么快,快得她完全没做好准备。
下意识想要去找裴戍寻求安慰,可那人还直勾勾地盯着她。
宋初姀冷哼一声,斜靠在榻上,绯红的眼角微挑,低声道:“你到底要愣到什么时候?”
这句话仿佛一个开关,男人大步走到她面前,一把将她抱进怀中。
力气大得好像要将她揉进他怀里一般,宋初姀感觉呼吸都不顺畅了。
但好在他还有理智,只是抱了一下就将她微微松开,呼吸急促:“宋翘翘,我们有孩子了!”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耳侧,宋初姀圈住他的腰,缓缓嗯了一声。
两人贴得很近,彼此的心跳清晰可闻。
裴戍将人按在怀里,双眸微红,在她耳边不停喊她小字。
被念烦了,宋初姀推他,却推不动。
两个好消息就如同从天而降的馅饼将裴戍砸了个晕头转向,他牢牢握着她的腰,凑在她耳边,低声道:“宋翘翘,你知道我第一次见那个崔小郎君,有多嫉妒吗?”
“那时候,我真恨不得将崔忱挫骨扬灰。”
那时候的他,只觉得老天爷对他真是狠心,竟让宋翘翘与崔忱那样的人有了子嗣。
他想将崔忱千刀万剐,更想将那个崔小郎君一刀砍了。但是他不敢,他怕她伤心。
宋初姀摸了摸他脑袋,低声道:“你从未问过,我也忘了这茬。崔厌,是崔忱的一个侍妾所生。”
裴戍闭眸,在她耳边低笑出声:“老天有眼。”
这话说得!
宋初姀又好气又好笑,最终也只是拍了拍他的头。
裴戍扣着怀中人的腰,悄悄探到她小腹上。
这个月份,什么都看不出来,但只要一想到他与宋翘翘成婚了,还有了带着两人血脉的子嗣,便觉得上天或许待他不薄。
心中那点不安渐渐淡去。宋初姀靠在他怀中,轻轻蹭了蹭,
成婚第二日就得知自己肚里揣了崽,宋初姀只觉得浑身都不舒服。
御膳房送来了调养身体的饭食,她只吃了两口就撂下了筷子。
喜悦过后,裴戍看着她苍白的脸,担忧涌上心头。
“什么都不吃身体会垮。”他指腹在她尖尖的下巴上蹭了蹭,心几乎被揪起:“这才刚开始。”
“还不是怪你?”宋初姀侧躺在贵妃榻上,一只手支着脑袋,抿唇道:“若是不知道还好,知道肚子里揣着种,做什么都打不起精神,一下子就娇气了。”
“是我的错。”裴戍叹道:“今日乞巧节,民间很是热闹,翘翘想吃什么,我让人买回来。”
宋初姀眸子一亮,当即道:“我要吃城门的红油抄手,城东的卤煮,还有城南的山楂糕!”
“我这就叫人去置办。”
裴戍起身,却被拉住了袖子。
“不用,我们自己去庙会上买。”
宋初姀从榻上起来,立即来了精神气,坐到梳妆台上去选今日戴的玉冠。
月上柳梢之际,建康长街亮起一排排花灯。
庙会之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昨日帝后大婚的红绸挂满树梢,花灯映在红绸之上,喜庆又热闹。
长街之上,无数提着花灯的娘子郎君来来往往,各样花灯令人眼花缭乱。
人太多了,宋初姀缩在商贩之间的空地上,防止自己被人撞倒。
她拨了拨面前的花灯,问:“就这些吗?就没有更好看的吗?”
卖花灯的商贩打量了她几眼,弯腰掏出一盏虾灯,小声道:“我就是看娘子投缘,换作是旁人,我都不拿出来。”
宋初姀左看右看,低声道:“这灯,好像还不如美人灯好看,有什么稀奇的?”
“娘子这就不懂了,您看好。”
小贩神神秘秘,将虾灯展开,点亮,手持灯上的两根竹竿晃动。
只见用线牵动的虾灯也缓缓动了起来,无论小贩怎么摆弄,那虾灯都好像是在水中游荡一般。
宋初姀惊奇地睁大眸子,立即问::“多少银子,我买了。”
“二两。”
“二两?”宋初姀诧异:“一盏灯就要二两?”
“娘子您是富贵人,可以打听一下,上哪里还能找到这么精美的灯?”
宋初姀瞅了瞅灯,正准备咬牙买下来,却有人先一步递上来一锭银子。
爽朗的声音在身侧响起:“老板,你这灯我买了,就送给这位娘子。”
宋初姀偏头,却见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一个陌生郎君。
陌生郎君模样说不上俊美,却也不丑,举手投足之间能看出是个富家子。
“娘子。”陌生郎君对上她看过来的视线,拱手道:“乞巧佳节,娘子怎么孤身一人?我观娘子并非寻常人家的女郎,可是与家中侍卫走散了?”
宋初姀不语,明亮的眸子眨了眨,觉得有些好笑。
“相逢即是缘,不如我们同行,到时候小生还能将娘子送回家。”
“多谢郎君好意。”宋初姀摸上小腹,腼腆道:“庙会上人太多,我生怕冲撞了肚里的孩子,有郎君便放心多了。”
那陌生郎君一脸菜色,尴尬道:“原...原来娘子成婚了......”
他又看了一眼宋初姀的少女髻,心中怅然若失。
宋初姀余光看到越走越近的男人,当即冲裴戍扑过去,抽泣道:“裴郎,你怎么才过来,若是被我夫君抓到了可怎么办啊~”
此话一出,陌生郎君心头一跳,对上裴戍冷冰冰的视线,落荒而逃。
想不到那小娘子看起来乖乖巧巧,竟然玩得这么花!
宋初姀刚想笑,怀中就被塞了一包热气腾腾的山楂糕。
裴戍将人拽到树下,不由分说摘了她玉冠,将她少女髻散开,换成了建康时下很流行的妇人髻。
他手法不好,却胜在够用。
宋初姀任由他动作,自己默默吃山楂糕。
酸甜的口感在口中散开,宋初姀微微眯眼,却听男人问:“我是你的裴郎?那你的夫君是谁?”
这人怎么还会较真?
宋初姀不理他,又听他道:“他还是不够喜欢你。”
“谁?”
“刚刚那个人。”裴戍低声道:“如果换作是我,我就先将你的裴郎解决,再逼你夫君与你和离。”
宋初姀好笑:“你以为谁都像你这般不讲理?”
“所以他不够喜欢你。”裴戍语气淡淡。
宋初姀不与他争辩,将剩下的山楂糕塞给他,转身投进庙会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