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回去看看。”
裴戍看了他一会儿,突然道:“本君若是不让你回去,你便不回去吗?”
必然是不可能的,她总是表面上答应下来,然后自己找路子。
“这次打算怎么做,跳窗户还是跳墙?”
裴戍冷哼一声:“本君送你回去。”
宋初姀惊讶抬头,下一秒,却被男人抱起,将她置于大腿之上。
“这次回去之后,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崔忱是什么东西。还有你那个小郎君,以后不要在本君面前提起,听到没有?”
他说完,掌心在她后颈处蹭了蹭,将人压向自己。
炙热的吻从她额头移到唇角,却没有逗留,很快移到她颈边。
他这次的吻不像以前带着浓浓的欲.望,更像是故意在她身上落下印记,专挑显眼的地方亲。
宋初姀指尖搭在他肩头,微微扬头,任由他动作。
冰冷的面具贴到温热的肌肤,宋初姀被凉得瑟缩一下,指尖下划,探进他腰间摸索。
裴戍动作一顿,没有阻止,握着她细腰的力气越发大。
宋初姀废了好大的力气摸到了他腰间,原本想去找他身上有没有熟悉的伤疤,却发现他腰间伤疤太多,根本就摸不出来。
身前一痛,宋初姀低头,对上男人看向她的眸子。
裴戍压下躁动,将她衣服拢好:“本君送你过去。”
说完,他将人打横抱起,出了寝殿。
即将子时,屋外寂静,一辆马车驶出皇宫,飞快向九华巷驶去。
待到崔府门前,宋初姀焦急下马车,却被裴戍抓了回去。
裴戍将她斗篷摘下,露出她脖颈上的星星点点,意味不明道:“最后一次了。”
宋初姀长睫微动,不明白他口中的最后一次是什么意思,心却已经飞了出去。
见此,男人扯了扯嘴角,松开她。
宋初姀立即下了马车,头也未回地进了崔府。
等到人消失不见,裴戍低声道:“走吧。”
小太监愣住,低声道:“不等等女郎吗?”
“她今日出不来了。”裴戍嗓音低沉,冷笑道:“正好让她死了对崔忱的心。”
——
满月当空,崔府空荡荡,宋初姀行在期间,只觉满目荒凉。
世家颓败之势来势汹汹,她突然想到上一次让她有这种感觉的地方,是已经被抄家的宋家。
那时整个宋宅被翻了个底朝天,院中的百年松树被拦腰斩断,处处透着死气,如今的崔府与之相比有过之无不及。
她来到崔厌院前推门而入,与站在院中的崔忱对上视线。
似乎并没有料到她会在这时候出现,崔忱眸中情绪翻滚,低声道:“卿卿。”
他们已经许久未见,崔忱扯出一个笑容,却在看到她脖颈上的红痕时表情微滞。
“崔厌呢?”宋初姀有些急。
“他在睡觉。”
“睡觉?不是病了吗?”
宋初姀皱眉,就要进去看,却被崔忱一把抓住了手腕。
崔忱皱眉:“厌儿并未生病,何人告诉你他生病了?”
宋初姀偏头看他,似有不解。
崔忱想到白日崔萦说的那些话,角色倏然变得难看。
仿佛是为了证实他的猜测,一直跟在老夫人身边的嬷嬷突然出现,看了一眼崔忱,对宋初姀道:“夫人终于回来了,老夫人请您去一趟。”
宋初姀一愣,神色转淡,似乎是猜到了什么。
——好好看看崔忱是什么东西。
她突然明白,新君为什么会对她说这句话了。
步入老夫人院中时,宋初姀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崔萦。
一段日子不见,她憔悴了许多,明明是十六岁的少女,眼中却失了光彩。
崔萦看到她,微微垂眸,心虚地没有与她对视。
“翘翘。”坐在椅子上的老夫人对她招手,笑得温和慈爱:“快过来让祖母看看。”
宋初姀站在一丈开外,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佯装慈爱的老夫人。
见她不动,老夫人脸上笑意收敛,催促道:“七郎,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将翘翘带过来?”
崔忱眼中划过痛苦,上前挡在宋初姀身前,低声道:“祖母!”
老夫人瞪他一眼,动作缓慢起身,拉住宋初姀的手,不动声色扫了一眼她脖颈处的红痕。
松垮的皮肤带着层层褶皱,覆上来的时候粗糙又带着几分温热,很不舒服。
宋初姀嘲讽地牵了牵唇角,静静等她接下来的话。
“几日不见,翘翘还胖了些,想必新君待你不错。”
老夫人笑意不达眼底,不停在她手上揉搓:“祖母都听说了,如今新君后宫空置,只有你一个女子,想必翘翘十分得君上的心。”
这话真是越说越荒唐,崔忱低呵道:“祖母,别说了!”
“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老夫人冷冷看了崔忱一眼,从一旁的嬷嬷手中接过一张宣纸,道:“翘翘,这是祖母为你准备好的和离书。”
宣纸摊开,白纸之上墨笔书写着和离书三个大字,很是醒目。
“自从翘翘入崔府,祖母一直将你当作崔家的孩子。七郎生性风流,是个拘不住的性子,你们成亲多年也无所出,想来与七郎确实不合适。”
老夫人将和离书放到宋初姀手上,笑道:“你与七郎和离之后,也依旧是我们崔家人。虽然宋家不在了,但是以后有祖母护着你。新君虽然看重你,但也不能不清不楚地呆在宫里。你这几日先留在家中,之后祖母将你风风光光送过去。”
好一番冠冕堂皇的话。
宋初姀将手抽出,转身就走。
老夫人淡声道:“七郎,还不将翘翘带回屋,夜深露重,小心生病。”
崔忱闭眸,转身跟上宋初姀的脚步。
崔府的下人已经跑了许多,府内小路上悬挂的灯笼熄着,只能靠月光才能依稀辨别脚下的路。
宋初姀走得缓慢,崔忱就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走走停停。
他们中间一直隔着三尺的距离,不近也不远,伸手就可以碰到。
宋初姀停下脚步,站在池塘边上看着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池水。
“卿卿。”
崔忱声音沙哑,隐忍道:“对不起,今日之事,我事先不知道。”
宋初姀回头,就着月光下打量这个面色苍白男人。
常年服用千金散抽干了他的精气,眼下泛起淡淡的青黑,他身上的大氅比她还要厚,可露出来的手腕却依旧不见血色。
她依稀记得,许多年前的崔七郎虽然风流,却不像如今这般风一吹就倒。
宋初姀收回目光,缓缓道:“崔忱,你若当真觉得对不起,就应该带我出去。”
崔忱微微一僵,藏在袖中的手瞬间紧握成拳。
是,他不是不能带她离开,但是他没有这么做。那些抱歉的话说出来实在是虚伪。
宋初姀却不在意,理解道:“舍一人讨好新君,从而为家族博机会,若我是你,我也会这么选。”
他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当场怔在原地。
宋初姀又道:“我知道你并非贪生怕死之人,崔忱,经这么一遭,我欠你的能还了吗?”
我知你并非贪生怕死之辈。
光这一句话,便让崔忱觉得头晕目眩。他以为在她眼中,自己会是贪生怕死的宵小之徒。
他声音更哑,垂首道:“你不欠我什么,从来都不欠。”
“欠的。”
宋初姀偏头,咬唇道:“你为救我才服的千金散,是我欠你的,但是却不欠崔家什么。”
话音落下,周遭寂静。
崔忱久久没有开口,许久才轻笑道:“卿卿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知道的不久。”宋初姀没有正面回应。
外面传来打更声,寒风吹在身上,宋初姀觉得有些冷,于是转身离开。
崔忱这次没有再跟上,而是坐在假山的石块上,仰头望着月亮。
只是月亮好似在与他作对,很快就藏到了云里。
——
宋初姀坐在崔厌床头,掌心在他额头上贴了贴,见并未发热,终于放下心。
或许是看在崔厌是崔忱的血脉,老夫人也没有丧心病狂地让他真生病,只是捏了个由头将她骗回来。
天蒙蒙亮时,崔厌醒了。
他看到眼前突然出现的阿母,嘴一咧就要哭,却在宋初姀一个眼神的示意下憋了回去。
“阿母...”崔厌声音带着兴奋:“阿母以后能不能别离开厌儿。”
宋初姀为他将被子盖好,冷冰冰道:“我不是你亲娘,你亲娘才不会离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