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觉得今日裴戍有些怪怪的,但是又说不上来是哪里奇怪。
裴戍没回答她的话,只是将碗筷收拾好,对她道:“我有些事情要去处理,翘翘若是累了便先睡。”
说完,也不等她再问,便匆匆出了院子。
宋初姀坐在摇椅上,错愕地睁大眸子。
哪有这样的人,将她放到这里,自己又跑了!
她冷哼一声,倒也没觉得生气,舒服地躺在摇椅上晃了起来。
夜里吹来的凉风比冰块散出的冷意舒服多了,宋初姀看着满天繁星,突然有些困。
经历了再多,她如今也不过是个刚满二十岁的小娘子,该倦怠的时候还是会倦怠,因此很快便睡着了。
温和的夜风吹起她裙角,露出她白皙的小腿。
裴戍回了一趟皇宫,按照惯例,凯旋而归的第一件事便是要封赏功臣,更何况天下初定,必定要大肆封赏,方才不会寒了将士们的心。
便是因为此事,他在勤政殿一直呆到将近子时。
周问川与晏无岁并立两侧,一个禀报这半年来建康发生了什么事,一个为分封之事出谋划策。
有时两人话赶话说起来,还能抽空吵两架。
将分封的圣旨拟定好,裴戍归心似箭,冰冷的目光扫了一眼争执不下的两人,那两人就乖乖闭了嘴。
“滚出去!”
晏无岁拿起圣旨就麻溜的滚,周问川却没动,摸了摸鼻子,跪下请罪:“臣没有看好宋小娘子,是臣之过,还请君上责罚。”
裴戍终于睁眼瞧他,冷冷道:“本君何时让你看着她,本君是让你保护她!”
没文化吃大亏!
周问川连忙道:“对,保护宋小娘子,臣也没有保护好。”
确实没保护好,她与谢琼去邺城,还险些被人牙子给发卖了。
想到将人从人牙子手里就下来的可怜模样,裴戍语气更冷:“知道错了就自己去领罚。”
闻言周问川神色一松,当即便出了勤政殿。
晏无岁早就已经在门外等候多时了,一见到他出来,当即便一脚踹过去。
周问川反应快,躲了他一脚,眉梢一抬,冷冷道:“偷袭算什么君子所为?”
“君子?”晏无岁一抖衣袖,怒道:“你不告诉我宋小娘子的小字,害我闹了这么久的笑话,你又是什么君子?”
“什么小字?”
晏无岁冷笑:“宋小娘子小字便是翘翘!”
周问川还是没有反应过来:“翘翘怎么了?”
见他遮掩都不遮掩了,晏无岁怒道:“你说怎么了,君上帕子上绣的什么?不正是翘翘二字?”
“那宋小娘子就是君上心心念念之人,我不知也就罢了,你竟还看我笑话,我呸!”
到了气头上,晏无岁也顾不得礼法,当即就对着周问川呸呸呸起来。
“你说什么?”周问川傻了:“君上帕子上绣的是翘翘,不是娇娇?”
此话一出,晏无岁顿住,突然身心舒畅。
好啊好!原来周问川这厮也不知道,真是太好了!
重新将手背到身后,晏无岁没有理他,大步往宫外走。
周问川却是僵在原地,以前想不通的一瞬间都想通了!
怪不得君上拒绝了那么多美人儿偏偏一心扑在宋小娘子身上,怪不得他们的铁骑刚刚踏入建康时君上眼睛就落在宋小娘子身上。
他原本还以为君上是看中了女郎的美貌,原来竟是这样!
——
马匹照旧被拴在巷子里的木桩上,裴戍脚步放得极轻,推开院门,一眼就看到睡在躺椅上的女子。
过去的场景仿佛在眼前重现,只是终究是与以前不同了。
以前,十六岁的少女能整个蜷缩进摇椅中,如今却要露出一截小腿。
她长高了些,从只到他胸口长到他肩膀,是建康女子中少有的高挑身形。
裴戍没有将人惊醒,又细细打量她眉眼。
没有人不会变,她清丽的容貌随着年龄的增长带了几分艳色,自是姝色无双。
大概是他目光太灼热,直接将人给看醒了。
宋初姀揉了揉双眼,声音沙哑地喊了声裴戍。
裴戍将人打横抱起,一边往屋内走一边问:“怎么不进去睡?”
“一时忘了。”她迷迷糊糊回答,额头靠在他硬邦邦的胸膛,又问了句:“我们什么时候回宫?”
“不回宫。”裴戍手指顺着她满头青丝,低声道:“就住在这里。”
宋初姀清醒了几分,仰头看他:“住在这里,为什么?”
“因为翘翘喜欢。”
宋初姀瞪圆了眼睛,她何时喜欢这里了?
这里的床不够软,饭食也不够好,桌角没有被包上,许久之前,这都是她废弃的一处私宅。
以前若不是裴戍在这里,她根本来都不回来。
她正想辩驳,却闻到一股淡淡的酒香,凑近嗅了嗅,她果然没有闻错!
“你又喝酒了?”她挑眉,精神了:“吃饭的时候不喝酒,出去了一会儿就带了一身酒气回来,下次要去做什么,逛花楼不成?”
这怎么就说到逛花楼了!
可能确实带着三分醉意,裴戍垂眸,笑得肆意:“这种事情,不应当是妻子管丈夫才会说的话吗,宋翘翘,你都不愿意与我成亲。”
说道这里宋初姀便觉得心虚,当即不说话了,乖乖缩在他怀里,任由自己被抱回去。
裴戍嘴角噙住一抹笑意,只是眼中失落如同潮水,翻涌而上。
囫囵睡过一觉的宋初姀怎么都睡不着了,她嗅着淡淡的酒气,翻身坐在男人身上。
裴戍扶住她的腰,看着她黑暗中格外明亮的眸子,三分醉意也化成了七分。
“你今日为什么又喝酒?”
得不到答案她是睡不着了,她揪着男人衣襟,不大高兴道:“我们为什么不回宫?”
裴戍轻笑一声,在她柔软的腰肢上捏了捏,声音沙哑道:“翘翘若是睡不着,大可以做些别的事情。”
这个时候还能做些什么事情,当然是男女之间那点事儿。
宋初姀锤了他胸口一下,抿唇道:“说清楚,不说清楚别睡觉。”
话音刚落,只听叮咚一声,放在床边的酒坛开了口。
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便被男人捏着下巴渡进来一口酒。
温酒入喉,还是呛得宋初姀泛起了泪花。
男人却根本不肯放过她,揽着她的腰将她抵在床边,一连又渡了好几口。
酒水顺着两人的唇滑进衣领,顺着沟壑蜿蜒而下。
宋初姀从来没喝过这么多酒,只觉得脑子晕乎乎,本能去喊裴戍的名字。
可越是喊,男人动作却越是粗鲁,甚至去啄她落入衣襟中的酒,薄唇轻碰花蕊。
“别...我不想喝避子汤。”
她隐约找到些神智,按住他向下探的手。
裴戍顿了顿,不知从哪儿摸出一个小盒子。
湿热的吻落在她唇边,裴戍轻声哄:“乖,不用喝避子汤。”
哪怕嗓子受过伤,声音远不如之前好听,可他这样温柔的语气还是让宋初姀耳根一酥,抓着他衣襟的手也渐渐松了。
......
结束后,裴戍去打水,屋内响起渐远的脚步声。
不得不说,睡不着的时候做些别的事情果然是治疗失眠的好法子。
宋初姀如今只觉得自己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困意如同浪潮一般席卷而来。
迷惑神智的酒意还未散,宋初姀隐约记得,他在最后时刻抱着她说了一句话。
是什么话来?
她掐了掐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几分,总算是想起来了,他说:“宋翘翘,你不愿意与我成婚生子,那与以前的裴戍呢?”
王八蛋!果然是王八蛋!
怪不得不回宫,怪不得非要在这里住,感情是要和他重温旧梦呢!
困意难抵,宋初姀几乎是咬着牙睡过去的。
裴戍回来时见她睡着动作更轻,将她身上擦干净,方才将目光落在她被攥红了的手腕处。
轻轻叹了口气,他摸了摸那圈儿红痕,锋利的眉眼带着凉薄。
他并未说谎,若是没有遇见宋翘翘,他哪怕不喜欢,也会寻个人成亲生子。
幼年丧父丧母,他从未有家,这几乎成了他的执念,也极易因为这件事陷入偏执。
明知道不对,明知道不该这么逼她,可他还是做了。
他想起年少时村子里有对少年夫妻,成婚三年,丈夫迷恋上外面的女子,为那个女子几乎掏空了家底儿。后来那对夫妻因为这件事和离,可丈夫最终也没有娶到移情的女子。
他记得清楚,后来那丈夫整日酗酒,曾经的妻子站在门口嘲讽:“她若是喜欢你,怎么会不嫁你?”
裴戍垂眸,湿吻落在她手腕处,自嘲地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