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长霆径直看向符嬷嬷,“是你教唆王妃?”
“冤枉啊!”符嬷嬷大惊失色,“仆妇就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做这事,王爷您明察,王妃娘娘心地纯善,更不会做这事啊!”
贺长霆早知她们不会乖乖认罪,必要哭天抢地辩驳周旋一番,没有耐心与她们耗着,直接命赵七对符嬷嬷用刑。
赵七虽与符嬷嬷相熟,却也不会违逆王爷命令,命将人拉出去要打板子。
段简璧拦在门口,不准赵七将人带走,还是央求着晋王,盼他放过符嬷嬷。
贺长霆着意杀一杀这股下药的不正之风,怎会因为王妃哭了两声、央求几句就改变主意,道:“坦白从宽,你如实说,谁的主意。”
“没有,我们没有做的事,你为什么一定要我认!”段简璧哭得无助,求告无门,只能一味摇头否认。
贺长霆不再看她可怜模样,别过头去,对赵七道:“一个妇人,也能阻你的路么?”
“王妃娘娘,得罪了。”赵七得了晋王命令,锁了王妃双臂把人自门前扯开,命人将符嬷嬷带了出去。
棍棒落在身上,哀嚎声不断递进来。
段简璧没有一点办法,只能跪在冷漠的男人面前,一遍遍央求他不要打了。
“王爷,这里是佛门啊,我们是来给母后祈福的,要行善积德,不能造杀孽啊。”段简璧没有办法叫晋王信他,只能这样说,盼着能先救下符嬷嬷。
贺长霆目色愈冷,盯着她:“你也知道这里是佛门,你也知道,我们是来给母后祈福的,为何,还给我下药?”
“我没有下药,我没有下那种药。”段简璧极力争辩,忽想起一事,急道:“你昨晚喝酒了,你和谁喝的,说不定酒里有药呢!”
贺长霆冷哼了声,“酒里有没有药,我很清楚,你莫血口喷人,胡乱攀咬。”
他喝的那坛酒是段瑛娥本来要喝的,段瑛娥总不至于自己给自己下药,再者,段瑛娥给他下药作甚,要他回来跟王妃圆房么?
悖理至极,荒唐至极。
“我有没有血口喷人,你审一审不就知道了么?你把那人叫来打一顿,瞧他认不认,你为什么逼着我认,为什么逼着符嬷嬷认……”
段简璧被逼得狠了,声音也不似之前柔和,增了几分锐利,有无助,更有不满,不满贺长霆严刑逼供,屈打成招。
贺长霆心中认定段瑛娥没有害人动机,更不曾想到段瑛娥的真正用意,自不会听从段简璧所言一打一大片,只当她无理取闹,并不理睬。
“王爷,人晕过去了。”赵七来禀。
符嬷嬷毕竟年纪大了,哪里受得住这等酷刑,赵七虽已关照,叫人下手轻点,到底是握惯了长戈杀敌的,便是放轻的力道也叫人难熬。
“泼醒,再打。”贺长霆冷道。
段简璧连哭都哭不出来了,陌生地望着晋王。
他不是要查真相,不是要查谁给他下了药,他认定是她和符嬷嬷作恶,他就是要她们认罪而已。
就是要惩戒她们而已。
“别打了”,段简璧自知挣扎无用,再这般打下去,她不认又如何,符嬷嬷左右都要被打死了。
“王爷,是我的主意,符嬷嬷给我的是神药,是我偷偷换了,她完全不知情。”段简璧幽幽地说。
“你哪来的药?”贺长霆冷声问。
“重要么?”段简璧仰头看他,“王爷是不是还要抓住卖药给我的人,打死他?”
“哪来的药?”贺长霆语气又重几分。
“我说你就信么,你不怕我血口喷人、胡乱攀咬?”段简璧神色淡漠,一双桃花眼冷的像雪,黯淡无光。
“我认了,要打就打我罢。”段简璧不再抬头看他。
“到底哪来的药。”贺长霆知她在置气,没将后面几句话放在心上,只是追问药的来处。
看来他问不出药的来处,是不会轻易罢休的,大概还要把她的丫鬟、她亲近的人,甚至她的姨母,都用刑逼供一个遍。
“从别人手里买来的,我一个人偷偷去买的,卖药人什么模样,在哪里买的,都不记得了,王爷要不也打我几板子,瞧瞧我能否想起来。”段简璧垂着眼睫,平静地说。
她认了,把所有罪过都揽在自己身上,摆给他一副“要命一条”的姿态。
案子到这里似乎可以了结了,可这不是贺长霆想要的结果。
凭她的胆子,若非受人教唆,怎敢做这事?
可她这副姿态,一力担下所有罪名,百般护着幕后之人,倒像是他办了冤案。
但她这模样,审问也没办法继续了。
“果真是你么?”贺长霆意欲再给她一次坦白的机会,“你说实话,我不追究那人。”
段简璧仍是没有抬眼,唇角扯出自嘲的笑,果真不追究么?那为何要打符嬷嬷?
她一遍遍告诉他,不是她,她没有作恶,他可曾信了一个字?
既不信,又何必一次次问是不是她。
段简璧不再说话。
她低敛着眼眸,瘫跪在那里,面色苍白淡漠,自雪颈延至领部,裙衫遮不住的地方,裸露在外的肌肤上还能看出或深或浅的淤红痕迹。
如此规矩本分,如此柔弱无助,如此倔强对抗。
她沉默着,却振聋发聩。
贺长霆明白,她口中,一个字都问不出来了。
事情只能到此为止。
“王妃无德,押回玉泽院,禁足——”贺长霆微微停顿片刻,似有所考量,最后说:“禁足三个月。”
赵七领命,亲自来押人,仍旧毕恭毕敬,低声说:“王妃娘娘,请吧。”
房内的丫鬟概都吓傻了,没有人想起来要去搀扶王妃起身,赵七毕竟男人,也不能做这事,能做的,便只有给她更多耐心。
段简璧身子本就还疲乏的紧,尚未歇过来,又跪了这么久,双腿酸软无力,膝盖也隐隐作痛,要站起来确实费力,可她还是强撑着站了起来,只甫一起身没有站稳,踉跄了下。
贺长霆不及多想,出于本能伸手去扶。
赵七也怕王妃跌倒,下意识将刀柄递过去给她扶。
段简璧虽有恍惚,对贺长霆那条长臂认得清楚,手臂向旁侧拂转,避开他伸来相扶的手,握住了赵七递来的刀柄,稳稳当当。
至门口,段简璧看见昏死在地上的符嬷嬷,心中又生苦涩。
自嫁进王府,她身旁只有一位符嬷嬷,两人虽结缘于一只金手镯,但并非彻头彻尾的财货交易,符嬷嬷是真心怜她无人可依,诸般劝导提点,无非就是想叫她体体面面、荣华富贵做这个王妃。
她新妇初嫁的那几日,是符嬷嬷安抚了她的惶恐无措。
可她却一而再,再而三,牵连她蒙冤受苦。
她今被禁足,彻底惹了晋王嫌厌,日后在王府,恐更加艰难,自顾不暇,哪还有余力保符嬷嬷平安。
“王爷。”段简璧转身,未近贺长霆身前,只在门口处就地跪下,平静淡漠地说:“妾身求您,放符嬷嬷,安稳养老罢。”
经此一事,贺长霆也不会留符嬷嬷在王妃身边教唆了,且已经给了她教训,也有意调她出府,念她是王府老人,多年伺候,打算将她母女遣去田庄做个清闲活计。
遂应允段简璧的话,淡淡闷出一个“嗯”字。
段简璧
叩首谢恩,扶着赵七递来的刀柄再次站起,转过身,看了看无边无际的泼墨夜色。
黑夜总是来得迅疾,偏又这般漫长难捱。
可她只能,温顺地,走进这长夜。
“王爷,不喜欢,大可休了我,这桩姻缘,我做不得主,难道你也做不得么?”
柔弱的身影立在夜色里,没有回头,说完这句便飘远了。
贺长霆自夜色中收回目光,扫了眼地上跪着的一众丫鬟,丢下一句话,“今日事,凡有泄,在场者皆死勿论。”
第25章
住在永宁寺的最后一个晚上,贺长霆深夜无眠。
去陪母亲,可坐在后厢里,始终无法宁心静神,总是侧耳听着前面动静,心里竟荒唐地想,说不定王妃会再来这里,向母后祈愿,同母后告状,说他对她坏,叫母后训导他。
但是怎么可能,她已经被送回王府禁足了,她决计没胆子违逆他,私逃出府的。
几日前,她还虔诚地跪在这里,一次又一次祈愿,盼着夫妇和美,相知相敬,白头到老。
可她昨日离去,却那般冷漠地质问他,为何要应下这桩姻缘,为何不休了她。
她在怪他,虽然一如既往地温顺,可他听得出,她心有怨怼。
他错了么?不该因为下药一事惩戒她么?
眼前忽又浮现一片凌乱景象,断裂四散的碎锦,全是她的衣裙,所以,她拒绝过,反抗过么?
还是欲拒还迎,逢场作戏?
他分不清楚,当夜情景,虚妄的厉害,他没有一点切实的记忆。
但他确确实实,完完整整,甚至反反复复要了她。
他对敦伦之事,并非一无所知。父皇的姬妾们夏日总爱穿的清凉,内里一件齐胸长裙,外罩薄如蝉翼的冰丝半袖,根本遮不住肩上的青紫瘀痕。他记得七弟有了第一个宠姬时,特意拿了本画册,非要与他探讨嫔御肩上的痕迹是怎么来的,由此向他传输了很多男女秘事。
而王妃身上的痕迹,他看得清清楚楚,单凭这些痕迹,他便是记不起当时情景,也能猜到他都对她做了什么。
原来,没有神智的他,本性是那般恶劣暴戾。
他不该再想这些的,他应该忘掉那糜乱不堪的景象。
这里是佛门。
他也不该陷于儿女情长的小事,至于王妃,犯错受罚,天经地义,不须再浪费时间,做无谓思虑。
贺长霆将神思拉回正事,想到明日之后七弟便要去洛阳就任,而裴宣也已决定跟随同去。
他该去向七弟荐举裴宣,七弟不是父皇,对他没有那么多忌惮,或许会听从他的建议,重用裴宣,只要裴宣能主导经略洛阳,东都不会轻易再乱。
···
夜色漫漫,贺长霁此刻正温香在怀。
段瑛娥的齐胸长裙已被揉得有些褶皱,本来就只遮了一半的酥软春色被拉扯得又泻出大半。
她娇怒着打那只作恶的手,“放开!说好只一会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