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蕊亲近地说:“婢子帮您上药吧?”
段简璧摇头,“我没受伤。”
碧蕊是不信这话的,没受伤,王爷为何无端端送药来?
“婢子帮您看看,或许您自己没察觉呢?”
段简璧待这些丫鬟虽温和,却并不亲近,从未叫她们伺候过沐浴,做不来在她们面前袒衣裸裎的事,仍旧摇头:“不用看,没受伤。”
碧蕊殷勤无果,面上无光,沉默了一会儿,想起前几日王妃答应送她们回段家的事没了后话,语气小心地试探说:“今日菊芳与婢子闲话,说想她老母了,托我问问您,之前的事,可得了王爷允准?”
段简璧手下顿住,晋王若允了,她早放她们走了,正是没允,她只能另想办法,办法虽有,只很牵强,但这些丫鬟若着急,她也会去晋王面前试试。
“王爷没松口,但你们要是着急,我想了一个法子,我将你们带回侯府,回来时,你们不必跟着折返,王爷这里,我只说你们在代我尽孝,怎样?”
段简璧生父和继母都在段家,旁人并不知他们关系疏远,这个借口虽然勉强却并非完全说不过去。待这些丫鬟留在段家,具体作何,就随他们了。
碧蕊却关心的是,王爷为何没允?
晋王若不松口,他们就算回到段家,名义上还是段简璧的丫鬟,再想求段瑛娥另作安排,终究不好办。
如此回去,有什么意义呢?
“王妃娘娘,婢子们不懂事,叫您作难了。”碧蕊自责,又面露感念:“婢子不回去了,王妃娘娘不要为难了,婢子去劝劝菊芳他们。”
段简璧瞧着碧蕊似是真心,又说:“菊芳他们真想回去,不必勉强,我会替她们安排。”
碧蕊说着会好言相劝,不叫王妃作难,便出门去找菊芳几人。
“你们也知道,王妃娘娘不得王爷欢心”,碧蕊面露失望,“没能求得王爷允准咱们回侯府。”
其他三人一听,都怅惋抱怨:“真是命苦,怎么摊上这样一个窝囊主子!”
“我向王妃娘娘提了个法子。”碧蕊将方才王妃所想办法说了一遍,谎称:“我求了王妃娘娘许久,才求得她答允。”
菊芳几人忙感恩戴德,言碧蕊姐姐辛苦。
碧蕊叹口气,唉声道:“但王妃娘娘有所顾虑,不能叫咱们都回去,至少得留下一人伺候,不然太难看,没法跟王爷交待。”
菊芳几人立即噤声,都垂下头去,谁也不想留下。
碧蕊早知她们会这样反应,故意沉默许久,作出一副决定艰难却大无畏的样子,说:“算了,你们平日总唤我一句姐姐,总不能叫你们留在这里受苦,我便留下吧。”
菊芳几人自又是一番感念。
碧蕊道:“你们享福去吧,只盼你们日后富贵了,别忘了我,他日我若有难,求到你们跟前,还望你们念着今日情义,相助一二。”
碧蕊将事情说的如此机会难得,又做出舍身取义神色,菊芳几人自深信不疑,表了姐妹衷心,央她继续去跟王妃交涉,早日送她们回侯府。
碧蕊却故意又等了一日才跟段简璧说这事,一副人心不古、世风日下的慨叹模样,“王妃娘娘,婢子没用,没能劝下菊芳她们,她们铁了心要走。”
段简璧对这些结果无所谓,哦了一声,言寻个机会同王爷说回家省亲的事。
她现在没有自主权,连见晋王,都得等他想办事的时候,求人,更得等他舒坦了。
“王妃娘娘,您,您别太难过,您还有婢子,婢子是真心想留下的。”
碧蕊心知王妃与她主仆之间没有自小的情分,到底存着几分防备,有心打破这芥蒂,离王妃心腹更近一步,不惜自揭往日罪过,说道:“王妃娘娘,婢子以前做过错事,但婢子真的知错了,婢子现在才知,只有王妃娘娘才是真心待我们这些下人好。”
段简璧闻言,停了手中活计,抬头看着她。
“那日永宁寺,婢子不是无意摔倒的,是,是十二姑娘授意婢子那般做的,婢子不敢违逆她,婢子的母亲和兄弟姐妹,都还在侯府呀。”碧蕊痛心疾首地悔过。
当日事情,段简璧自也怀疑过碧蕊,但这种事情根本拿不到真凭实据,她若去质问追究,倒显得小题大作,有意污蔑他人。
不想碧蕊今日自我揭发。虽然已经毫无用处,但她果真知错能改,也算一桩善缘,段简璧没想深究。
“起来吧。”段简璧淡淡说了句,继续手中活计。
放在往日,她见人哭成这般,会好生安抚几句,可自从符嬷嬷走后,她的心就寡了,真心待她的人总是没有好下场,她也不想再培养什么得用之人了,主仆缘分能走多长,就走多长罢。
碧蕊自也察知异常,但又不好说什么,只能盘算着日后再寻机会表表忠心。左右王妃身旁只剩了她一人,不倚仗她,还能倚仗谁呢。而段瑛娥那里,若想探得消息或行事,也只能仰仗她,她独身一人留下,概有力不从心时候,却也方便周旋,不易暴露。
···
书房内,贺长霆又在揉按额头了。
赵七掐指算了算,距上次王妃娘娘来,已经过去三天了。
王爷竟然在没喝药的情况下,撑过三天了。
大概又难熬了。
“我去请王妃娘娘。”赵七甚至没有询问王爷意愿,只禀一句便去了,左右就算他问,王爷也从不给个准话,反正他次次把人请来,王爷没有责罚,他胆子便越来越大,做这和事佬也越来越得心应手。
贺长霆抬眼,看着赵七出了院门。
他今日头疼不全是药性所致,还因收到裴宣一封信,说起东都近况,心生忧虑。
七弟新官上任,概急于做出些名堂来,竟做了许多官场调动,甚至一些营卫中的统帅也换了人。这些手段本无错处,但时机不对,那些降服之人归心未稳,七弟如此着急收权,只会让他们人人自危。
裴宣冒险写信给他,也是要他早做防备,以防万一祸乱再生,措手不及。
他思索着办法,头就疼起来。
今次的疼并非不能忍受,更没到难捱地步,兴许泡个冰浴,睡上一会儿,也就熬过去了。
可是赵七说去请王妃,他心里动了动,“不必”二字明明就在喉咙里盘旋,却叫他生生咽了回去。
那药真是霸道,过去这么些时日了,竟还叫他对王妃兴致盎然到难以克制。
不过,她确实是最好的解药,每次她来过,于他几乎都是药到病除、病去抽丝之感。
等药性完全驱除,他对她,概不会再如此难以克制。
“王妃娘娘,请。”
赵七送人进来,吱呀一声关上门,识趣地走远了。经了几次守门,他是学聪明了,走远一点对谁都好,站在外头太折磨了。
段简璧唤了声“王爷”,算是见礼,没往他身前凑,直接转去内厢卧榻,褪了外衫。
她很清楚他叫自己来是做什么,也没指望他能怜惜她,但她背上还疼着,不想再被高高抱坐在书架上,在榻上虽也不轻松,总归没有那么难捱。
贺长霆眼看着王妃径直去了后厢,落衣的影子打在屏风上,意外地愣住了。
她何时,这般大胆了?
但他并不怎么想去榻上,自榻上那回后,他一躺上去就会忍不住想她的味道,被褥颈枕虽都已换过新的,但她的味道似乎无孔不入渗进了榻里,叫他无法像以前一样清心入眠。
“过来。”他说。
他的声音不重,段简璧不情愿过去,便当没听见,本文由企e群四二贰耳捂九伊死气整理上传只隔着屏风又落了一层衣衫。
已近五月,天气渐热,裙衫也不如之前层层叠叠,段简璧穿衣规矩,都是里头一层贴身的束胸小裙,中间一层交领罗裙,只露出浅浅一片脖颈,外头还要再罩一件轻纱衫子。
方才褪了两层,已只剩贴身的束胸小衣了,她没有勇气再褪了。
只盼晋王能看透她的意图,快些到内厢来,别再叫她出去了。
可显然,晋王要比她固执得多。
“过来。”他再次说,声音重了些,断了她继续装聋作哑的路。
段简璧只好穿上衣裳,依他言出去了。
“头痛,帮我按按。”贺长霆仍是端端正正坐在书案前,稍微向后倚住凭几,阖目养神。
听来是很轻松的活儿。段简璧还算擅长,以前在老家,猫猫狗狗都喜欢叫她摸,完事后还在她脚边蹭,想来十分满意。
段简璧拇指按住他鬓角,食指按住一点,打圈揉。
力道虽不重,但意外地舒服,贺长霆头没那么痛了。
插秧一般,一点揉够了,便等距换到下一点。
贺长霆很奇怪她哪来这样的手法,问:“学过?”
段简璧说:“不算学过,只是觉得好玩,经常练而已。”
大差不差,只不过给猫狗是可着一点挠,挠舒服了再换下一点,给晋王是可着一点按,按舒服了再换。
贺长霆眉心皱了皱,“经常练?”倒不知她还有这样喜好。
“和谁练?”贺长霆好像漫不经心,随口一问。
“阿谷,阿满和阿仓。”老家里抓老鼠的一只猫和两条狗。
贺长霆没有说话,听来不像是姑娘的名讳,他竟不知,乡野民风如此开放。
段简璧手腕忽被握住,阻停了解他头疼的动作。
明知即将到来的事情逃不开,段简璧还是下意识挣了挣,声音紧张地都生了颤抖,“王爷,我再帮您按会儿吧?”
贺长霆不语,只是将她塞到了自己和书案之间的缝隙里。
轻车熟路去落她衣。
两层衣衫褪去,贺长霆·灼·热的掌心忽然停驻在她背上,没动静了。
段简璧有个习惯,喜欢把裹胸小衣勒得很紧,这样就不会显得自己那里肉多,她背上本就有瘀痕,被勒了几日,更严重了。
段简璧虽不知发生何事,但想他突然停下,概是没兴致了,刚抱了丝窃喜,就觉察男人动手轻解她衣。
他掌心和指尖生有握刀的老茧,一向粗粝,今次却没碰住她,灵活地挑了几下,段简璧整个人便松下来,呼吸都顺畅许多。
他却又走开了。
段简璧好奇,双臂交叠遮在胸前,微微偏过头去看他。
见他拎个小匣子折返,忙转回头,心里怦怦直跳,不知他到底要做什么。
别又是像抱她坐书架那般的花样。
见他打开匣子,取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瓷瓶。
贺长霆看了看站得笔直的女郎,又看看房内,目光落在一处窄长的高榻上,说,“到那里,趴好。”
段简璧望了望他手中瓷瓶,心里不甘愿,他怎么总喜欢趴着?
她捡起地上的罗裙搭在前面,刚想往后裹一些,听他又发话:“不必。”
段简璧不敢再往后裹,却坚持搭在前面,依了他言。
待她照做,他才走过去,打开药瓶,往她已经勒得发黑的瘀痕上涂药。
效用好的药都烈一些,涂在伤口上,便是贺长霆与赵七这般受伤如家常便饭的男人都要哼一声,莫说段简璧本来就怕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