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拜罢,仪官正要出声,却见长孙曜三拜,仪官身躯一震,震愕不敢出声,随后便又见长孙曜四拜。
四下内侍官、女官、宫女之中无有敢出声者。
按礼,向是太子妃四拜太子,太子还二拜,再没有太子还拜太子妃四拜的,仪官心中大骇,虽多有听闻长孙曜极重长明,今日一见还是令她震惊,此刻她自也不敢显露半分异色来,待两人各四拜罢,便再请两人起身升座。
“请皇太子殿下与皇太子妃殿下升座,行同牢合卺礼。”
长孙曜与长明各升座,两名宫女捧着馔案至二人身前,另有女官上前侍奉,以金爵酌酒进奉与二人。
长明长孙曜饮罢酒置下金爵,女官低首再奉以金箸吃食,长明长孙曜吃罢又置放下金箸,女官再以金爵酌酒进奉与二人,酒罢,又复奉以金箸吃食。
两回饮食罢,女官取红绳系缚的两瓢酌酒奉与长明长孙曜二人,长明手捧瓢抬起眼眸望向长孙曜,对上长孙曜含笑的乌眸,长明面上一烫,慢慢垂下眼眸喝合卺酒。
合卺酒罢,女官再奉以金箸吃食。
两人用罢三次酒三次吃食后,宫女撤下馔案。
仪官再道:“请皇太子殿下与皇太子妃殿下起身再复拜位。”
待两人再复拜位,仪官道:“请皇太子妃殿下四拜皇太子殿下。”
待长明四拜罢,仪官犹豫了几瞬,到底还是按着礼制说道:“请皇太子殿下还拜皇太子妃二拜。”
这回长孙曜仍是还以长明四拜,仪官心底震愕,面上却不敢失态,跪下正声贺道:“恭贺皇太子殿下、皇太子妃殿下同牢合卺礼成。”
四下同是跪拜恭贺。
贺罢,薛以领侍从请长孙曜退朝华殿更换礼服,饮春领宫女请长明入重华殿更换常服。
两人再见是半个多时辰后。那方宫人来禀长孙曜便来了,饮春垂身低首扶着长明起身,悄悄低了眼眸偷瞧长明。
这番长明洗了妆,沐浴更衣罢,便也就再点了个口脂,平日里长明也几是不上妆的,至多也便是点个口脂,长明肌肤雪白无半点瑕疵,睫毛浓长,黛眉秀美,上不上妆其实都是一个模样,一身红裙更显明艳动人。
长明倒未注意到饮春在瞧她,踢了踢曳地的裙摆紧张立在殿中,双手拢在广袖间,也没待多时,便听得内殿殿门开阖。
殿内还留着好几个伺候的宫人,长明端正立着,目光穿过丝织苏绣屏风看到长孙曜,绯衣玉带,好个神仙姿态。
这还是长明第一回 见他这般颜色,不由得呆呆多看几眼,可随后目光便也移不开了,她的目光随着长孙曜的步子而动,心口撞得越发快。
长孙曜阔步绕过屏风,笑面快步至长明前,人还未说话,倒是先动了手,一把便将长明抱住。
饶是长明都愣了一下,她嗅到他身上沐浴后独有的暖香,碍着还有宫人,她只敢伸手轻轻搭在长孙曜臂侧,旁的便也不好意思。
薛以低首捧着宝盒悄声放在妆台,随即同饮春等宫人退出。
殿门阖起同瞬,长明倏地抱住长孙曜的脖子往上一扑,被他抱住高高托起,满腔欢喜之下,长明禁不住低下头捧着他的脸亲一下,才稍稍离开,后颈蓦然落下一道力叫她往前撞,长明心下狂跳,长孙曜一下狠狠吻住她,回身脚下生风般大步至罗汉床,半跪俯身倏然将她抵在床上,握过她的腰肢。
长明撞在他胸前,长指倏地收力攥皱他肩上的衣袍,灼吻滚下,颈上蓦地叫他重重含了两下,衣袍都生了火丝般灼热,长明呆呆滞住,浑身发麻发颤。
长孙曜握着她的腰压在自己身前,长明虚落在他臂上蓦地手落,又叫他合抱住,他松了她又不离她分毫,抬起头看她的满面羞红,两人鼻尖抵在一起。
他灼灼望着她,喘着气又落着细碎温柔的吻:“长明,孤很想你。”
长明满脸绯红,颤着心口小声:“我也很想你,长孙曜。”
长孙曜胸口震颤,贴着她的鼻尖,握着她带起,细密灼烫的吻落满长明的面颊,衣襟一下被扯开,灼烫滚落在颈侧锁骨下,激得长明浑身酥麻。
长明慌神往外挤了挤,长孙曜收了收劲却没松开她,仰起脸对上她的眼眸。
他收着气息,眸底晦暗汹涌之色却没有收敛半分,抚住她的脸,去亲她的唇,轻轻的一下一下地深入,勾得她心口急促地乱撞,一手落在她腰间佩戴的九州司雨佩,稍稍垂了眼眸,瞧她染红的眼眸,声音又低又沉蛊惑人心般:“饿不饿?”
长明呆呆看着他,不明白他突然问这作何,却也没有去细想他这句话的含义,气息短促地回道:“不太饿。”
腰间九州司雨佩倏然被他扯下丢在罗汉床,长孙曜抱起她阔步向床榻,长明才方落在铺着锦衾的柔软床榻,腰封立刻被抽离,长孙曜半跪下扳过她的身子,他背着光,她不甚看得清他面上的神色,待他低了身子,她才瞧清他眸底骇人的汹涌之色。他哑声:“那晚些再用膳。”
长明脑子瞬间炸开,这下明白,紧张得心都狂跳,勾在足间的金鞋落地,她下意识地屈膝,长孙曜拂下床帐抓着她,搂过她的腰将她整个人带到身下,髻上珠石琳琅作响,隔着衣袍都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她一时呆了不敢动,手僵僵落着。
玉扣搭落声倏起,长孙曜掷下玉带,扯了蟒袍,一下剥了她的衣衫,灼烫的手落在长明腰间露出的一截肌肤,烫人的身体贴了下来,激得长明浑身一震,气血倏涌上来。她很不敢瞧,等着大婚的这三日她一直在想这夜会是怎么样的,她原以为两个人会先坐在床上说话。
他倒是大方地自然地瞧她,没有掩饰分毫,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直接,一下探入薄衫中抓着她,去亲她泛红的脖子。
长明猛然僵住,他似乎分外喜欢这般,好半晌她才缓了缓,碰触到长孙曜灼烫的肌肤抱住他的腰,长孙曜呼吸骤沉,握着她的腰往上带,急急扯下薄衫紧握住她的手,吻那一方泛红的雪肌。
长明弓起身子,抱在他肩上,又叫他搂着往身上带了几分,长孙曜撕下长裙拨开她的腿,身子一沉,又激得她浑身战栗,忍不住躲了身子,长孙曜稍稍缓了缓手上的劲,又将她牢牢扣住。
她气息急促,望着他轻轻咬住唇,不敢说话,他低头含住她的唇,由浅至深地带着她,怀里的人不知不觉间柔软得同水一般,长明环抱住他肩,手上戴着的戒指手镯上嵌着的宝石闪耀着异样的光彩。
细密的吻急切灼烫地往下,颈上华贵的宝石项链叫他咬下落在一旁,头上珠钗散了大半,长明乌发凌乱披散,喘着气不敢看他,又不想不看他。长孙曜哑声哄道:“别怕。”
“没、没怕。”长明脸上滚烫,蓦然觉到那一处更为骇人的变化,更不敢说话,她是明白几分的,往日里他又是那般直接却克制的人。她断了断声,愈发低了声:“我只是脸有点烫。”
长孙曜哑声说道:“脸似乎不只是有点烫,还很红。”
他抵在身前蠢蠢欲动,长明脸烫得说不出话,可不服气,又硬撑着说道:“你的耳朵也很红。”
长孙曜大大方方认了,声音愈发低哑:“孤也没想到。孤的耳朵很烫,脸上也很烫,孤同你一样,长明。”
他望着她,看得她脸上红得要滴血,低下头吻住她,握住她的腰,舒展有力的双臂陈在她眼前,长明发颤喘-息着弓起身子,又立刻叫他压下去,双臂环着他又不敢松,看着他近在眼前的浓黑眼眸,脸上蓦地一白,紧蹙起眉,指尖不受控制地掐红他一片肌肤,鬓上斜插着的步摇晃动不止。
她收着气息颤着眼睫望着头顶摇晃的红罗帐,身子又叫他往下一带,也并非是全然的不适,她是真的喜欢他,不经意间碰到他腰间紧实的肌肉,脸上又在发烫,这一个晚上,她大抵没有一刻脸是不烫的。
他不停地亲吻她蹙起的眉,直待她舒展眉眼,才稍稍又放肆一些,注意着她面上的变化,压着嗓子极低地问:“这样可以吗?”
长明心口震颤,手上的宝石在灯火映射下闪闪发光,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又是满面的羞,可看他认真的模样,是真的在问。
李夫人悄悄与她说,如果觉得害怕抱着他就可以了,夫妻间本是如此,至于旁的,也没说了。他还在等她的话,看着她不动,她这方结结巴巴地小声回答:“可、可以。”
她眉间时而蹙起时而舒展,看着他紧绷的神色,断断继续又说道:“都还好。”
长孙曜绷直的下颔这才稍稍松了一分,拂开汗湿贴在她面上的碎发,捧起她深吻,长明尝到几分滋味,他似带了几分诱哄,声音愈发惑人低哑:“唤夫君。”
蓦地一重,长明一下抓着他的臂弯,急促又收敛着呼吸,望着他的眼眸,并不容易地唤出声:“夫君。”
他掐着她的腰,灼灼喘息喷涌在她面上,乌眸似望不见底的深泉,晦暗却又汹涌,哑声再要求道:“再唤。”
“夫君。”她的手突然被他抓下,沉息喘在耳际,肩上蓦地一阵湿热,灼烫一路向下,心口撞得愈发急,简直快得不像话,可她竟也那般喜欢他。
长孙曜握住她弓起的身子,一下压在身前,掌在她汗湿的玉背。
待到后头长明也没有缓过来,那种说不上来的亲密,夫妻间亲密无间的欢喜不知如何形容,同她想的不一样,但好像又有些像,长孙曜拥着长明伏在锦衾中,急促的喘-息慢慢缓下来,长明叫他裹在怀中,满身的暖,也满身满脸的红,也不知过了多久,许是一刻,又或是两刻,又被长孙曜抱着去沐浴。
回来后长明更懒怠得动,长孙曜喂长明用了些膳,将放在妆台的宝盒取来,长明瘫在榻上,想起早前薛以是抱着东西来的。
没待她动,又叫长孙曜搂过去亲了会儿,长明红着脸任他亲近,眉眼间又羞又怯,他将四只宝盒都揭了,长明压着紊乱的气息,烫着脸瞧他又欲躲着不敢瞧他,一想方才更是羞得不敢见他,可又被他抱起,又叫他勾了脸向宝盒看去。
第一只宝盒里头乃是一整套的如同长明眸色一般的宝石嵌金首饰,第二只宝盒中是嵌宝镶珠的玫瑰花与龙凤的金累丝首饰,第三只里头装着一色蒸栗黄的黄玉雕刻的她拳头大小般的十二生肖玩件,第四只宝盒里头的锦缎上齐齐整整放了二十颗圆润的半个掌心大小的南珠。
长孙曜低着眼眸凑到她面前,灼烫的呼吸一沉一沉地吐在她面上,哑声问:“原是想先送你大婚礼物的,是孤失礼了,要不要现在试试这些?太子妃。”
他握着她的手,指腹落在她泛红的手腕上,她原戴着的那些首饰在方才行礼时叫他一个个取了,丢了一榻一地。
长明的心止不住地乱跳,满面羞红着很不想动,可瞧得那些又很是招她喜欢,便是此刻再害羞,也愿意试上一试。“好。”
长孙曜这便取了满嵌浅琥珀色宝石的手钏手镯给她戴上,这宝石颜色是同长明眸色一般的,两两一对,一下的功夫长明就叫长孙曜左右手各戴了一只手钏一只手镯上去。
目及长明指上未被摘下的神农针指环,长孙曜压着嘶哑的声音说道:“如此看来这戒指太素了。”
这神农针指环是长明还为燕王时收得的他送的礼物,那时她还为男子,这指环做的便也没有那般华丽,但却也极为精致。
长明趴着身子,低着羞红的脸,取了颗缀着大颗宝石的戒指与神农针指环叠戴在一起,给长孙曜看,声音低哑:“平日里若是要简单些,戴神农针这便够了,要是更为隆重正式的宫宴大典,可以多戴个。”
长孙曜目光落下却是盯着叫丝薄衣衫掩着的痕迹未消的雪躯,只一件丝薄衣衫,还是他穿上去的,他自清楚里头现下并未着任何。
长明觉到他看的并不是戒指,指尖一颤,红着脸低头,长孙曜将那几个锦盒一推抓了人撕开薄衫,长明立刻觉到他的变化,严丝合缝地贴在一处,如骤雨疾风铺天盖地地来,比先头两次容易,可浪尖上似的,又狠又急,叫人震颤不止,长明抓在他背上,低哑颤声断断续续地说道。“长孙曜,我、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的。”
“明日再看。”长孙曜狠狠含着她,克制却肆意,温柔又急迫,一刻不松地拥着她,不离她分毫,声音嘶哑地低哄,“我们明日再看。”
翌日一早该是两人朝见三长辈,不过正和殿等了半日也没见着人,那方寿仁宫,也是临着午正,才见着两人,长明着翟衣戴凤冠羞赧地立在着九章衮冕的长孙曜身旁。
昨夜长孙曜虽同长明说了,他与太后皇后说过,朝见早上不过来,中午再来,可真叫长明这会儿大中午的才勉强爬起身过来,她当真是头都不敢抬了。
太后不在意两人这般迟,向是冷冷淡淡的人这会儿眉眼也是笑的,柔声道:“晚点没事,不必在意,都是自己人,自家祖母怕什么。”
长明怔怔瞧太后,太后向她一笑,这方才将长明打量一番,玉面透粉,含羞带怯的,竟颇有了两分女子的媚态,这往日里是不曾从长明面上见过的。
她又见长孙曜目光直直地看着长明,那双眼都恨不得长长明身上了,还一点也不遮掩地去牵长明的手,果是成了婚,人前都不避着了,自己选的得他心。
她不由得多打量两人一番,这般模样的新婚夫妻,她在这皇族里,还是头一回见。
长明与长孙曜这方同向太后四拜,手捧腶修盘的宫人跪在长明身侧奉上腶修,长明接过向太后进献,太后微笑颔首,便又有两名宫人捧着案上前,长明将腶修盘置在案,稍稍退了两步,又与长孙曜四拜太后。
待两人起身,这方捧着腶修案的宫人撤下。
太后再道:“赐太子妃醴酒。”
长明又一行礼,接了醴酒饮罢:“孙儿谢谢皇祖母。”
太后唤着徐辛将一早备下的礼取来,不多时,十数个宫人各捧着宝箱出来,因着两人还要去见长孙无境和姬神月,太后也未留两人。
从寿仁宫出来,于礼,长明便该去长孙无境的正和殿。长明想也知道,长孙无境必然不会好脸色。果不其然,长孙无境脸色极其难看,好似是被长孙曜拿着刀架在脖子上坐着这被迫受礼。
立在一旁的高范战战兢兢,连呼气声都不敢有,长明这朝见足晚了两个半时辰。
他是知道的太后皇后等人虽然冷淡但少有苛责,也不太揪着朝见时辰,体谅着晚个二三刻钟也是有的,但两个半时辰的还真是头一回见。
长明长孙曜面上并无甚情绪流露,按着礼四拜长孙无境罢,长明自宫人手中接了枣栗盘进献奉与长孙无境。
长孙无境冷坐高座,一眼看到她颈侧衣襟裹着的那被遮掩的痕迹,拢在广袖间的指掐得泛白,面上异色却一点也没露出,他仍看着长明,只是极其地冷淡无情。
久未听长孙无境受枣栗盘,高范不安瞧去,冷不丁见着长明颈侧那痕迹,面上倏白。
那痕迹瞧着是上过药膏了,还用了粉遮着,在翟衣衣襟边里头露出了些,不懂的人亦或是不仔细瞧是瞧不出的,其实就算没瞧着这,昨夜里两人发生了什么众人当然也都知道,洞房花烛夜,难道还有叫夫妻两个各睡各的吗。
可瞧到这,再想两个人迟了两个半时辰,高范便也不敢再想,不说皇家,高门大户家的,年岁大些的公子身边都是常有些个女子伺候的,到了大婚正式娶妻时,必然也不是那等没尝过滋味的。
可若是什么都没尝过的初尝了滋味,又是这等心爱的,这血气方刚的年轻男子怎舍得放。
他不是男人,可他是跟在长孙无境身边二十几年的侍从,所以他知道长孙无境能想得比他更明白。
长孙曜冷声:“父皇”
长孙无境置若未闻,目光都未予长孙曜一个,仍是冷坐不受枣栗盘。
长明知道长孙无境不认她也正常,不管是出于她的出身还是她现下与长孙曜同他敌对,长孙无境都不可能认她,只是这按着礼她该来拜见长孙无境。
她正正为难如何办才好时,长孙曜自她手中接了枣栗盘,推于长孙无境案前,哐当一阵声响,大半枣栗蹦跳出来落在案上玉砖。
四下伏跪不敢言。
长孙无境这方抬起冰冷的眼眸看长孙曜,他靠在椅背,仍没有有半分的好脸色,冷着脸无情地吐出两字:“高范,赐酒。”
高范颤抖起身,脚下打颤,白着脸去斟酒,或者说斟茶,这并不是什么醴酒甜酿,不过一杯凉水罢了,皇族新妇朝见,长者赐下醴酒与新妇,是为认可,而这一杯冷水算什么,长明喝在口中应当就明白了。
不认。
长孙无境不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