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想起张婶方说的话,恼道:“我是绝不会同你睡一张床上的。”
长孙曜冷冷睥着她:“你连睡孤床下的资格都没有。”
“哦——”长孙明一脚踹过去。
长孙曜避开的同时,一把抓住长孙明摁下。
长孙明惊愕地看长孙曜,长孙曜的力道大得她几无还手之力,按理说,只喝了几口水的长孙曜该浑身无力晕乎乎的才对,怎好像没什么事一般,甚至比吃好喝好的她状态还好,怎的,难道长孙曜光坐着休息便够了?
她气道:“放开,放开!”
长孙曜眉眼一沉,摁住胡乱挣扎的长孙明,两人没动刀剑打在一处,末了,长孙曜连抱带扛,将长孙明抱起,半跪着起身,还没下炕,房门吱呀一声推开了。
张氏抱着床被子惊立在房门口,长孙曜衣袍微散,头发有些乱,被他抱在怀中的长孙明,散着长发,面上微红,眸底带着些雾气,衣袍颇为凌乱。
她懵怔地看着长孙明,心下道,这分明就是个女子啊,怎会是男子的,说什么兄弟,分明就是小夫妻吵架闹别扭了,诓她呢。
长孙曜面一烫,倏地收了手。
长孙明摔在炕上,虽没摔疼,但脸迅速涨得通红。
一时间气氛尴尬紧张得厉害。
最后还是张氏开口,打破这尴尬:“天、天冷,婶子给你们加床被子,担心着凉……”
她纠结着,硬着头皮快步入了房,将被子往桌上一放,便快速出了房,还将房门带好。
张氏回了自个屋,才缓了过来,钱大觉到张氏不对劲,上前,问:“咋啦?”
张氏摇摇头,末了,又肯定道:“我就说是小夫妻,还不承认,还不就是吵架闹别扭了。”
钱大听不明白,又问:“你说啥呢?”
张氏推着钱大去睡:“没啥没啥,我就是想起了咱狗娃娇妹,那两孩子打小就闹,整日打架抢东西的,可谁也没他俩好啊。”
狗娃娇妹便是张氏钱大的儿子儿媳,两人打小就是冤家,从村头打到村尾那种,谁能想,两人大了,竟是好了。
说起二人的婚事,当年也是惊了一村的人,娇妹原都是要嫁给别人了,狗娃硬是跑到娇妹家里,抢了人就跑。
这方两家人才知道,狗娃和娇妹其实早有了情,只是两人都嘴硬,谁也不承认自己对对方生了情。
好在后头也不迟,二人终归是成了亲,现下两人日子过得红红火火,两家人也亲得很。
那方长孙明长孙曜二人房中。
长孙曜终于缓了过来,起身没好气道:“你就不能有一点女……”
——女子的羞耻心吗。
他戛然止声,将后头几个字咽回。
长孙明恼得一脚踹过去,长孙曜冷着脸一把抓住长孙明的小腿丢开,拉过榻上的被子将长孙明严严实实地盖住,闷声地自一旁躺下,冷道:“要么睡要么滚。”
长孙明扯下被子,露出脑袋,翻一眼一旁的长孙曜,抱着枕头被子挪到另一边去。
长孙曜沉着眉眼侧身,看到长孙明的脚愣了愣,旋即不敢置信地坐起,斥道:“你敢把脚放在孤旁边?!”
长孙明示意他看自己的脚:“你的脚也在我旁边。”
长孙曜怒而倾身,一把将床尾的长孙明扯过来,半阖着长眸,凛声:“顾长明,你这脑袋是摆设吗?!”
微烫的气息喷洒在面上,长孙明有一瞬的怔神,她推开长孙曜,长孙曜性子里的傲慢是改变不了的,他便是能容她在房中,也不可能容她将脚放在他的脑袋旁边,那对于长孙曜来说,确实有点不大尊敬的意思。
可要她同他“同床共枕”那是绝不可能的。
“这样吧,一人睡一晚床,轮流睡,今晚我睡床,你睡地上。”她说着指一指张氏方抱过来的被子,“有被子。”
打个地铺也能勉强睡,不过就是冷点不舒服点罢了。
长孙曜面色难看:“你说什么?”她让他睡地上?!
“我说分开睡。”长孙明忽有点没底气,她摸回自己的发带,高高抓起头发绑,露出皓白的手腕和方被长发挡住的修长雪白的脖子。
长孙曜一顿,目光不自然地收回,有些避闪。
长孙明绑完头发,想了想,道:“你拿把指刀给我,有字的。”
有字的便是悬心指刀,长孙曜复又睥向长孙明:“你敢问孤要东西。”
长孙明不太明显地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要了不还你,不是,我又不是要你东西,我就是借一下,一下就还你了。”
长孙曜只漠着眼看她,并没有给的意思。
长孙明微抿着唇,两人眼瞪着眼,许久后,长孙曜颇烦躁地偏头,掌中现出一枚悬心指刀。
长孙明拿过指刀,喊长孙曜看,她指着有姬字的一面,又指了指没字的那一面,道:“等下我把指刀丢起来,落地时,有字的那面朝上就你睡床,没字的那面朝上,就我睡床,这样公平了吧。”
长孙曜眉眼沉沉,面色难辨,未置可否。
长孙明手中旋着指刀两周,看了老半天也没瞧出长孙曜到底是什么一意思,她止了旋着的指刀,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应了。”
话音落下的同时,长孙明将指刀往空中一掷。
指刀落地,叮铮响了几下,长孙曜忍不住偏过眸子去看,还没看清指刀正反,长孙明兴奋地窜起身,把长孙曜往边上一推:“没字的没字的,你睡地!”
长孙曜脸色在一瞬间难看到无法形容。
还没等长孙曜发话,长孙明便恨不得将他踹下了。
长孙曜怒而避开:“顾长明,你敢让孤睡地上?!”
长孙明盘腿坐得端正,收起了几分得意,道:“破洞你都睡过,睡地上怎么不行了。”
两年前在仙河,长孙曜晕在山洞过,那不也算是睡。
长孙曜冷斥:“那你就该去睡灶房!”
钱家的灶房小的连床都放不下,长孙明挑高了眉:“我就不去,你要求这么多,你怎么不去,外头够大吧,你去外头睡啊。”
她说着,弯腰倾着身去捡那枚悬心指刀,长发随着她的动作垂下,露出玉白修长的脖颈,长孙曜不自在地避了视线。
长孙明捡起指刀,故意保持着指刀没字的那面递向长孙曜:“你以后不是要当皇帝吗,君无戏言。”
长孙曜冷着脸,这方又将视线落在长孙明身上。
长孙明将那把指刀往长孙曜胸前一拍,她略弯了眼,藏了幸灾乐祸:“君无戏言怎么写,知道吧。”
长孙曜突然伸手,攥住长孙明拍着指刀的手,长孙明一怔,指刀落下。
长孙明眼睫颤了颤,抬着眼看长孙曜,呼吸停滞了片刻,长孙曜微垂着眼,乌黑的眸子掩在长睫之下,一时难辨眸色,长孙明抿起唇角,不出声了。
长孙曜忽偏了眸子,掷下长孙明手的同时下床。
第55章 非商量
“孩子, 起来啦,快吃午饭啦。”张氏温和的声音从房外传进来。
长孙明抱着被子迷迷糊糊翻了个身。
张氏也不是有意要吵两人起来,只是这都大中午, 总得先把饭吃了不是,一顿不吃就该饿着了。
长孙明又听到张氏喊了两句,半睡半醒间应了, 打着哈欠慢吞吞地爬起来。
张氏听长孙明应了,又说道:“热水给你们放外头了,洗漱好了就差不多吃饭了。”
长孙明揉着眼应, 张氏的脚步声刚远些, 她又往后一躺, 抱着被子打了个滚, 懒洋洋地趴着,忽地,有窸窸窣窣的声响入耳,长孙明缓慢迟钝地探出炕去看,略乱的长发垂下大半。
躺在地铺的长孙曜便入了长孙明眼中,她一顿,这方想起,屋里还有个长孙曜。
这房间比较小, 也便这炕前有足够的位置打地铺,昨夜长孙曜便是睡在了她床下。
长孙曜面无表情地看着探出脑袋的长孙明,不过也只看了片刻, 他便移开了眼, 移开眼前还没好气地翻了长孙明一眼。
长孙明只当没看到, 摸过发带绑头发,绑好头发便跳下炕, 同长孙曜一间房,她自是不敢脱了衣袍束胸,这方绑个头发随便拍两下衣袍也就行了。
她只用了一半热水,剩下那半直接端回了房,天冷,放外头冷的快。
“水放这了。”
话说完,长孙明就窜出了房。
*
“其实吃这烙饼子啊,还是最讲究一口热乎。来,孩子,尝尝。”张氏卷起锅底的烙饼递给长孙明。
午饭还没端上桌去,张氏趁这会儿功夫,烙饼子呢。
长孙明面上被灶火照得红彤彤的,接了张氏递来的烙饼子,咬了口,当真是又香又热乎。
“好吃吧?”张氏轻声问。
长孙明连连点头。
“咱有面有肉,你放开肚子吃。”张氏笑弯了眼,又揭了另一边灶的锅盖,里头是做好的饭菜,天冷,做一道菜就端一道菜上桌,人还没吃,菜便冷了,她便将做好的菜先搁锅里隔水热着。
长孙明看到锅里有一条蒸鱼。
张氏将那鱼端出来,喊钱大摆碗筷上菜,对长孙明道:“晚上婶子给你做炸鱼吃。”
张氏钱大住在村头,同旁的村民住的远些,这鱼是钱大一早进村去王牙子家买的,王牙子家有个大池塘,养了不少鱼。
“你啊,有啥事就直接说出来,千万别窝在心里生闷气啊。”张氏也没说太直接,小夫妻吗,吵吵闹闹也是正常的,不过吵完闹完也就该好了。
长孙明倒没听出张氏话里藏着旁的话,吃罢手里一张饼,抬头才发现长孙曜不知何时出了房,立在屋檐下看着这边,钱家的灶房四面是没有墙的。
她还没说话,长孙曜就又移开了眼。
张氏也发现了长孙曜,用手肘轻轻撞了下长孙明,低了声道:“快去喊你家那个来吃饭,担心饿坏了哦。”
长孙明只当张氏的意思是喊你哥哥来吃饭,她正想说,长孙曜是不会吃的。
张氏又劝道:“真要饿死了,咋办呢。”
长孙明淡淡道:“那就是命该如此咯,认命吧。”
要真那么容易饿死就怪了,饿死她都不可能饿死长孙曜,先头在刘家屋,那么几日,长孙曜几相当于没有吃东西,不也活得好好的。
长孙曜有古怪,大有古怪。
张氏只当两人昨夜里是没和好,手肘又撞撞长孙明:“说什么气话呢,真要饿坏了,回头还不是你心疼,吃饭要紧不是,赶紧去喊。”
长孙明一个激灵,起了一身小疙瘩,心疼谁也不心疼长孙曜啊,禁不住张氏的劝,她只得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