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事了,沐浴睡一觉就好了。”
裴修看着长孙明不好看的面色,不相信:“真的?”
“这骗你做什么。”长孙明笑了一笑,她确实没什么事了,只是身上还有些不舒服。
裴修看长孙明不似说假,方放心下来。
李翊神色不太轻松,又道:“祭天典的事我与小修都听到了,阿明,你?”
长孙明不甚在意,道:“没事,别担心。”
李翊自不会信,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怎么可能没事,他听到了,长孙无境怒而弃了文武百官,他又道:“阿明,陛下那呢?”
长孙明知说什么都没有二人定不会信,便道:“陛下生了气,骂了我一顿。”
李翊觉不是只骂一顿这么简单的,祭天典那般重要的事,怎么可能只是骂一顿,他不敢相信:“真的只是骂一顿而已?”
长孙明点点头,脚下步子没停,再有什么事,也只等往后说。
李翊嘀咕几句,末了连连说了几句幸好。
长孙明的眸子黯了黯,又有些无奈自嘲地道:“其实我一直觉得我大概不是亲……”
不是亲生的。
她一顿,止了言,默了默,又道:“算了算了,没什么。”
亲不亲生也没太大差别,长孙无境对所有皇子公主都一个样,总不能所有皇子公主都不是亲生的,只是比起子女,长孙无境更爱权力。
“阿明,你说什么呢?”李翊没听清楚。
裴修也没听懂。
长孙明吐了口气,却是问:“师父不知道吧?”
裴修点头,答:“瞒着师父了,师父不知道。”
长孙明道:“那便好。”
第61章 玫瑰花
顾奈奈将衣袍抖了抖, 深红衣袍中落下段雪色织物。
织金雪色软缎,祥云万福暗纹,灯火照耀下隐有金色纹路。
是一截三四寸长的衣带。
长孙明的衣袍多是深红色, 几没有白色衣袍,除却几身亲王朝服礼服外,长孙明的衣袍都是比较普通的衣料, 裴修与司空岁多穿青蓝二色,也不穿此等昂贵布料的衣袍,李翊虽件件衣袍皆是千金软缎而制, 但李翊向来喜欢浓重艳丽的华服, 不穿浅色衣袍。
“殿下, 这是?”顾奈奈拿着那段衣带坐到浴桶前。
长孙明趴在浴桶, 面上沁着一层薄汗,闻声从顾奈奈手中取了过去,疑惑细看。
顾奈奈抱过一旁装了药叶花瓣的软编小篓,往长孙明浴汤里撒,这是长孙明自小用的浴汤药材。
“殿下衣服里掉出来,是重要的东西吗?殿下怎将一段衣带收起来了。”
长孙明这方想起,这是她醒后攥在手里的,不知怎的就被她收了起来。
雪色织金软缎。
长孙曜?
她一滞, 将那段衣带往掌心一捏:“可能是哪里捡的,我忘记了,不是什么重要东西。”
顾奈奈伸出掌心, 毕竟只是段衣带, 没用处, 轻声:“那我帮殿下丢了。”
长孙明愣愣看着,指尖缠着那段织金衣带:“好。”
顾奈奈见她发愣, 又不将衣带给她,忍不住又轻唤一句:“殿下?”
长孙明转了个身,长臂搭在浴桶壁,还是没能想起这衣带是怎么被她拿在手的,雪色织金软缎衣带缓缓落下,勾在她泛着珍珠粉的指尖。
“没事,拿去丢了吧。”
顾奈奈眼眸一弯,伸手轻轻从长孙明指尖抽出衣带,卷好起身。
长孙明沾着雾气的长睫颤了一下,忽又唤住顾奈奈。
顾奈奈回头看长孙明:“殿下,还有什么事?”
“算了,先收起来吧。”
……
司空岁近来睡眠都很浅,门一推开,他便醒了,听出是长孙明后,起身坐起。
长孙明端着碗热甜汤,近来司空岁药喝得多,嘴里都发苦。
司空岁瞧见托案的甜汤,有些无奈地笑:“我又不是小孩子,拿这个哄我吗?”
“最好哄得师父把心里的话都吐出来。”长孙明笑不出来,她觉出司空岁有事瞒她,可就是不愿说。
司空岁又是无奈一笑:“不必担心,我只是进来练功岔气了,休息些日子就没事了。”
他现在是死不了的。
“背着我去练什么邪功了?”长孙明轻轻舀动甜汤。
司空岁望着长孙明垂下的眼,低声:“我真的没事,别乱想。”
“阿明,我的都会是你的。”
长孙明羽睫轻颤几下,抬起眸子看司空岁:“我不需要你给我什么,你说什么我都听,没让一个人发现。但是,邪功不准碰。”
司空岁望着她,犹豫伸手握住长孙明的手,低了声,解释:“我没碰。”
*
长孙无境有两日没来毓秀宫,偏又是年节,顾婉想见长孙无境也不得见,直到今日长孙无境方来了毓秀宫,顾婉瞧出长孙无境心情不好。
顾婉自宫女手中捧了热茶过去,长孙无境沉着脸端过,不过一口便砸了茶碗。
“烫成什么样了,也敢端上来。”
顾婉原就不好看的脸色又吓白了三分。
“陛、陛下。”
外间的事大多是不传给顾婉的,长孙明祭天典这事顾婉其实还不知道。
长孙无境抬眸看向顾婉,沉着脸一把拽下顾婉,顾婉呼吸滞了一滞,跌坐在长孙无境身上。
顾媖会意,领着众侍从退下。
长孙无境看着顾婉这张脸,心里却是愈发烦躁,差的远了,这算什么,他捏起顾婉消瘦秀美的下巴,沉声:“朕给你的恩宠还不够吗?”
“陛下。”顾婉一双美眸蕴满雾气,全然不知长孙无境到底在气什么。
长孙无境眸内黑沉一片,不豫扯开顾婉的衣裙:“你知道你养的好儿子做什么了吗?”
“明儿?陛下,明儿怎么了?”顾婉疑惑问道。
长孙无境复又捏起顾婉的下巴,看着顾婉深茶色的眼,愈发烦躁不喜。
顾婉还是无法习惯长孙无境每每都覆住她的眼,但却从没有说一句。
“朕要她同行祭天大典,她却忤逆朕,故意戏耍朕,突然染了风寒,怎的会那么突然。”
“朕让你养着她,你就要好好养着,朕要她听话懂事,知道吗。”
*
长孙明没想到看到的竟是长孙无境,她知道她是躲不过的,迟早还要再挨一次训斥,但没想到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并没有人告诉她,长孙无境在这,也没有人拦着她。
长孙无境喝罢一口茶后,才冷道:“你母妃还在睡。”
长孙明低着头:“那儿臣……”
“风寒好了?”长孙无境嗤意极重地打断她。
长孙明怔了怔,答:“谢父皇关心,好的差不多了。”
长孙无境一声冷哼,起身缓步至长孙明跟前。
熟悉又陌生的龙涎香冲进鼻中,长孙明不太喜欢。
“怎么染上的风寒。”长孙无境冷声发问。
长孙明始终不敢抬头看长孙无境:“应是天冷衣袍未及时增添的缘故。”
长孙无境嗤意愈重:“只是穿的少?”
长孙明:“是。”
“又不是女子,怎还能这般娇气。”长孙无境冷冷盯着她。
长孙明滞了滞,道:“是儿臣的错。”
长孙无境将长孙明上下打量,冷声又道:“朕最讨厌自作聪明的人。”
“儿臣愚笨无知,惹出这等祸事,愧对先祖,愧对百姓,请父皇责罚。”长孙明头又低了两分。
长孙无境觑着眸看她,良久后,沉声再道:“为什么不同朕祭天?怕什么?还是心里藏着旁的事?”
“儿臣闻祭天之事,喜不自胜,一时得意,懈怠了,这才误了祭天大典,儿臣自知误事,不敢求父皇饶了儿臣,请父皇责罚。”长孙明双手交叠,高举过首。
长孙无境皮笑肉不笑地看她。
长孙明行着礼不动。
长孙无境又冷笑:“责罚,能罚你什么。”
“便是打死儿臣,也合该是儿臣受的。”长孙明声音略哑。
长孙无境冷嗤出声:“打死?”要打死早该打死了。
他抬掌落在长孙明交叠的双手上。
长孙明一僵,退了二步,撩起衣袍下摆跪下:“请父皇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