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元宗太子多年经营之处,也是瑞安长公主不肯罢休的最后手段,若不是出于无奈,萧予衡亦不愿打破这一片安谧宁静。】
陛下来蓬莱宫果真与箫予衡有干!
他想干什么?元太子都罢了,会不会像天音里那样,牵扯上母亲与长公主府?
苏淼淼心生顾忌,面上也忍不住一滞。
察觉到手下之人一瞬间的颤抖,箫予衡也不禁低头,细细端详眼前的苏淼淼,仿佛是第一次见到这已然倾慕了他五年的姑娘。
苏淼淼杏眼桃腮,颜若朝霞,只是心存顾虑,眉梢蕴着一丝似有似无的担忧。
这一点柔软,如同恰到好处的妆点,让她露出一抹别样的动人。
萧予衡神色因这一抹动人温软下来。
他贴近苏淼淼,声音低沉,仿佛响在她的胸膛:“淼淼,别做傻事,你喜欢的人是我,也只能是我。”
没有口蜜腹剑,没有哄骗鄙夷,箫予衡这一次的在意,心口合一,全是十足的真心实意。
这样的距离与真心,对苏淼淼的影响太过强烈,方才借着清水才生出的些许清明,顷刻间溃不成军。
一瞬间,苏淼淼只觉着箫予衡的眸光深情又温润,如同窖了多年的酒,只是一眼,便已叫人禁不住想要沉醉。
衡哥哥……
苏淼淼身子一晃,眸中刚刚浮现一丝迷惘之时,耳边尖锐刻板的天音,便也适时响了起来——
【箫予衡扼住她的喉咙,眼中闪着危险的寒光:“你喜欢的人是我,从此往后,也只能是我。”】
【他的力气是这样的大,她如同被天敌制服的小兽,除了叫人无力的窒息,生不出丝毫反抗的余力,苏卿卿——滋啦啦,痛苦着颤抖滋啦啦滋,眸中泪珠滋啦啦——】
苏卿卿……苏卿卿!
萧予衡的冷厉威胁,叫天音错误响起,又因忽然发觉女主角不对劲儿,在异响中停下。
但姐姐的名字,却已然如同兜头浇下的一盆冰水,叫苏淼淼忍不住的浑身发抖。
这是天音说出的故事,是在后面剧情,眼前的场景,便是箫予衡日后会对姐姐说过的话,做下的事!
瞬间的迷惘彻底褪去,苏淼淼眸光一凝,目若寒星,手腕不再无力的挣扎,反而猛然向前,提膝攻向箫予衡的要害之处!
或许是这要害之处,对男人的确是太过紧要,这一瞬间,箫予衡也不知是从何处生出的灵醒,脑中还未回神,身体便已下意识的松手、躬身、向后——
他这反应实在是一点没错,因为下一刻,他挡在身-下的手心,便重重的迎上了苏淼淼狠狠撞来的膝骨!
苏淼淼自幼跟着母亲习拳脚,练骑射,虽然只是为了强健根骨,并没有当真叫她和她动过手,但打童子练出的根底,也是不容小觑。
有这么一挡,虽然没有直中要害,也仍旧叫箫予衡倒吸一口冷气,剑眉深深拧起,面色都骤然泛白:“苏淼淼!”
苏淼淼丝毫不理他的质问。
箫予衡眼中方才还泛着柔软的姑娘,这一刻,却仿佛烈火烹油,在火光之中,生生炸出粗鄙高亢的声响:“你放屁!”
苏淼淼狠狠的呸了一声,这一刻,她只恨自己平日教养太好,不能如市井间的霸道妇人一般,骂出一长串配得上箫予衡这畜生的污言秽语!
巨大的愤懑之中,她只能狠狠说出尽力叫对方生气的反驳:“喜欢个屁!当众拒婚算什么?我就是喜欢赵怀芥!我从头到尾,喜欢一直都是出尘绝艳太子殿下!”
说罢之后,她便一把擦去下颌水滴,狠狠甩袖转身——
溅起的水滴飞过,落向面前冠玉一般的清冽面容。
元太子赵怀芥,不知何时,竟已立在了屏风一面,亲眼目睹了方才的一切。
苏淼淼的脚步猛然一顿。
不知赵怀芥在这里立了多久,有没有看到她的冲膝与辱骂,听到萧予衡提起陛下来意下场那一句暗示的威胁。
但这一刻,赵怀芥却只是定定的盯向面前苏淼淼,方才甩上的水滴在他的眼尾,泪痣一般缓缓滑落,添上几分莫名的羞涩与期盼:“你方才所言,可是真的?””
第42章
“你!”
赵怀芥出现的实在是太过出乎意料, 只叫苏淼淼都在原处怔愣了几息功夫,才惊呼出声。
赵怀芥也在定定的看着她。
溅在面颊的水珠,渐渐化为一道湿润的痕迹, 他的眼眸幽黑如渊,孤傲清冷,心声里却是带着与表面全然不同的战栗与期盼:[喜欢……她说喜欢我!]
“你方才所言, 可是真的?”
见苏淼淼久久不言,赵怀芥上前一步, 清冽的嗓音又低低重复了一遍方才的问话, 仿佛这就是天下第一的要紧事,几乎透出了几分急迫来。
她方才所言……
苏淼淼一愣之后, 刚刚才出口的反驳, 便也立即清晰浮现现在了耳边——
“我就是喜欢赵怀芥!从头到尾, 喜欢一直都是出尘绝艳太子殿下!”
想起之后,苏淼淼的面颊便如蒸腾的云霞一般, 瞬间涨得通红,连耳尖都泛起了灼人的热度。
她为了叫箫予衡生气戳心, 说的这样干脆断然, 为了强调, 用力到回声都仿佛犹然在耳,想要辩解旁人听错都绝无可能。
可她说出口时, 谁能料到这太子殿下本人就在身后,听了个清清楚楚,偏还就这样一次二次的问到了她的面前?
当然不是真的!
谁会喜欢你这个骗子?不过比箫予衡略好了几分,都是一丘之貉!
苏淼淼面颊涨得火热, 但想到自己听到赵怀芥“有愧与她”的心声,这几日里被她强自压下的委屈与气愤, 便又一股脑的涌上了心头。
赵怀芥欢喜什么?欢喜听见了自己是“真心喜欢”他,高兴他得了不费之惠,日后谋算起公主府的势力,也十拿九稳了不成?
苏淼淼唇瓣翕动着,有心反驳,却又因为箫予衡还在身后,当真解释起来,倒叫更晦气的东西再得了脸。
一番震惊、羞赧、纠结缠在一处,最终只化成了愤懑的质问:“你过来干什么?”
赵怀芥的声音清冽如玉:“我听宫人禀报,说六……”
“你出去!”
只是苏淼淼没等他说罢,便已绷着面色,等不及道:“还有你,都出去!”
这是楼下用来更衣休憩的地界儿,明知她湿了裙子,却一个两个的自顾进来,像什么样?
赵怀芥看着她的朝霞一般的面庞,顿了顿,便只将目光看向一旁的箫予衡,带着冰冷的催促。
箫予衡要害受击之后,身形原本有些佝偻,但在发现赵怀芥的一瞬间,便猛然直起了脊背,直得过分,挺拔刻意简直像是被修葺过一般。
他这时也格外的沉稳,迈着四方步缓缓到了门外,才迎着赵怀芥疏凉的目光,咬牙道:“堂兄怎的还在此处?
赵怀芥面色淡然,不动若山。
听而不闻的无视,原本便比针锋相对还叫人气怒。
[死到临头!]
箫予衡心声阴沉,不过面上却还撑着平日的谦和泰然,凑在一处,便成了别有深意的阴戾:“堂兄不愧为元宗太子,这种时候,却一心只在意这些儿女情长。”
正要关门的苏淼淼听见这话,不禁皱了眉头,心生迟疑。
就只迟疑了这么一瞬的功夫,楼梯上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像是宫中内监趋步而行,
苏淼淼抬头看去,果真是陛下身边服侍的宫人,看见赵怀芥后,赶忙迎了上来:“殿下可还忙着?陛下有话要问,召殿下赶紧回去。”
赵怀芥口中应诺,临去之前,却还是先盯着箫予衡当前出门,才跟在他身后动了步子。
苏淼淼立在原处看着两人背影消失在拐角,顿了顿,终究还是没抵住心下不安,也迈步跟了上去。
重新登上三楼的一瞬间,苏淼淼便察觉到楼中氛围与方才全然不同。
父亲与母亲正襟危坐,没有用膳饮茶,只是面色端肃似有所待,主位的陛下也没了方才牵红线时,浑身的闲散随意,手指点着木案,不怒而威。
当然,最明显的,还是陛下席侧,刚刚出现的一位黑压压的身形。
说是黑压压当真没错,此人身形格外的壮硕,身高八尺,肌肉虬结,一座铁塔一般,只是站在这里,便将原本还算宽阔的观星楼都显得低矮逼仄起来,凶猛的简直能止小儿夜啼。
这样出挑的人物,苏淼淼自然也是知道的。
左千牛卫上将军铁来,原本是山中野人,无父无母,甚至连名字都无,只是凭着一身力气在山中狩猎为生,直至意外撞进太宗军中。
太宗皇帝喜他懵懂凶猛,又见他这般年少,便有伏虎扛鼎之能,只说如此猛将,若能长成,便是大梁的古之恶来,因此赐名铁来,收入账下,命人好好教养。
天下平定,铁来性子直莽,不擅人事,于军中与人起了争执失手打死了人,太宗不忍狠责,只打烂了两根板子,便撸了官职赠予幼子当作护卫。
陛下还是一闲散王爷时,走南闯北,便都由铁来护卫左右,等到意外登基,这一位只知尽忠,谁的面子都不顾忌的恶来将军,便也顺理成章掌管了左千牛卫,掌执御刀宿卫侍从,是能让陛下放心将性命托付的纯臣。
方才箫予衡别有深意,只怕说的就是这一位恶来将军。
苏淼淼抿了抿唇,看着眼前情形,也没有再上主位,只静静挨着母亲身侧坐了下来。
延平帝面上带着一丝扫兴似的不悦,好在也还未动怒。
先叫众人都落座之后,延平帝才不辨喜怒的缓缓开了口:“铁来查出些东西,怀芥,你来听听。”
铁来上将军干脆拱手,声若洪钟:“某为陛下清扫蓬莱宫左近,发现庄上有人练兵,观其痕迹,足有近千!”
这话一出,楼中众人便都是一震!
不单是因为铁将军的嗓音,更是因为这话中带出的分量——
蓬莱宫,这样的京畿之地,有人私自养兵!
只是想想这背后的罪名,便叫人心悸!
苏淼淼也与其它人一般,第一反应,便是抬头看向对面的元太子。
蓬莱宫周遭的庄子上,亦是是赵皇后与赵怀芥的私产,再加上赵怀芥元宗太子的身份,被查出私下养兵,任谁都能猜到与他脱不了干系。
尤其苏淼淼,因为提早在天音中知道了赵怀芥的反派身份,便更比旁人多出了十分的断定。
必然就是赵怀芥!
他是故事里的反派,从一开始,便想要夺回属于自己的皇位,若有万一,兵卒死士都必不可少。
稽山与盛京离得这样近,偏又偏僻少有人来,有元宗皇帝的余荫,人力钱财全都不缺,十余年积累,养兵近千,都一点不算多!
难怪箫予衡在楼下那副模样,原来是早有预谋,故意请了陛下来,就是想要借左右千牛卫清查左右,提早暴出赵怀芥的野心!
苏淼淼不自觉的攥紧了手心,眸光颤动。
赵怀芥,元太子,故事中的反派,分明这人与她并不算熟稔,甚至就在前些日子,她还知道了赵怀芥也在为了公主府的权势,谋算她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