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莫家出事时的状况,可谓是突然。
忽然的受召入宫,紧接着莫老爷就下狱了,在外的莫老太爷紧跟着回来后被关,短短几天莫家就空了。
“自己吓自己!”年老夫人呵斥,“就算真是侯爷的责任,那也有论断,你别胡思乱想!”
话正说着,管事匆匆进屋,“回来了,回来了,侯爷回来了!”
关氏急忙忙扶着年老夫人出去,迎面就是年鹤渝搀扶着晋安侯回来,早晨受召时还精神奕奕的人,这会儿却憔悴的宛如受过重刑,路都走不稳,需要长子搀扶着。
“娘。”晋安侯虚弱的喊了声,又摆了摆手,一旁的年鹤渝连忙解释,“我在宫外接着父亲的,由几个宫人搀扶出来,连李大人一块儿,都放回来了。”
“先回屋休息!”年老夫人见儿子话都说不出,当机立断,“有什么事等会儿再说!”
“先让父亲去休息。”年鹤渝搀扶着晋安侯回了主院,人躺下后,晋安侯就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关氏担忧的眼眶红红,亲自侍奉着换了衣裳又给他喂了些吃的,叫人去请大夫,将儿子拉到了屋外,“你好好和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我本想去刑部打听下,就在宫门口看到了严家的马车,严老国公与严大人从马车上下来,让我等一等。”
年鹤渝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后来就看到父亲和李大人一块儿被人搀扶出来。
“严老国公入宫应该就是为了束川的事,听父亲说,严大人请命调查堤坝一事,就将父亲和李大人先放了回来。”
关氏这就有点听不懂了,让儿子在外等着,是确保能将人带回来的?
可严大人怎么会请命调查这个,“你爹看着也不像是用刑了,怎么回来是这样子?”
“李大人看起来还要严重,半昏迷着出来的。”年鹤渝压低了声,“圣上问话后就将父亲留在了偏殿内,李大人当时已经跪了一整夜了,人都发软的,中途也不差人来看,直接就……”
关氏捂住嘴,难怪她刚刚闻着一股奇怪的味儿,自己丈夫被关了一天,那李大人是一天一夜,精神哪里受得住。
“你爹做事向来谨慎,万不可能出这种纰漏啊,束川那边,上半年你爹还去过一趟,怕雨季来时有问题,怎么可能会崩堤。”
这是关氏最想不透彻的地方,自己嫁的男人什么性格她还不清楚么,整日埋头在书房里,研究他的那些图纸,每每出去做这些工程,他都是仔仔细细的,更何况也不是第一回 修筑堤坝,再说那李大人也非年轻官员,两个经验老道的还能在这上面栽跟头?
“娘,不论是什么情况,总会查清楚,我也相信这上面爹不会出错。”年鹤渝安抚她,“如今人已经放回来了,且等严大人去过束川。”
“对,还有严家,这件事得好好谢谢严老国公,他都不问朝事多少年了,竟还能为这事儿出面?”关氏想着明日就送礼去严家好好道谢,“莫不是李家那边去找的?”
“说不好。”年鹤渝摇了摇头,“这么晚了,您先休息。”
关氏哪里能睡的安稳呢,但看天色已晚,“累了一天,你也快回去歇着去。”说罢便又去找了人来,想着明日送的礼单。
年鹤渝回了自己院子,莫子鸢还未歇下。
“怎么样了?”见他进来,为他倒了杯茶,“爹接回来了罢?”
“回来了,严老国公入宫了一趟,明日严大人就会亲自去束川,圣上命他调查此事,毕竟伤亡不小,坝下的那些粮地也都淹了。”
年鹤渝说着拉她坐下,捏了捏她有些泛凉的手,“怎么这么冷?”
“老毛病了,不要紧的,先说正事。”
“你的事也是正事,过两日请庞大夫来看看。”说罢年鹤渝才继续提起宫里的事。
片刻后,莫子鸢绷着的心弦才松缓下来,“照你这么说,爹这边,至少严大人查清楚前是不会有事了。”
“李大人入宫时,圣上应该很生气,关了一天一夜。”倒不是受了多重的处罚,可就是这么关不理才吓人。
“那要好好感谢一下严家,说不定是托了李家的福,李家的人脉到底广一些。”
“应该不是李家。”年鹤渝摇了摇头,“你有所不知,严老国公致仕后,这些年大多的时间都是在祖宅的,严大人也是前几年才调回燕京城,李家虽朝中结识颇多,严家这边不定有关系。”
要是真能托到严老国公,为何关了一天一夜后才入宫去,这一天一夜里,李贵妃自己都想了不少办法,可奈何圣意难测,事故又摆在跟前。
莫子鸢一愣,“不是李家,年家与严家,似乎也不熟。”
年鹤渝回来路上也在想,只是没能想透,“兴许其中还有不知道的关节在。”
“只要父亲安然回来,之后的事势必也会无恙的。”莫子鸢安抚他。
“嗯,明日你也不必去向娘问安了,一早她就会去严家。”
“不如我陪同母亲一块儿去罢。”
年鹤渝想了下,“也好,你有这份心娘也会很高兴的。”
莫子鸢抿嘴一笑,“年家待我不薄,虽说这些事我不能尽力,但至少能陪着。”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许多事不必在意旁人的看法。”年鹤渝宽慰着她,两个人说着夜话,很快也躺下歇息。
“阿语那边还不知道罢?”
“如今她陪着妹夫在养病,不必让她知道这些,免得她担心。”
年府归于平静,天也快亮了,此时的别庄内,严进顶着晨露匆匆回来,看起来是一夜没睡的模样。
第四十七章
等年锦语醒来时, 严进已经将事情禀报给顾明渊,别庄内依旧平宁,八月里, 距离顾明渊做手术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虽然板子还未拆,但云梳他们已经开始收拾东西, 准备回侯府。
须得经常照看,从别庄去往侯府也不方便,好说歹说,说动了秀央住到城里去, 陈林恩提前两日就回了夫子庙的院子收拾,将那狗窝似的住处, 收拾出了点人样。
到了八月十三这日, 中秋前,一行人终于回了侯府。
这距离顾明渊去别庄已经将近两个月的时间, 进府的第一时间就被顾大夫人他们包围了。
“这么大的事怎么能瞒着我们,原以为只是去休养的。”许氏语气里掩不住的嗔怪,性命攸关的大事, 就这么偷偷地去了别庄, 真要有个万一可怎么办。
“回来了就好。”顾大老爷摆了摆手, 见顾明渊气色不错,也放下心来, “赶得上中秋宴, 今年也算是一家团聚。”
大房都这么说话了, 三房就更没什么好说的, 裴氏瘪了瘪嘴,刚要张口, 眼尖的看到丈夫往自己怀里掏着,登时想起了什么,手迅速的探了过去。
顾三老爷见此又迅速的把银票塞了回去,“你干什么你?!”
“回去再跟你算账!”碍着人多裴氏没有发作,瞪了他几眼。
顾若蔷却是泪眼汪汪的看着顾明渊,“大哥,你可算回来了,你也不知道最近城里都在传些什么,都说圣上要将咱们侯府的爵位收回去了,年家那边还出了那档子事。”
“若蔷。”顾明渊低声制止,年锦语却早就听见了,“年家怎么了?”
顾若蔷心中腾起一股莫名快意,便不顾大哥的目光,快人快语,“大嫂还不知道吧,束川那边的堤坝出了纰漏冲垮了农舍,死伤十余人,晋安侯受召入宫,险些问罪。”
“若蔷!”顾明渊沉声呵斥,摄人的眼神看的顾若蔷心头一跳,下意识的朝许氏身侧靠近。
年锦语心里一慌,手不由自主放到了他肩膀上,微微颤抖,“相公,我爹被问罪了?”
“事情已经调查清楚,与岳丈大人无关。”顾明渊见她眼底满是担忧,知道自己说得再多都不如她回去一趟,“我现在让严进送你回去。”
年锦语点了点头,走了一步后又转过身,嘱咐云梳照顾好相公,随即才带着素练匆匆出门。
身影消失在大门口时,顾明渊的脸色骤然暗下,扫向顾若蔷,“你也年纪不小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这道理可还用我教?”
被当众指责,顾若蔷心里也过不去,眼眶顿时红了,“大哥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顾明渊又怎么会看不出她的故意,“损人不利己之事,视为愚蠢。”
话说的很重,连着许氏都跟着皱了眉头,“明渊,她是你媳妇不是三岁孩子,这件事迟早要知道的,岂有你这样护着的。”
“那也不该这样知晓。”顾明渊说罢,转过了轮椅径直往青朴院,留了一众人在前院站着,神色各异。
顾若蔷心里委屈死了,一跺脚,红着眼眶跑回自己院子,顾若薇连忙跟了上去。
许氏被顾明渊这么一驳也不痛快,与丈夫冷声道,“倒是我们自作多情了,他们这样,有没有我们都一样,一个屋檐下过的是两家日子。”
“你与一个孩子计较什么。”顾大老爷和顾三老爷的想法是一样的,二房就这么一个孩子,自己的弟弟就这么一个独苗苗了,只要能好起来,撑得住这侯府的门楣,说几句不好听的又怎么了吗“更何况他还受伤,有些脾气也正常。”
“我敢计较吗?”许氏瞥了他一眼,“让你去明家走一趟你都不肯。”
说起这个,顾大老爷便不乐意了,“走什么,明家明显没那意思,你还想拿父亲旧时的交情去给若蔷谋婚事?之前说的那几桩不都挺合适的。”
许氏爱面子,也不想当着三房的面说这些,于是便拉了他一下,二人往回走,裴氏一脸看好戏的模样,“啧啧,我说怎么挑了好几家都不中意,原来是想着明家,明家二公子倒是个好的,可也得人家瞧得上啊。”
“你说是吧老爷。”正转头想和顾三老爷说几句,就见顾三老爷人已经避到了大门口,裴氏心头顿时涌起一阵不妙,几步追了上去,“你敢再去买那话本子!”
但哪里比得上三老爷跑的速度,一溜烟就不见了人影,留下裴氏一个人脾气都无处发泄。
这厢,年锦语匆匆到了晋安侯府,一路直接奔往书房。
“爹!”
晋安侯正在看图纸,就见自家乖乖跑进书房,气喘吁吁的到自己跟前,拉着他前后左右的瞧着,眼眶还红红的。
“阿语啊,谁欺负你了啊,快和爹爹说。”
年锦语瞧着他,眼眶里泪水盈盈,“那么大的事为什么都不派个人告诉我。”
晋安侯这才反应过来女儿说的是什么,“那事儿啊,已经查清楚了,爹这不是好好的么,虚惊一场,虚惊一场小事情。”
“哪里是小事情,您都瘦了。”年锦语看着晋安侯,来的路上严进都告诉她了,在宫里这样被关上一天,人都吓懵了。
“你爹停职在家的这阵子,都胖了好几斤,也就你说瘦了!”关氏得知女儿回来,连忙赶来,到了门口就听到她在心疼老爷。
“哪有,爹以前精神可好了,现在看起来都没什么精神。”
“怎么不见你心疼心疼你娘我。”关氏轻轻戳了下她的额头,“我才瘦了。”
“娘也辛苦了,阿语应该第一时间赶回来的。”年锦语直到看到父亲安然无恙,心里的大石头才落下。
“就是怕你担心,才没告诉你,事情也没你想的那么严重,束川那边严大人查的也差不多了,元家大公子帮了不少忙。”关氏话语一顿,轻飘飘把话题带了过去,“元家二公子这几日刚好在府上,你不如去打个招呼?”
“元崇哥哥在家里?”知女莫若母,年锦语果真被关氏带偏了注意力,“娘,他不是在束川吗?怎么会来燕京城。”
“麓名书院请他来做掌学先生,你哥哥就邀他来家里住几日。”
“那我去和元崇哥哥打个招呼。”年锦语点点头,这才依依不舍离开了书房,“爹,阿语等会儿再来看你。”
晋安侯挥了挥手,回神时就又被关氏瞪了眼,“等会儿吃饭时,女儿问说宫里发生了什么,可不许说。”
“晓得了晓得了,不过她这不是才回的侯府,怎么这么快就赶过来了?”
关氏也奇怪,“是说,按理说之前都瞒了的,也不急于回来就说。”
夫妻俩在书房里疑惑着,这边年锦语就到了外院,恰好就遇上了元崇的书童,见到年锦语后高兴的招了招手,“年姑娘。”
随即冲着身后树下之人道,“公子,是年姑娘!”
八月里的合欢树开的正好,红粉色的绒花吹缀满了枝头,风一吹便絮絮扬扬的往下落。
青缎衣衫的年轻男子站在树下,手中拿着书卷,清隽优雅,温柔谦谦。
走近了,年锦语望着他,脸上满是笑容,“元崇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