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姑娘比你还年长一岁,比若蔷年长了两岁,按理说该成亲了。”成了亲就少带坏自家媳妇。
“倒是听秦姐姐说起过此事,但她没有中意之人。”年锦语说着,又惦记上被他收起来的书册,“相公,那册子……”
“你有好些时候没回年家了罢?如今天冷了,要不回去看看祖母?”
一会儿一个话题,终于把年锦语给带偏了过去,到她睡了后,顾明渊终于松了一口气,觑了眼被他放在床沿边边的册子,明早就销魂了它!
燕京城的天说冷就冷,九月一过,到了十月里,两阵秋雨下过后,街上的人便都加上袄子了。
马车经过闹市区时,停下来买了些点心,半个时辰后才到晋安侯府。
年锦语先奔去了年老夫人那儿,见着乖孙过来,年老夫人高兴的又让何妈妈给她准备爱吃的点心,“哎呀,长肉了啊。”
“祖母,您看着气色真不错,定是何妈妈煮的养身茶好呢。”年锦语挨着年老夫人,“阿语给祖母带了些高山参片,是陈大夫烹过的,直接吃就成,还有这缎子。”
素练送上来绸缎,年老夫人摸着有些厚度,“针线倒是不错,还不沉。”
“这是侯府从江南那边进过来的,大伯娘送了两匹过来,我想着给祖母做一身衣裳刚好,暖和又不重。”
“看来你那大伯娘还算客气。”
年锦语顿了顿,莞尔,“大伯娘虽然不爱笑,但也没有亏待相公。”该有的是有,再多的她也没那么在意,左右想添置什么,她直接差人买就是了。
“他们外任那么多年,明渊又一直在北疆,怕是不那么亲近的。”年老夫人可没忘记顾家三夫人之前的做派,就希望小两口关起门来过好自己的日子。
说着,她便拉着年锦语的手,摸了摸她厚厚的肉手,“小的时候啊你娘就找人给你看相,说你爱笑,生的一双肉手,今后定是有福气的。”
年锦语反过来摸摸年老夫人,“祖母也要这福气。”
年老夫人乐了,“如今我啊,就盼着,你大哥他们早日有孩子,你呢,也能早早有个孩子好傍身。”
年锦语微红着脸,“阿语也想要有相公的孩子。”
何妈妈端来了点心,瞧着年锦语,低声问,“姑娘啊,你与姑爷,可还未同房?”
年锦语点点头,“相公的腿还没好。”
年老夫人和何妈妈对看了眼,心里头自然是担心的,但又不能多说,于是年老夫人搂着年锦语安抚道,“再过上一两年也不要紧。”
坐了有半个时辰,年老夫人让她去儿媳妇那儿,“再要不去,你娘该来我这儿拿人了。”
“那阿语过会儿再来陪祖母用饭。”
等乖孙一走,年老夫人便与何妈妈耳语起来,“他大伯娘和三婶能尽心多少,两个小的又不懂,要是三五年腿都不好怎么办?”
“老夫人,要不给姑爷调一调身子?”
“你过几日去请庞大夫来,我问问他。” 年老夫人心里打定主意,怎么也得给两个小的助助力。
年锦语往主院走去,就见了个小丫鬟急匆匆的从大哥那边院子冲出来。
素练将人拦下,“出了什么事?”
小丫鬟显得很慌张,“少夫人的手割破了,流,流了很多血。”
“快去请大夫!”
说罢,年锦语就带着素练往景峰院走。
此时院子主卧内,莫子鸢握着流血的手浑身颤抖,她苍白着嘴唇,眼底泛过恐惧,死死的咬着牙关才没有让自己背过去。
她的目光还盯着小桌子底下被扔着的小匣子,那匣子内藏着一截血淋淋的断指,就在半个时辰前送到她这儿的。
那并非成年人的手指,指关节上有着明显的几道割痕,熟悉到让莫子鸢窒息。
这样的警示,让她已经处在崩溃边缘。
莫子鸢用力的喘着气,张嘴时颤抖的都控制不住,她想去拿匣子却又不敢,直到外面传来年锦语的声音,连忙用东西将匣子盖上。
“子鸢姐姐!”年锦语推门进来,就看到莫子鸢捏着手,一只手全是血,桌上底下都是碎掉的杯盏。
“素练,去找药箱来。”大夫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年锦语走到莫子鸢身侧,捏住了她的手,“子鸢姐姐,我帮你。”
莫子鸢像是失了神的,看着她,没拒绝也没出声,就这样让年锦语帮着处理着虎口上偌大的伤口。
直到擦干净,莫子鸢才抬了下眼帘看她,声音低哑,“阿语什么时候会这些的?”
“我和陈大夫学的,相公有时候要换药。”年锦语见她整个人心神不宁,“子鸢姐姐,可是出了什么事?”
莫子鸢摇了摇头,将手收了回去。
这时丫鬟才请了大夫过来,还跟着年鹤渝,进来后看到这情形,冷静的让年锦语先到偏房等会儿,待大夫为莫子鸢上药包扎过伤口后,这才进了屋子。
屋内很安静,地上的狼藉也还没清理,年鹤渝走近,把莫子鸢抱在了怀里。
片刻后,呜呜的哭声传来,莫子鸢揪着他的衣裳,哭的十分伤心。
“发生了什么事?”年鹤渝轻抚着她的后背,“说出来或许心里会舒服点。”
莫子鸢摇了摇头,只是哭着不做声。
年鹤渝以为她是想到了过去那些事,缓着声安抚她,好半响,等她情绪平复下来,躺下休息时,才去偏房见年锦语。
“大哥,子鸢姐姐怎么了?”
“应该是想起家人了。”
“若是阿衡还在,现在也有十三岁了。”年锦语对那个奶呼呼的小弟弟有些印象,在那个迈腿跑都摇摇摆摆的年纪里,什么都不懂的他跟着家人一起流放到遥境,没活几年就走了。
但凡弟弟妹妹有一个活着,至少也有点盼头,可活下来的就莫子鸢一个。
年鹤渝时常会在夜里听到她哭,梦中一直在伤心,十年间她受过的苦,别人真的难以体会。
“大哥,我们要对子鸢姐姐好点。”
年鹤渝轻笑,“好,你今天过来,顾将军可来接你?”
“都城营里最近忙,等会儿阿语自己回去。”说着年锦语想到了元崇,“哥哥你邀请元崇哥哥来家里住了?”
“是啊,平日里在书院,休沐日我就让他住到府里来,他家那宅子都多久没有人打理了,这一趟过来也就带了个书童,怎么能照顾的好。”
说着年鹤渝送她出去,年锦语时不时望大哥哥,总觉得大哥哥的眉眼间,也有化不开的烦恼,于是她道,“等这阵子忙过后,我想去龙山寺吃斋,给家里祈福。”
年鹤渝揉了揉她的头发,“阿语有心了。”
第五十七章
直到年锦语陪年老夫人用饭, 莫子鸢也没有出席。
“说是睡下了,哎。”一道过来的关氏叹了声,给年锦语夹了筷她爱吃的丸子, “她进门也有几个月了,与我们总是不亲近。”
关氏自然是心疼儿媳妇多一点,但这大半年来自己忙前忙后的, 有时觉都睡不好,都是在为这些事操心,如今却与儿媳妇熟络不起来,总有些不得劲。
“在那种地方待过, 人是会变得。”年老夫人倒是看得开,“你要是在那牢里关上半年一年的, 出来人都不一样。”
“娘,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咱们家这样, 也该焐热了。”
“他们两口子过好不就成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说说笑笑,天色暗下时, 年锦语准备回去, 在前院遇上了元崇。
“阿语。”刚回来的元崇看到年锦语, 脸上便露出了笑容,年锦语望见他身后的书童手中抱了厚厚的一沓纸张, “明日休沐, 元崇哥哥还这么忙呢?”
“今日刚刚结束的修考, 这些都是学生们的卷子。”
“那不打扰元崇哥哥了, 这些卷子看完也得好久。”年锦语连忙与他道别,带着素练和阿符出了大门。
元崇站了片刻, 目送了马车离开府门口,这才带书童往客房的院子走去,不免又遭了书童的一顿吐槽,“公子看起来像是个望夫石。”
元崇本淡然的神色,微凝了下,“这种话,我不想再听见第二回 。”
书童连忙抿了嘴,可心里止不住的为自家公子遗憾,要说青梅竹马,那自家公子还与年姑娘结识多年呢,相处的时日都比那顾将军多的多,可就因为婚约的关系,公子一丁点儿机会都没有。
丝毫不清楚主仆俩对话的年锦语,回到侯府后,与顾明渊说起了关于子鸢姐姐的事。
“也不知怎么割伤的,虎口这儿,这么大一个口子。”年锦语给顾明渊示范伤口的位置,“到这儿,流了好多血。”
“地上有没有摔碎的茶杯?”
“有。”
“她应该是把茶杯按碎在了桌上,割伤的。”
“相公怎么知道?”
“……”顾明渊顿了顿,握紧了自己的手掌,“经验之谈。”
“可子鸢姐姐为什么会按碎茶杯?”年锦语现在想起来,也还是对莫子鸢那个样子心有余悸,脸色是煞白煞白的。
“四周没别的了?”
“没有。”
“那就是遇到了什么事。”
“像是受了什么惊吓,可在年家能有什么事?看起来也不像是噩梦惊醒的模样,大哥哥说,子鸢姐姐是想起莫家那些人了。”
顾明渊放下书,看了她片刻,“你嫂子回京之事,你大哥怎么说?”
“子鸢姐姐并非是以莫家人名义回来的,一路也是东躲西藏,好不容易混入的燕京城。”年锦语想了会儿,“或许就是因为莫家就她一人独活,所以才会这样。”
年锦语叨念着,去了主屋,顾明渊随即喊了严进,“你找两个人,注意一下年家少夫人。”
“将军怎么忽然要注意年家?”
“从遥境那种地方,一路能到京城,岂是东躲西藏就能蒙混的过去的?若是如此,北疆之外那群人早就混到我们眼皮子底下了。”顾明渊比谁都清楚那三十六道关卡多难过,你没有身份牌,没有路引,怎么能一州州的过来,就算是冒名顶替,也得顶替到官府那儿,拿了路引。
总不能路边捡个东西就什么都齐了?
“有人帮她?”
“有人帮她是一定的。”顾明渊看了眼严进,“就看帮她的人是谁了。”
“大舅爷与年少夫人青梅竹马,又等了她好些年,年家为了莫家的事东奔西走的,就是自己家人都不定这么上心,年少夫人肯定感激年家的。”
“人心难测。”
“我看少夫人的心就很好测。”
“你说什么?”
严进连忙收住声音,把自己那点小嘀咕吞了回去,“我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