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再度炸开,怎么会是七皇子呢,七皇子不是一直都在燕京城中,从未离开过吗?
有人忍不住插嘴问,“为何顾将军没有发现?勇毅军一向军规森严,老侯爷在世时都是出了名的铁纪。”
顾明渊抬头看去,是李侯爷,他自嘲似的笑了下,挣扎的直接从轮椅上下来,跪在了大殿之上,“请皇上赐罪,是微臣疏于管理,给了副将王大人机会,将七皇子安排进了营中,还跟上了战场。”
“微臣已拼死救下了七皇子,却也因此害了勇毅军数千将士,这些事,微臣都难辞其咎!”
李侯爷的脸色顿时涨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起来罢。”皇上又哪好让顾明渊跪着,差人扶他起来,坐了回去。
赵恒趁机道,“父皇,事情已经一清二楚,七弟拿着令牌偷偷前去北疆,罔顾将士们的性命,私自上战场不说,还连累顾将军重伤战败。”
顿了顿,赵恒又看向赵睿,“六弟若要对此事毫不知情,说出去恐怕都没人信了。”
第七十二章
皇子偷拿令牌私自前去北疆, 是皇家之事,本可以不在朝堂谈。
可因为他的举措,年轻有为战功赫赫的少将军因此重伤, 五千勇毅军丧命,这却是国事。
二皇子铿锵有力的发言,显得比顾明渊还要激动, 他也去过西谷,领兵打过仗,将士们以性命护佑的国家,断然不能因为这样的事, 被寒了心。
皇上很头疼。
于是,“身体不适”的退了早朝, 将顾明渊他们带到了御书房内, 为公平起见,又命人去请了最为闲散的宣王入宫, 并将赵国公也留下了。
在宣王被传召的同时,七皇子也跟着匆匆入宫,只是他都没来得及去李贵妃那儿, 就被中途拦截, 请到了御书房。
来的路上他已经知晓出了什么事, 所以在进了御书房后,第一时间便跪下认罚。
“父皇, 这件事是儿臣的错, 儿臣未经允许, 偷拿了六哥的令牌后去了北疆, 本是想助顾将军一臂之力,但不曾想儿子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平日里所学并不能在杀敌时展露,以至于连累了顾将军。”
“回来之后,儿臣又刻意瞒下此事,让顾将军被无端造谣两年之久,也是儿臣之过,这些都与六哥无关,是儿臣一人所为。”
赵晏跪在地上,把所有的错都揽到了自己一人身上。
但二皇子赵恒哪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他似笑非笑,“七弟现在将这些事一力揽到自己身上,难不成,你负伤回来后,不是李贵妃安排你去的休养,这令牌难道没有还到六弟手中,两年前已经知晓的事,凭借七弟能一手遮天的隐瞒,也是好本事。”
“你!”赵晏猛地瞪向他,眼底迸射出怨怼。
赵恒却是笑了笑,“怎么,来的太匆忙,来不及编?”
不等赵晏说话,赵恒收了笑容,直接面朝着皇上跪了下来,“父皇,今日朝堂之上的反应您也看到了,曹家贺家还在西谷镇守,北疆还有数万的将士们在,若没有个交代,难以服众。”
宣王从进来到现在都没说话,赵国公也不敢说什么,他明着是为公允而来,却是这些人中最没实权的,虽不站队,也得罪不起啊。
而顾明渊,最应该开口喊冤的,所有的话二皇子都替他说了,毕竟有人更加迫不及待的想看着六皇子不好过。
“宣王,此事你怎么看?”皇上的脸色不太好。
宣王这才出列,脸上也是难得的沉稳,“皇上,此事恐怕已经传开去了。”
说完,皇上的脸色更难看了,同时还有赵睿和赵晏。
宣王继而道,“七皇子想要认下所有罪过,只怕是依旧会牵涉到六皇子,毕竟六皇子虽不知前情,之后却将其瞒下,不免寒了人心。”
话语意有所指,谁都听明白了,说的是顾明渊。
顾明渊是六皇子伴读,二人关系亲密无间。但也就是这亲密无间的关系,才让七皇子有机会能进的去北疆军营,才有副将隐瞒顾明渊让七皇子上战场,才导致了后面那么多事。
所以,寒心的又岂时后头一件事。
赵睿跟着跪下,没有推卸责任,“父皇,这件事儿臣难辞其咎。”
皇上看了他片刻,“你为何如此?”
“等儿臣知晓时,顾将军已深受重伤,被送回了燕京城,事已成定局,为了不造成太大的影响,儿臣便想先瞒下此事,将功补过为顾将军求医,安顿好那些死去将士们的家属。”
“六弟,你是为了不影响到自己,才瞒下此事的罢。”赵恒毫不留情的拆穿,“顾将军因此遭受两年非议,还没有将此事说出来,不知是否也有六弟的将功补过在里面?”
赵睿却不太愿意和他辩驳此事,只是认错,“父皇,这件事儿臣是有处理不当之处,还望父皇责罚。”
话音刚落,一个宫人匆匆进来,说李贵妃身穿素衣,手捧着自己的贵妃印玺,在外跪求,说要请皇上将自己打入冷宫。
顾明渊垂了下眼眸,呵,真是好大一出戏。
天色渐暗,街边的路灯一盏盏点起来时,侯府内,年锦语连连看了屋外好几回,心一直不太能定下来。
“姑娘,姑爷很快就会回来的。”云梳在旁安慰,“外头如今都在传七皇子偷偷去北疆的事,皇上定会给姑爷说法的。”
“可这也太久了。”年锦语坐不住,要站起来,可她脚都没好,一落地就疼。
云梳忙扶住她,“您别动,已经派人出去打听了。”
说着人就回来了,还是素练亲自去的,头上的裹布都没来得及拆,精神奕奕的,一点都不像受过伤的样子,“姑娘,外头茶楼里全是在说两年前姑爷和北辽的那一战,客人们都气得不行,照着样子看来,七皇子必然是要受罚的,否则难以服众啊。”
年锦语并不关心七皇子受不受罚,她只想知道入宫那么久为何还没回来,“若是如此,相公也应该回来了。”
“兴许是事情太严重,需要好好查问。”
年锦语很快有了决定,“备马车,我要去宫门口。”
有关于姑爷的事,自家姑娘做了决定的,谁都劝不住,云梳也省了口舌,直接替她去备马车。
由云梳背了出去后,上了马车,才刚动起来,年锦语就时不时的看马车外,一颗心全在皇宫那儿了。
今天的街上比平时热闹,天黑时还有许多人在外面,街边的摊子里满是客人,都是在茶楼里坐不过,到外头聊天的。
聊的也都是关于七皇子的事。
到了巍峨宫门口后,侯府的马车变得很不起眼,年锦语安安静静的坐在里面,拉开的一点帘子为了方便她看宫门口的方向。
等了快有一个时辰,才见到熟悉的身影从里面出来,年锦语欺身探出身子,朝着那边喊了声,“相公!”
顾明渊和赵国公一同出来的,看到年锦语朝这儿挥手,赵国公轻笑,“顾将军,你夫人来接你了。”
要说以前赵国公和忠勇侯府的关系还没这么近,可自己儿子在顾将军手底下磋磨,这一年来整个人越发沉稳和长进,赵国公还是很感激他的。
顾明渊向赵国公拱了拱手,“国公慢走。”
来到了马车旁,见她的视线一直追随着自己,顾明渊先抚了下她的头。
“我没事。”
年锦语这才放心的钻回去,等他上马车后,便是直勾勾的看着他,像是在说,我不问,你快点自己讲。
御书房沉闷的气氛,在见到她的刹那就被冲淡了许多,顾明渊理了下自己的袍子,“不是让你在家里等着,怎么出来了?”
“阿语不放心,相公入宫已经有五个时辰了。”
早朝时被召见,到天黑还没回来,年锦语忍不住就会想起爹爹当时被传召入宫时的境遇,所以她没法在家里等着。
“事情细节很多,总是要问清楚的。”顾明渊大概讲了下御书房发生的事,在提及二皇子时,语气微顿了下,“二皇子知道的比我都清楚,那些事,也就不用我来说了。”
年锦语不由的好奇,“二皇子为何会知晓?”
“定然是有人告诉他的。”
原本在审过杨家二公子后,顾明渊是不打算在隐瞒下去,但不等他让严进去办事,二皇子就已经在朝堂上曝光了七皇子的所作所为。
而二皇子能说的那么详尽,也着实令他意外的很,这只能说明将消息给二皇子的人,很了解当年的事。
总不能是六皇子自己把这把柄往二皇子手中送,那就只剩下一人了。
“不管是谁,都是帮了相公的。”年锦语想到七皇子都满心不愉快,“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顾明渊见她气呼呼的,“手还疼吗?”
年锦语摊开手心,上了药后还用纱布缠着,得再几日才能好。
“这阵子不出门了。”
“那相公呢?”
“我也不出门了。”
顾明渊也是有些疲累,微眯了眯眼,看向马车窗外。
是不是坐山观虎斗,很快也能见分晓。
当天夜里,恳请自降身份的李贵妃,被送回了自己宫殿思过。
六皇子回府禁足,七皇子则被关在了宫中司刑所内。
乾清宫中,到了就寝的时辰,皇上面闭眼靠在龙床上,傅昭仪正在为他按摩。
动作轻柔的按着皇上的太阳穴,床边的青铜香炉内,点着的安神香正染起白烟。
屋内有药的残余气味,就在一刻钟前,皇上刚刚服了药,但脸色依旧不佳,他烦心透了。
自己儿子心里打的什么主意皇上自然清楚,这件事本可以下了朝后私下说,可他偏要在朝堂之上公布出来,为的就是想满城皆知后,六皇子下不来台。
“皇上,妾身都听着您叹气好几回了,您再这样叹气,妾身可不依啊,难道妾身按的不舒服嘛?”傅昭仪软软的撒娇,手就要放下,被皇上给拉住了。
皇上睁开眼,“宫里的事你可听说了?”
“宫里的事儿可多了,您说的是哪一件?”
皇上见她明知故问,“朕说的是七皇子的事。”
傅昭仪重新为他按摩,柔软的手按着太阳穴,轻轻的捻着,十分的舒服,“妾身以为,七皇子去北疆的初衷是好的,只是没想到会酿成这么大的错。”
看着皇上脸上的神色,傅昭仪继而道,“六皇子本就是宽厚之人,替七皇子瞒下此事,可见兄弟情深,至于贵妃姐姐……她爱子心切,每个做母亲的,都会想护着自己的孩子罢,妾身若有孩子,也会想尽办法护着他的。”
皇上面色平静,“照你这么说,是不罚了?”
“闯了这么大的祸,自然也是要罚的,不然可不知错,小的时候妾身不小心偷吃了供品,都挨了妾身的爹爹好一顿手心板子,疼了好多天呢。”
皇上笑了,“供品你都敢偷吃,可见是个馋的。”
“妾身当时不知道嘛,瞧着厨房里摆着好看。”傅昭仪红着脸,不依了,“皇上笑话妾身,妾身不说了。”
“好好好,不说了。”皇上也没有再问,闭上眼继续靠在傅昭仪身上,让她给自己按摩。
傅昭仪一下下轻柔的给他按着,干净的指甲顺着他的眉心到两侧,嘴角接着挂上了浅浅的笑意。
第七十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