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颦颦冷下脸,将这纸放到火盆里烧了。
也许是今日见过那人,她在梦中避不可免地又梦到了他。
梦中,她在河明山的溪谷,被卫衍按在一块石头上,她回头看到的是他又黑又明亮的凤眸。
顾颦颦被他掐着腰,痛到泪花都要出来。
许是看她痛得厉害,他终于停下来,将身上的白色外衫披到了她身上。
顾颦颦颤着双腿,背靠在石头上,但腿还是一点点软下来,滑入水中。
*
翌日,丫鬟将顾颦颦唤醒后,提醒她去老太君屋中请安。
顾颦颦想到自己昨晚坐的梦,伸手捏了捏眉心,以后还是少见他为妙。
去春柏庭的小径上,她遇到了卫扶风,这位六爷像是特意便在这里等她似的,一见到顾颦颦就唤住她。
“顾姑娘,请留步。”
“请问六爷是有何事”
卫扶风望着与这张妻子十分相似的面容,眸中的感情很是复杂。
这长得也太像了。
他昨日对着梅含玉的画像一夜未眠,今日见到顾颦颦,人就更恍惚了,但想到妻子曾经托付自己的事,他还是开口道:“顾姑娘,请恕在下冒昧,我可否看一看你的手臂”
卫衍来给祖母请安时,恰巧见到顾颦颦对着卫扶风在说话,脸色霎时就沉了。
第3章 孩子
顾颦颦伸出手,只见一双细嫩的手臂洁白如玉,一颗痣也没有,更不用说胎记了。
卫扶风的眼神渐渐黯淡下来,他复看了看眼前的姑娘,与自己妻子的长得十分相像,不禁又让他想起亡妻。
梅含玉去前,说自己有三件事最放不下,一是放不下他,二是放不下孩子,三是放不下寻找妹妹。
她一直认为家中找回来的幼妹并不是自己的亲妹妹,只因她右手臂没有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红痣,她临去前托卫扶风务必要替她将真正的幼妹接回家中,莫让她在外吃苦。
卫扶风一直牢牢记在心上,这些年来,他不是没有寻到过与自己妻子几分相似的女子,可无人像顾颦颦与她的妻子长得这般相像。
“顾姑娘,今年可是有十九岁”
顾颦颦收手,诧异道:“是,六爷,您是如何知道的”
卫扶风:“我猜的,我在刑部跟人学过观人骨龄的本事。”
这话一半真,一半假。跟人学过本事是真,但他还真猜不了那么准,而是比照了梅含兰的年纪。
顾颦颦信以为真。
她含笑夸赞,“六爷真是好眼力,想必断案是一绝。”
卫扶风道:“不敢当,不过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罢了,论断案,我可比不过小包大人。”(1)
卫衍见两人言笑晏晏地往正堂里走去,神色越来越冷,拂袖便离开此处。
跟在他身后的小厮,战战兢兢问:“世子,您今天早上不去给老太君请安了吗?”
他道:“有事不去了。”
等他回到墨枫院,见到何彬竟站在自己屋前,惊异地看了他一眼。
不止他诧异,其他仆人也特别惊讶。何彬已经有三年未曾出现在国公府了,他们听人说何彬是犯了一件错事,被世子打发到乡下守庄子去了,也有人说何彬的手断了以后,不能再做世子爷的贴身侍卫,便自请回乡了。
大伙本聚在一起与何彬谈话,一见卫衍回来,顿时跟鹌鹑一样,话也不敢说,静站在原地。
卫衍:“都站在这里干什么,全都散了。”
“何斌,你跟我进书房。”
“是。”
“是。”
……
何彬是家生子,可以说国公府的一草一木他都很熟悉。
等他随世子爷进到书房,发现这里居然大改了一番。
世子的书房变了,他的世子也变了。
卫衍声音冷淡,“你怎么过来了”
何彬道:“世子,小少爷他生病了。”
卫衍坐在太师椅上,用食指转动自己手中的玉扳指,反问道:“你说的小少爷是谁”
何彬深吸一口气,“您和顾姑娘的孩子。”
卫衍蹙眉,显然听见这话很不高兴 “何彬,你错了,那不是我的孩子,那是你和春娘的孩子。”
何彬知道,世子不愿认那孩子。
可就算他不认,那份血缘关系也是谁也无法抹去的。
他是一个普通人,做不到像世子那般冷情,就算这孩子不是他亲手孩子,可在他膝下养了三年,何彬也养出感情,无法舍弃孩子。
他咬牙道:“世子,我和春娘的孩子生病了,我请了大夫给他看病,可怎么医也医不好,我请了道婆,道婆说孩子是被脏东西魇住了,需得亲人去看一眼,才能将他的魂给叫回来。”
卫衍轻嗤,“你什么时候也信这些怪力乱神之事了。孩子病了,那就去找大夫医,我又不是大夫。”
何彬:“可是世子……”
卫衍挥手,“行了,你下去。他的事,我不想听。淳风,你去库房拿一百两银子给何彬,让他带他孩子去看病。”
淳风握拳道是。
他见何彬不愿走,硬拽着他的手离开了。
从国公府出来后,何彬只觉自己手脚冰冷,连心也凉透了,就在他心如死灰之际,突然看到一个女子在仆人的搀扶下,上了一辆华贵的马车。
他提脚朝那儿跑过去,“顾箬,呜……”
话还未说完,他的嘴就被淳风捂住了。
淳风眼睛瞪得特别大,觉得这人是不想活了。
“你不要你的命了”
第4章 叫娘
见人走远后,淳风才一点点松开他的手。
何彬用力推了他一把,似乎是气急了,差点把淳风都推倒在地上,还是他身后的人扶了他一把,以至于淳风没有那么狼狈。
“你疯了吗?”
“你才疯了,刚刚上马车的人不是顾箬吗?她是小公子的母亲,你干什么要拦着我,不让我去见她”
淳风道:“你看错了,你不是顾箬,那是顾颦颦,老太君的救命恩人,老太君刚将她接到府里不久。”
何彬反问,“你当我傻这人分明就是顾箬,你跟我睁着眼睛说什么瞎话”
他心里忽然想到一个可能,世子会不会是为了让顾箬进门,才给她捏了一个救命恩人的头衔。
于是,他激动道,“顾箬以后是不是就要和爷重新在一起了”
淳风一脸惊讶,他弄不懂,何彬这脑子是如何长的。
作为多年的兄弟,他耐着性子又提醒一遍。
“淳兄,顾箬已经死了!世上再也没有一个叫顾箬的女子,之前世子爷警告你的话,你都当耳旁风,听不进去吗?如今竟还带着人回到京都,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今日领了银子,就尽快带孩子离开。”
何彬还是不懂,明明顾箬就在眼前,为什么他却不能与她相认。
他翕了翕唇,想说些什么,可脑海里想到卫衍见到他时冷漠的眼神,心里明白,世子爷是不待见自己的亲生孩子。
倏然间,他宽阔的肩膀突然垂下来。
何彬轻叹一口气,道:“只希望世子来日不要后悔就好。我先走了,何兄,你多保重。”
——
顾颦颦今日出府,是去京都的梦昙寺求签,她听侍女说梦昙寺求姻缘特别灵,便起了心思,要为自己求上一签。
前一段姻缘,于她来说,是一段孽缘,她早就想开了。
她尚在芳华之龄,容貌丽如芙蕖,只要她这次努力些,不愁找不到好人家。
顾颦颦的要求并不高,她已非完璧之身,以后的夫君不必是高门显贵,只要真心待她好,她也就心满意足了。
许是她这次求签的心意足,磕头也磕得响,她竟摇出了一支上上签。
顾颦颦找重华大师解签时,大师合掌说:“姑娘所求,以后必能如愿。”
“请问大师,我的红鸾,何日将现”
重华大师随手用铜币替她卜了一挂,道:“就是今日。”
今日
顾颦颦环顾了周围来来往往的香客,这里男女老少皆有,也不知大师所指的她的未来夫君是否就在这一处
她怕自己错过姻缘,还在梦昙寺用了一顿斋饭,可直到太阳将要西落,似乎也没有遇到特别的人。
她如今住在旁人府上,不好在外留宿,只得坐马车尽快赶回去。
不过,顾颦颦就是再急,也记得老太太让她回府前,给自己带上梦昙寺的幻昙花糕。
她才让丫鬟将花糕放到马车上,就见一个小孩跑得太急,惊到了寺庙前的一匹黑色骏马,她急呼了一声:“小心!”
尔后,手迅速抓住小孩的衣领,将他给扯到自己身前。
顾颦颦以为自己倒霉地要被马给踢上一脚时,一只细针飞快地戳在马腿上,那匹黑色的骏马轰然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