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
这话说得。
天蓬元帅呆了呆,他是在被安慰……吧?
“行了,都先起来,你们也算将功补过了。”容淖继续道,“多亏你们洞悉敏锐,察觉祸患。不过此事既然为我知晓,我自会报进宫中,便不用你们操心了。至于出了公爵府该说什么,不必我教吧?”
“不用不用,我等今日喝醉了歪在外院花丛里闷头盖脑睡了一觉,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
纨绔子们见容淖从始至终神色安然,不见愤怒,以为自己遇见了个好性子的公主,交换眼色过后,相携站了起来。
“对了,你们之所以出现在此,是不忿策棱那个丧家之犬去漠北转了一圈竟获封贝子,而你们这些正经宗室依旧无官无爵,想抓他的错处把他踩回泥里吧。正好,我也十分憎恶他,给你们个压过他的机会如何?”@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容淖意味深长道,“后日宗室考授,太子主考,我与他关系不错,你们都可前去参加。”
考授——是专为本朝非嫡非长、没有袭爵资格的闲散宗室子设置的,主要考校马箭、步箭、翻译三项,难度颇高。不过,若有心人在其中疏通,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一旦通过考授,便能封爵。
虽然都是不入八分的低等爵位,远赶不上贝子威风。但他们这么多人加在一起,岂能抵不过一个外邦丧家犬!
纨绔子们不敢相信还有这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离开前结结实实给容淖磕了好几个响头。
“啧——我可什么都没应承啊。”容淖望向他们雀跃的背影,冷哼一声,饶有兴致侧头问云芝,“听闻此次考授加了一门搏克,你说太子手底下的人会把他们锤成薄饼还是打成发糕?”
“……”云芝心中焦急,并不想回答这些奇奇怪怪的问题,催促道,“公主,我们可要立刻进宫禀告金雕之事?”
她是乾清宫出来的人,她主子先是皇帝,再是皇帝的六公主。
若非她耐得住性子,又顾着主仆尊卑,先前容淖弯弯绕绕捉弄那群纨绔子时,她早出声催促了。
容淖睨她,“你信那群纨绔所言?”
云芝斟酌道,“那几个宗室子对策棱贝子态度偏颇,不足取信,但金雕总不能是骗人的……此事事关重大,公主私下处置不太妥当。”
“也是,时间不等人,不如这样罢。”容淖道,“你我兵分两路,你去宫中报信;我去寻简王叔与福晋。倘若真有意外,在宫中示下之前,他们夫妻也能暂且坐镇公爵府。”
云芝踌躇一瞬,策棱抢亲之事真假不明,可大可小。不好使人传话,更不好继续拖滞,最好由她亲自走这一趟,面呈详情,“公主,您顾好自己,奴才先行告退。”
云芝匆匆行礼离去。
把皇帝的‘眼睛’熬走后,容淖面上散漫一收,冷着脸整整衣袖迅速离开翘檐小楼,径直朝喜院方向奔去。
-
喜院名为院,实则算一座宏大且不失精巧的宫殿,是佟佳氏为了迎五公主新建的,四周俱新,富丽堂皇。
五公主头顶龙凤呈祥盖头,端坐在喜床上,听见贴身的几个宫女连哄带劝把命妇福晋们带去偏厅喝茶。
阒无人声,总算清净了。
五公主肩头微松,扯下盖头,忽然听见房梁上有异动,下意识抬眼望去,男子光溜溜的脑袋十分容易辨认,“是你!”
第29章
日沉酉时,云霞成绮。喜院悬灯结彩,盈门喜气活似生生挽住了黄昏,奈何滴漏光阴从无牵绊,再有两刻半钟,该到五公主拜堂的吉时了。
也不知里面究竟是何情形!
匆匆赶来此地的路上,容淖心思百转千回。
先前她就猜测那群宗室纨绔之所以能顺利出现在翘檐小楼,恐有小佟贵妃暗中推手。亲自审过那群纨绔后,愈发肯定了这个怀疑。
不仅如此,她还有一个更大胆的猜测。
或许,小佟贵妃的目光从未落在外面男客女宾的宴席上,而是在打新娘子五公主的主意。
小佟贵妃放那群宗室子进入公爵府内宅,并非是想利用他们的放荡习性惊扰女眷。
而是她早就察觉到了有人频繁冒险鸿雁传书于五公主,打算顺水推舟用那群正巧撞上来的宗室子当众揭穿此事,以达到把五公主婚仪搅得天翻地覆的目的。
那金雕连续九夜悄悄潜入后宫而不被发觉本就不太正常。
除非,有一位高权重者在暗中周全包庇。
小佟贵妃身为后妃之首,不仅执掌六宫事务还兼主嫁公主之权,她对五公主的关注定然比旁人多上许多。
若她一早便发现那只来自宣德门方向的金雕是奔着五公主去的,心下起了计较,不动声色纵其犯错,然后谋划利用,简直是顺理成章。
容淖抹了把额上的汗,面色沉凝。说到底,是她轻视了小佟贵妃的煎熬与决绝。
当时小佟贵妃既然敢冒险提议动她这个六公主婚事,自然也不会因五公主背有靠山就怵了。
显然,小佟贵妃看不上宴上小打小闹带来的短暂‘沉寂’,她想要一劳永逸。如此,必定得兵行险招选个有分量的人下手才行。
只是这一劳永逸的代价,未免太大了。
她只是偶然知晓一些“姐妹互换”的陈年旧事,便能猜出小佟贵妃故意平地起风波的用意。
皇帝与佟佳氏等人乃是当年之事的亲历者,想必更能明白小佟贵妃潜藏十年的疯狂绝望,或者说怨恨报复。
小佟贵妃想要彻底沉寂是真;想要在五公主大婚当日酝酿一出惊天丑闻,令皇帝与佟佳氏颜面扫地也是真。
如此行事,是能出一口积怨恶气,但后果亦是显而易见——轻则被囚苦难余生,重则招至杀身之祸。
容淖无法坐视不理,任其做下玉石俱焚的疯狂行径。
小佟贵妃不仅是孝懿皇后周全爱护过的幼妹;还是重诺守信暗中关注她十年的姨母;更是牺牲在至尊权柄下的无辜女子。
小佟贵妃想要彻底沉寂,不是非得使出这般枉顾性命的激烈手段,总有其他周全法子。
至于什么法子……
容淖察觉到自己思绪不如方才清明了,下意识摸摸发间那道长疤。
近来她做四元术及垛积术等数术题集时,一旦出现这般混沌的反应,那答案八成是错的,索性暂且放弃思虑。
事有轻重缓急,眼下最要紧的还是保证五公主婚仪无波无澜,消弭这场可能临头的祸事。
她故意熬走云芝,就是为了私下确保喜院内没有任何潜藏‘风险’,所以她一定要得赶在云芝惊动宫中之前处理好一切。
容淖抿平发鬓,压下疾行而来的喘息,一派如常朝喜院正门而去。
不出意料,她还未靠近大门,两个守门太监已点头哈腰迎了上来,满脸堆笑拦住她。
“六公主,这里您不方便进去的,若是有事,还是由奴才们代为通传吧。”
公爵府没有资格差用太监,这二人显然是五公主的陪嫁奴才。宫里出来的,认得容淖不足为奇。
容淖早知自己不可能顺顺当当进门去。
毕竟是大婚当日的喜院,有些男女间的章程与热闹不太适合未婚姑娘瞧见,是以今日奉命而来的送亲福晋、命妇皆是妇人。
如她一般的闺阁女儿皆是早早被安排入了女宾宴厅听戏赏花,等婚仪开始时再去正厅观礼。
“我的猫儿攀上西南角门边那棵树跳进喜院院墙里了,那小畜生野性顽皮,在王府时没少惹是生非,我担心它会惊扰到院内的五姐及各位福晋。”容淖随意扯了个理由,“我就在此处等候,你们赶快多使些人替我寻回。”
五公主的婚仪一丝风波都不能有,她一个未婚女子以身份威压强行进入喜院难免惹眼,未免横生枝节,只能设法偷潜入内。
“公主赴宴还带着猫?”有个太监疑道。
容淖慢条斯理反问,“你在责怪本公主?”
“奴才不敢,奴才失言。”小太监忙不迭作揖告罪,退身轻声吆来几个人,分散找猫了。
容淖大大方方上前几步,站在门口,状似瞧着那些奴仆寻猫,实则快速打量过院内情形。
这是个三进院落,第一进过厅三间,前后出廊,东西配殿三间,皆是清水脊筒瓦屋面,典雅秀美。
入目可见的四方庭内,檐下廊中随处可见扎红的奴仆穿梭来往,捧果奉茶,井然有序。
如此众目睽睽之下,倘若真如那群宗室纨绔所言,有人带着只显眼金雕悄无声息潜入了喜院,那此人必定功夫了得,深不可测。
策棱确实是有这个本事的……
容淖想起策棱曾几次三番潜入内宫监视自己。
他在畿守重地的禁中尚能做到神出鬼没,想必一个公爵府更不在话下。
眼下这院内看似喜气洋洋、风平浪静,可到底隔着一堵墙,她必须亲眼确认里面一切无恙,方能安心。
容淖在心底掐着数,过了半刻钟功夫,正厅那边突然礼乐大兴,阵阵热闹传遍府邸内外。
这一遍鼓乐于主家与宾客而言,是在报时。再有两刻钟,该是拜堂成亲的婚仪吉时了。
于奴才们而言,则是集结令号。在婚仪正式开始前,他们得去听管事训示,安排活计。
那几个帮容淖找猫的小太监听见乐声,不敢耽搁,只能空着手面色讪讪回来找容淖请罪。
容淖大度道,“无妨,我那猫从没见过这么多生人,可能是害怕藏起来了,你们自去忙吧。对了,记得把西南角门开个缝,等人散去后,猫儿好有个道自己出来。”
为防婚仪生出变故,自五公主的鸾架进喜院后,喜院几处小角门统统以婚仪专用的‘吉字锁’封闭,只留下正门与侧门两处以供出入。且把守很是严密,凡进出者,无论身份高低,都要一一核验。
“这……”那小太监本是犹豫不决,可管事那边催得急,容淖又紧盯着他看。他一时无法,只能依照容淖所言,硬着头皮跑去开了西南角门的‘吉字锁’,半栓门闩,留出一条缝。
容淖趁院中奴才被管事召去训话的机会,避人耳目溜到西南角门,顺着那道缝隙伸手进去把门闩拨了,推门闪身进入。
她头一次踏足喜院,眼前一砖一瓦皆是陌生,但她并未迷失方向,而是很快找准五公主新房所在方位。
先前她故意借口找猫去前门小站那片刻,其实是磨刀不误砍柴工。
不仅意在哄骗小太监给她开角门的吉字锁,更重要的是去观察喜院的建造格局,防止私下潜入后走岔路,又不方便找人询问,平白耽误事。
皇家建造殿宇楼阁前,内府营造司都会先制个烫样模子呈到乾清宫给皇帝御览。皇帝点头后,才交由工部营缮司修建。
容淖跟在皇帝身边多年,见过许多样式不一的烫样,和硕公主府邸有哪几种主要建造格局她十分清楚。
这喜院是佟佳氏为五公主大婚在府内扩建的,肯定比不上正经和硕公主府邸屋宇宽阔、楼阁齐全。
但从一进院落那过厅三间,前后出廊,三间东西配殿的格局,能明显看出仿建和硕公主府的影子。
容淖正是据此断定,喜院几处主屋方位与她曾在乾清宫见过的公主府烫样大差不差。
——五公主的新房肯定在第二进主屋。
容淖凭着对和硕公主府烫样的记忆,径直穿过西边垂花门,上了一处游廊,朝主屋行去。
途中难免遇见往来的奴仆,她都以白玉宫扇略遮住脸。
那些奴才见她衣着华贵,又堂而皇之出现在喜院内,下意识认为她是某位耐不住性子溜出来透气的年轻福晋,根本不会仔细甄别她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