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嘛?”李见素立即警惕,想甩开他。
李深却是往前一步,直接将她又拉至身前。
李见素拧眉推他,“你不能这么做!”
“为何?”李深蹙眉道,“阿素,我是你的夫婿。”
“暂时是。”李见素提醒他道,“你忘了我们之前有过约定的?”
三年后和离的约定。
李深当然没有忘,但那个所谓的约定,他当时并没有开口应下,只是李见素单方面的决定。
而他正在做的这件事,也定会在三年内解决,到时候她便知道他为何会这样。
“三年未到,你便还是我的妻子。”李深道。
李见素顿了一下,不再挣扎,抬眼朝他看去。
他语气坚定,神情认真,尤其那双好看的眼睛,正垂眸回望着她。
若不是看到过李深狠戾冰凉的那一面,李见素也许会相信,她对他真的很重要,他是真的在意她,真的将她视为自己的妻子。
可她见过,体会过,又怎敢去信,怎能去信?
“李深。”她忽地敛眸,神情淡漠又麻木地念着他名字,“我不想再去猜测你的心思,也不想再对你我的将来有任何幻想……”
她顿了顿,再次抬眼,“你随意去何处都可以,你随意同谁在一起也可以,但请你不要……不要再来打扰我,我已经躲在这里了,还不够吗?”
她已经做出了最大限度的包容与忍让,可他为何还要寻到这里来纠缠她,李见素不理解,也不想去理解了。
李深心口似是被人用力捏了一把,又闷又痛,让他一时说不出话,只那将她紧紧握住的手,缓缓松开了。
看着她快步走开,与他拉开一段距离才停下来,回身看他,李深心口那种窒闷感似是又重了几分。
他深吸一口气,轻声道:“阿素,对不起。”
这是他今日第二次与她道歉。
可李见素神情没有任何变化,似是敷衍一般,只点头“嗯”了一声。
李深怔怔地望着她,站在那里许久不出声。
他很想告诉她一切,他明明已经做好了准备,可此刻面对如此凉漠又不肯相信他的李见素,他说不出口了。
“世子要是没有别的事,便恕我不能相陪。”李见素轻轻道。
李深心头又是一紧,他深深吸气,“我今日是来接你回去的。”
“我不回去。”李见素一口回绝。
“那你打算住多久,住到三年期满?”李深问。
“有何不可?”李见素说着,也不再看他,坐回椅子上,拿起一本书,“我方才便说了,日后你我互不打扰,也免得你看到我就心中生厌。”
“我没有……”这三个字出口的瞬间,两人皆是一愣。
李见素又抬起眼,回头看向他,“这番话还是世子掐着我脖颈时,亲口对我说得,世子忘了吗?”
便是他忘了,她也不会忘。
那晚整座长安狂风骤雨,电闪雷鸣,她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眼前出现的不仅是过世的阿翁,还有那个曾经说要护她娶她的少年。
他们不会再护着她了,他们从她的世界中离开了。
她的阿翁,还有她的阿湛阿兄,再也不会出现了……
李深只是李深,他不再是那位远远望见她,便笑着朝她招手,不顾一切朝她跑来的阿湛阿兄了。
李见素回过头,打开医书,一滴眼泪从颊边滑落,她抬手去别额前发丝时,不留痕迹地将那滴眼泪拂去。
身后半晌无声,片刻后,李深轻道:“下月便是太后生辰日。”
李见素终于明白李深为何今日要来,原是想让她到时候去宫中赴宴,陪他一道演戏。
“说我染了风寒,不便外出,你带着贺礼去便是,皇祖母应当不会追究。”李见素道。
李深心平气和与她解释道:“今日我入宫,今上还与我提及此事,为了以身作则,勤俭治国,从前生辰日只是家宴,而今年是太后八十大寿,不只是京中皇室会赴宴,多地藩王也会派子嗣前来贺寿,连远嫁的公主,也会借此机会回京探望,你是唐阳公主,本就身在长安,如何能不去?”
“可以不去的。”李见素还在坚持,“我同你直说了,郑太后她不喜欢我。”
“你在宫中六年,应当知道宫中规矩,这不是太后喜不喜欢你的事,这是礼数。”李深也还不死心,要继续劝她。
李见素从前不愿和李深说郑盘的事,便是怕他多疑,可如今她不必怕了,索性就直接道:“你不知道当中缘由,那郑盘曾要求娶我,被我拒绝之后,便怨恨在心,同郑太后说了许多我的不是,郑太后便一直不喜欢我,如今郑盘远去流放,郑太后寿辰郑盘不能来,我却去了,岂不是给郑太后添堵吗?”
提起郑盘,李深才反应过来,还没有人同李见素说过此事,“郑盘死了。”
李见素顿时愣住,许久后才缓缓回头,看向李深,“不、不是说是流放吗?”
“他从前作威作福,惹了不少仇家,不知是何人下了手,在驿站将他杀了,听闻他死前受尽折磨,手脚具断,后又从窗台被人推下,不知是坠亡,还是因为夜深,又逢雷雨而无人知晓,活活熬死了。”李深说时,语气平静,神情也毫无异样。
“真、真的吗?”李见素似是还不敢信,因为在她眼中,郑盘那般权势贵胄的子弟,不管做了多少恶事,哪怕是他杀了烟罗,也能逃脱罪责,可如今听到李深口中这番话,她整个人都有些怔懵,生怕李深是在哄她。
“自然是,京兆府尹与我相识,那驿站就在他的管辖范围内,卷宗我都曾翻阅过,我所言一字一句,上面皆有记载。”李深说得笃定。
李见素还在怔懵,可那眼角的泪水,却再也止不住,一颗一颗划过脸颊,落在衣袖上。
被泪水模糊的视线中,她似乎看到了那个羞赧又紧张的女子,含着泪,对她说,“救救我,方士。”
看到哭成泪人的李见素,李深心里也跟着难受,他拿出帕子,慢慢上前,蹲在她身旁,看着满面是泪的她,温声道:“阿素,日后若是有人在欺负你,不论是谁,你都可以与我说的……”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采苓提着食盒来到屋外,见窗户关了,以为李见素写累了在休息,便按照以往两人相处时那般,也没有顾及什么礼数,直接推门而入。
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副李濬蹲在李见素腿边,手中拿着帕子,那神情神情又温柔,抬眼正望着李见素,而李见素满面泪痕,一副痛心模样。
采苓当即愣住,而听到声响的那两个人,也自是愣了一瞬后,齐齐抬眼看过来。
“出去。”李濬蹙眉低斥。
采苓缩了下脖子,赶忙朝后退,可只退了一步,她猛然回神,停了脚步,又朝李见素看去,李见素此时满脸是泪,莫不是被李濬欺负了?
采苓之前便和李见素说过,若李濬还敢欺负她,她绝对不能就此作罢。想到这一点,采苓紧了紧握食盒的手,用眼神询问李见素,可要她留下?
李见素用力吸了吸泛红的鼻子,朝采苓摇了摇头,无声地做了个口型:无事。
采苓松了口气,却还是有些不放心,她退到屋外,没敢离开。
“她倒是个忠心的。”李濬说着,将手中帕子递给李见素。
李见素却没有接,她摸了一下腰侧,发现帕子没在身上系,索性别过脸去,直接用袖子在脸上拭泪。
李濬去递帕子的手,在空中悬了片刻,最终还是收了回来,他似是轻叹了一声,缓缓起身,“阿素,我知你与我置气,不愿回去,可如今已经入冬,山间寒冷,庄子没有地龙,你便是再怨我,也不该与自己身体过意不去。”
“世子不要劝了,我意已决。”李见素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些发囔。
李濬没想到她会这般倔,简直油盐不进,郑太后寿辰可以不去,自己的身子可以不管,到底还能用什么法子让她回去。
倒还真有一个理由。
李濬握了握拳,深吸一口气道:“今日我入宫面圣,离开时被太子邀去了东宫。”
果然,她听到太子二字,拭泪的动作便立即停住,还回过头,抬眼朝他看来。
李濬心中冷嗤,继续道:“太子说,张贵妃许久未见你,甚是想念,郑太后生辰那日,望你早些入宫,去见见张贵妃。”
李见素那双蒙着薄雾的泪眸,眼看着明亮起来了,她微微蹙眉,沉吟片刻后,终是松了口,“的确,好久都未见他们了……”
他们?
李濬拳头握得更紧。
他明明只说了张贵妃,怎从她口中,就成了他们?
莫不是多了李深?
“你想他了?”李濬知道明明好不容易让她松了口,不该再多说什么,可偏偏他咽不下这口气,那心口堵得实在难受,便没忍住脱口而出,出口的瞬间他就有些后悔了。
尤其是看到李见素朝他点头的那一刻,李濬觉得心口仿佛要炸开了。
“嗯。”李见素长出一口气,方才的伤感也终是平复下来,“阿兄当初病重,阿娘哀伤至极,日不能寐,便落了头痛的毛病,一到冬日便会犯。”
李见素在皇宫时,会帮张贵妃施针,也会调香给她,再加上太子日渐康复,张贵妃头痛的毛病便也缓和许多,不知今年她出了宫,张贵妃可会又犯头疾。
显然,李见素以为李濬问的是张贵妃,却不知他方才问的是李深。
“那太子呢?”李濬还不死心,非要追问到底。
李见素道:“阿兄冬日胃口会不好,有时候还会犯咳疾,还有……”
还有他的腿脚,不知这两月有没有练习走路,若是练了,可否已经能自行站立?
后面的话李见素不便说出口,只是心里想了想。
落在李濬眼中,便是她吞吞吐吐,有话不敢明说。
“为何不说了?”李濬继续追问,“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
李见素看他一眼,岔开话题,“我饿了,待我用过午膳在走。”
李濬黑着脸,盯了她片刻,那袖中的拳头一会儿握紧,一会儿松开,最终,他不情不愿从口中挤出了一个“嗯”。
李濬今日来得突然,灶房没有备多余的饭菜,在庄子这段时间,采苓同李见素基本上是同吃同住。
采苓提进屋的食盒里,都是最寻常不过的饭菜,且满共就两份,采苓叹了口气,将食盒打开,本以为这顿她要饿肚子了,却没想到李见素竟然对李濬直接道:“这是我与采苓的饭菜,没有备你的。”
李濬本就有些沉闷,这下脸色肉眼可见的更加阴沉,他没有说话,站起身朝外走去,走到门槛处,停下来回头看李见素,“午膳后就走,我在马车里等你。”
很好,他不如李深,不如张贵妃,如今连个婢女都不如。
半个时辰后,马车从庄子向长安驶去。
李见素靠在马车一边,双眼微阖,手中抱着一个暖手炉,不知是当真困乏,还是不想对面的李濬。
马车驶过一段较为颠簸的路段,时不时会猛然摇晃,李见素眉宇微蹙,睁开眼伸手扶住马车。
李濬借此机会,与她道:“刘管事与那婆子,我已经处置了。”
李见素不冷不淡“嗯”了一声。
李濬又道:“你是公主,也是世子妃,你若不能立起来,那些子仆役,便会蹬鼻子上脸,做出那些刁奴欺主的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