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耶?”李濬当即愣住,“你怎么来了?”
“你个孽障!”棣王吹着胡子,气得不住跺脚,“死兔崽子,老子今日就是来治你的罪的,你个狗日的畜生!”
李濬朝下喊道:“别骂了,我是不会下去的!”
“谁让你下来?”棣王肉手一挥,气得又是原地转了一圈,“我让你自刎,看见你旁边那箭了没,拿着它,给老子当中自刎,以死谢罪!老子没有你这个儿子,老子就是生个王八,也不该生你这个孽障啊!”
李濬也气得红了面色,朝他反驳,“前年的王八,万年的鳖,那我便是当父王给我的祝福了,我此番定要活着,日后还要坐在这龙椅上,长长久久的活着!”
“你你你!”棣王气得朝后一扬,幸好身后有随从将他扶住,否则便是一头栽下,他稳住身形,一把夺走身侧士兵的弓箭,用尽全力拉弓,屏住气直直对着李濬的头颅。
茂王蹙眉劝道:“别冲动!”
棣王却是气得浑身都在发颤,斥道:“别劝我,我今天能来,就没有想着活着回去,我哪儿还有脸活着,但我咽气之前,我得亲手杀了这狗东西!”
李濬的属下挡在了他的身前,却被他一把拉开,他身影微丝不动,对着棣王喊道:“好,这一箭我还你生养之恩,从此以后,你我便是陌路。””
箭羽从棣王手中射出,在众目睽睽下,那箭只飞了两米高,便落在了三米远的地上。
李濬的属下松了口气,拍着心口道:“王爷还是舍不得世子的。”
“什么舍不得。”李濬冷嗤,“是他窝囊,没本事,废物!”
棣王也愣了一瞬,又去取箭,想要再射,可宫墙上的李濬却不再给他机会,直接取来弓箭,对着那肥胖的棣王道:“李惴你自己没有用,愿意窝在那一亩三分地里当个窝囊王爷,但我不愿意,你自己没办事争夺皇位,而我却不同,我李濬自是会让史册中留下我的名字!”
哪怕他此番失败,后世之人也会知道他李濬的名讳。
他可以失败,却不能窝窝囊囊活一生!
弓箭飞出,棣王又是一愣,垂眸望着膝盖上那穿肉而入的弓箭,顿时惨叫出声。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高墙上李深面色阴沉,根本不顾棣王的惨叫,抬手便又取来一箭,拉弓要射,棣王却已被人连拖带拽拉进马车。
李深转移目标,对准为首的茂王,拉弓的力度再次暗暗加大,“安南都护李愔,擅离封地,率兵攻入皇城,意图谋逆,我等奉旨在此护驾!”
茂王未有半分躲闪,似是对李深的顽固十分失望,他低叹一声,抬起手来,掌中的鱼符令李深心头再次一沉。
“吾乃奉今上之命,回京护驾!”
茂王掷地有声,身后那五百精锐也随之大喝应声。
茂王此番离开岭南,为了掩人耳目,只带了这五百人,且这五百人,还是分成几批而至。
看到这一幕,李深手中的弓箭终是射出,随后便朗声大笑道:“我李深还未弱冠,便能站在这长安的至高处,引得身经百战的王叔亲自率兵与我相战,便是我今日战死在此,也不枉此生!”
茂王挡掉弓箭,振臂一呼,身后士兵势如破竹开始朝上攻来。
宫墙上的士兵自也奋力开始死守,李深退至后方,一面指挥,一面还在用言语鼓舞士气,仿佛他们不止是为了生命而站,更是为了那青史留名的荣誉,不管今日他们是何身份,出于何目的,每一个能站在这宫墙上的人,都合该为自己自豪。
战况愈发激烈,也愈发混乱。
无人觉察,李深已不知在何时,带着一队心腹退下宫墙。
身侧一直紧护他的那名随从,不解道:“世子不是要……”
“要战死?”李深冷嗤一声,弯身一把从地上托起一个宦臣尸首,拉进一处角落,开始扒衣,余下心腹也反应过来,开始同他一样换上宦臣的衣服。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想我步步为营这般多年,没想到今日被人瓮中捉鳖,我是疯了才会和他硬拼。”李深换好衣服,抬眼朝那属下道,“记住,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终有一日,他李深还会卷土重来.
便是今日他注定命丧黄泉,也不能便宜了那些人,走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待这一队人换好衣服,李深抬眼朝东宫通训门的方向看去,这些人还真当他不知留退路吗?
东宫右春坊忽然失火,火势蔓延极快,宫人赶忙扑火,守在丽正殿的那些宦臣疲乏了一整夜,此时天刚擦亮,正是最困乏之时,看到火势,心里也皆是一惊,咬牙打起精神,有人进屋询问可要差人前去帮忙救火。
李濬推开窗户,朝着右春坊方向看去,右春坊右前方便是东宫与太极宫唯一的宫门通训门,而后方则是崇文馆,馆中所藏书籍众多,若是当真让火势蔓延起来,那些书便会化为乌有。
但李濬深知,这场火起得蹊跷。
暗忖片刻,他朝外道:“差一队人过去帮忙。”
话音落下,赵内侍推着李濬来到郑太后身侧,“得辛苦姑母随我一道离开了。”
郑太后也知道事情变得更加严重,当即点头应下。
在一队宦臣的护送下,这一行人暗中择小路朝着玄德门的方向而去,其余的宦臣还守在丽正殿外。
西内苑为太极宫以北,内通太极宫与东宫两处,李濬平日上朝,便会直接从玄德门而出,从太极宫的玄武门或是安礼门而入。
所以李濬这行人此刻来到玄德门,便显得极具风险。
“殿下,太极宫以被逆贼而占,万一我等出去之后,被他们的人擒住该如何?”护送李濬的这队宦臣中,一位副率忧心道。
李濬问他,“承天门刚开战不久,右春坊便失了火,你如何看?”
那副率略一思忖,便反应过来,“殿下是说,贼人要进东宫?”
从通讯们处进东宫最为快捷,一把火既可以扰乱视线,又可以调开一部分宦臣,如此便能预估出,此次宫变即将要蔓延至东宫,李濬在留于东宫,显然更加危险,在不知道太极宫内具体形势的情况下,李濬只能冒险选择从玄德门处离开,且越快越好。
玄德门从昨晚一直紧闭,此刻李濬的到来,才让门慢慢推开一道缝隙。
外面有队宦臣,看到门被推开,便急色匆匆上前朝李濬行礼,“吾等乃北司宦臣,特被派来支援东宫。”
说着,便递上令牌,确认无误后,李濬便问起西内苑的情况,此人回道:“约摸一个时辰前,白渠折冲都尉带人从禁苑攻入西内苑,直朝玄武门而去。”
“李濬?”李濬回头看向李见素,她昨晚已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几乎全部都告诉了李濬,依照她所述,李濬与李深应当是达成了某种共识,昨晚的宫变李濬也会参与其中,可李见素始终还是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
李濬问她何处不对,李见素说不出来,只觉得他既然要将自己送给李深,为何最后关头要让如意将她带出来。
李濬却道:“放不下你,不代表他没有谋逆之心。”
为了安抚李深,李濬送出她以表诚意,可当宫变真正来临时,便又用计将她带走。
“这般看来,李濬比李深想得还要深远。”李濬说完,李见素虽无言以对,但心底那种异样感还是未曾消散。
然到了此刻,得知李濬已经带人攻入了玄武门,李见素似乎再也找不到任何借口为他开脱了。
他只有两百人,却敢在宫变时入宫,除了支援李深以外,几乎没有别的任何可能性了。
李濬看出李见素神情中的失落,他终还是抬起手,搁着衣袖拉住了她的手腕,似是在宽慰着她,随后又问那宦臣,“安礼门处如何?”
这宦臣又道:“从昨晚到现在,大门紧闭,不知内中情况。”
李濬略微沉吟,便又吩咐守门这队宦臣,全部护在最前,而他一路带出的这队宦臣护在身侧,直接冲出西内苑。
可就在为首的宦臣走出玄德门时,李濬忽然下令关门。
那一直护着他的副率,首当其冲,却被刚踏出玄德门的宦臣直接反身一刀刺入胸膛。
大门即将合上时,外间的那队宦臣,硬生生全部又杀了进来,他们人数虽不算多,却各个凶悍,护在李濬身侧的宦臣,根本不是对手。
随着一刀银光落在李濬面前,一位守门的宦臣笑着抬起脸来,“太子果真心思缜密,这么快就看出了端倪?”
李深这行人在换装时,特地是连同鞋靴和佩刀都全部换成了宦臣的,却没想到,只片刻工夫,便被李濬识出。
可即便再快,也为时已晚,李深的人很快便将这行人围住。
方才为了不被觉察,李深一直低着头,站在最后端,此刻他上前才看到李见素就在李濬身后。
李深脸上神情微顿,但很快便笑容更深。
李深没有管郑太后和那几个道姑,直接大步上前,一把将李见素从李濬身后拽了出来。
李濬想要反抗,面前的刀却是将他逼退。
“所以我说,你我是有缘分的。”李深用力钳住她的手腕,朝随从递去一个眼色,那随从手起刀落,最后一个护在李濬身侧的宦臣,就倒在李见素面前。
他身上的血也飞溅在她的裙摆上。
感觉到李见素猛然一颤,李深将她拉至身前,温声与她道:“对不起,吓到你了。”
说罢,李深又对郑太后道:“姑母本就不是局中人,便不该入局。”
他朝随从递了个眼色,随从用刀柄将郑太后与那几个道姑全部敲晕,随后便推着李濬跟在李深身后,一并离开了玄德门,一行人又朝含光殿的方向走去。
“你知道我会从此处离开?”李濬问道。
李深笑道:“你要是个胆小愚笨的,看到火光也不敢轻举妄动,定是死死待在你的丽正殿中,可你是李濬,你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也就是说,李深预判到了李濬的想法。
那火是李深放的,他猜出李濬会从西内苑逃走,所以早早就候在此处,只等着他自己送到眼前。
李濬叹道:“你如此聪敏,便是不走此路,日后也前途无量,为何非要……”
“你的腿已废,舌头可是也不想要了?”李深回头看向李濬,嗤笑一声,“废腿再加断舌,史书上你李濬的笔墨又会多添两笔,倒也不乏是件好事。”
李濬不再言语,李见素也始终不敢出声。
西内苑外便是禁苑,此为皇家狩猎之地,地形宽阔且树木众多,还时有猛兽出没,的确适合隐蔽行踪,李濬便也是看中此处,才会带着人往这边逃,却没想被李深先一步劫持到了。
一行人在林中穿梭,鸟雀惊飞,不知走了多久,李深忽然停步,眉宇蹙起的瞬间,拉着李见素便躲在一颗树木后,与此同时,一支箭从他发间擦过,若方才他晚上半步,此刻那箭便会稳稳地射进他头颅中。
随着李深的躲避,身后随从纷纷躲了起来,行动稍慢的两人,已经被箭射中,倒在了地上。
李濬被其中一人推到树后,那随从朝后大喊,“太子在我们手中!”
李深同他做了个手势,那随从便用刀架在李濬脖颈处,试探性将他朝外推出,然那射箭之人,却毫无顾忌,飞箭而出,李濬当即躲闪,却还是被射中右肩。
他吃痛闷哼,那随从也是心中一慌,赶忙又将李濬拉了回去。
连太子都不顾,那追来之人的身份便不会是宦臣。
李深屏气凝神,听到不远处似有脚步声逐渐靠近,便知不敢再去耽搁,他朝前方吹了一声哨响。
一匹矫健的骏马,长嘶一声,朝着林中疾驰而来。
而李深身后的追兵,也在此刻终于现身。
李深趁乱拉着李见素来到李濬身侧,方才那位随从便也抽刀加入了后方的激战。
此刻树后只李深与李濬还有李见素三人在。
李濬的右肩还在渗血,李见素下意识上前想要帮李濬止血,却被李深再次拉回身侧。
“你留着她没有用处,反而还会是你的累赘。”李濬想让李深放了李见素。
李深本就不待见李濬,对他而言,李濬只是一个稍微聪明些的废人,根本不配做储君,如今在看到李见素关心他的那副神情,便更加心中来气,想要当场就将李濬了解,这般想着,李深便也打算这般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