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服输吗?她不甘心。
罗纨之手掌按在谢三郎的膝上,感受到他结实的大腿完全撑托住她的体重,她带着怦怦跳动心,慢慢把红唇移动。
三郎的颈掩在两片霜色交领之中,犹如拔起的玉笋,哪怕在溟溟暗处她也能轻而易举地找准位置。
“三郎想要我亲哪?”
她对上那喉结的位置,轻呼一口,“是这儿吗?”
她偷偷把那个“轻”字换了个意思。
谢昀握在她手腕的指头收紧了几分,罗纨之得知他非磐石,亦能拨动,心中总算快意不少。
但她也没有就此下嘴,而是又抬起了身,把脸对上谢三郎的脸。
幸好现在昏黑一片,她看不清谢三郎的眼神,谢三郎也看不见她的脸红如血。
她的声音从容,就好像能够轻松地掌控一切。
“或者三郎是想要我亲这?”
她试探地往前,鼓起的唇瓣已经稍稍挨上了那片柔软,似压不压,欲亲不亲。
好像就像一阵调皮的风,准备随时表演个来无影去无踪,或是一场绵绵春雨,润物细无声。
谢昀把手松开,绕到女郎的身后,不等他擒住那截随时准备躲开的脖颈,耳边就迎来了不速之客。
“谢三郎!你在这啊!九郎!来来来——”
脚步声靠近,夹杂着人声。
罗纨之腾地一下爬起身,在几个灯笼照过来前,就跟只逃命的兔子咻得一下跑走了。
谢昀伸着还没收回来的手,亦是诧异。
“咦刚刚跑走的,是个女郎?”
谢昀把手收回膝盖,回眼望向那几个不受欢迎的来客。
几个灯笼聚来,朦胧的光照在谢昀泛红的脸颊上。
走在最前面的郎君“噗嗤”声放肆地笑了出来,一手提起灯笼,一手捧住肚子道:“哎呦,这谁呀,我们冰清玉洁的谢三郎居然露出一张欲。求不满的脸。”
被侍卫拦住,也没败坏庾七郎的兴致。
“你何时到的建康,竟也没有告知我一声。”谢昀整理下袖子,端端正正坐直,挥手让侍卫放他们入内。
庾七郎戏谑道:“知道您贵人事多,我怎敢叨扰,我这一路游山玩水而来,也顾不上想你。”
几名年轻的郎君随庾七郎而来,都看见刚刚逃窜而去的女郎背影。
“莫非是在茶馆的那娘子?”蓝衣郎君刚提了个头,就被谢三郎的目光盯上了,即刻知道自己戳中了谢三郎的心事。
庾七郎还追问:“谁呀?”
“与你无关。”谢昀冷漠打断。
“哎。”庾七郎一屁股坐在谢昀的身前,席地而坐,他摇摇头,一语中的:“三郎啊三郎,怎么对个小女郎求而不得了?”
谢昀朝他微笑:“因为七郎你不解风情,坏我好事啊。”
庾七郎一愣,他犹如看怪物一样看着谢昀,万没有想到谢三郎居然还当面承认了。
他真的在追求一个女郎?
不等庾七郎再张嘴。
谢昀已经冷冷吩咐旁边的侍卫,“把他扔出去。”
“欸?我才刚——”
苍怀和另一名侍卫雄赳赳气昂昂上前,一人架住他一只胳膊,把他生生端走。
中秋过后,天气转凉。
罗纨之带着捡到画卷去找严峤,先是去了画铺,铺子里只有个打瞌睡的小郎君,说先生不在店里,在家中教孩子们画画。
罗纨之本可以直接把画给这个小郎君的,但是交出去后就不好再去找严峤,故而她只说有事要找那叫阿八的孩子。
看店的小郎君上下打量罗纨之。
见她戴着帷幔也能看出样貌不凡,加上穿着不俗,一定是来自世家,不敢怠慢,遂写了张条子把地址给了她。
罗纨之带着南星找过去,若说青溪附近是贵里,那淮河南岸多是普通民居,逼仄的巷道里,几步就能看见一道院门,可见里头每家每户只有很窄小的空间生活。
罗纨之找到地方,南星上前去敲门,不一会也是个半大的孩子出来看门,警觉地伸出半个脑袋:“谁啊。”
罗纨之说来找严峤,那孩子狐疑道:“我去问问。”
不多会他回来,连门都没有开,直接在门缝里挤出一句话:“老师说他不在。”
“……”
南星嘴角抽抽,对罗纨之道:“罗娘子,他这是不想见你啊。”
罗纨之也不知道为何这个严峤对她好像特别不待见,明明她也没有做过什么不好的事,那天她还帮了那个叫“阿八”的孩子。
寻常人应该对她以礼相待才是,而不是让她吃闭门羹?!
不过罗纨之也不是寻常人,她扭头就走,等过几天有空了又来,毫无疑问这次又得到“老师去远足了”的回应。
罗纨之就不信了,次次她都会这么不赶巧。
又隔了两日,罗纨之再去,这次是阿八开的门,他知道罗纨之想要见严峤,所以这次偷偷帮了她。
“老师就在里边的院子里糊纸。”
糊纸裱画一直都是严峤亲力亲为,趁着近来天气好,他多做些,好晾干。
陌生的脚步声停在旁边,他回过头,立刻就拧起了眉,“女郎为何这般执着?”
他都失礼了那么多次,若聪明点的酒知道他的意思。
“我只是想和郎君说几句话,为何郎君拒而不见,我可有哪里得罪了?”
严峤道:“你是为谢三郎当说客的吧,我虽然和严舟交恶,但也不会帮他对付自己的亲人。”
罗纨之还不知道谢三郎和严峤之间也有过来往,难怪那天他就表现得相当疏离。
“我不是为三郎而来的。”罗纨之道:“我……”
“不用再说了,女郎帮了阿八,我很感激,但你也看见了,我已经一贫如洗,还要养这么多孩子,没有余力报答女郎。”
罗纨之环顾四周,这处院子虽然简陋但整洁,不但有小小的秋千,还晾晒着一些干鱼干菜,几个孩子从旁边一间小屋伸出脑袋好奇打量他们。
严峤对他们喊了声:“还不去练笔,今天晚上谁画得线歪了,就少吃一个蒸饼。”
孩子们顿时做鸟兽散。
“我不是来要报答的。”罗纨之把卷轴还给他,“我见了先生画的舆图很感兴趣,先生有此大才,怎堪埋没于此?”
严峤接过她递来的舆图,展开一看是先前阿八弄丢的那一幅。
“原来在女郎这里,女郎以此藉故要来见我,不知阿八为了这一副图伤心的几天没吃好饭,在女郎心里,功利为重,私情为轻。”
罗纨之被严峤说得面上一热。
但是她确实是因为藏有私心,故而没有把画马上交回来。
“抱歉……我不知道……”
“哼,女郎和谢三郎一样唯利是图,薄情冷意,恕我不愿和你们这等人有来往。”
“先生为何这样说三郎?”罗纨之不禁恼怒。
“益州水患,朝廷拨粮赈灾,谢昀与严舟合谋,共吞灾粮,视天灾之下扶老携幼、流离失所的百姓于不顾,他不是唯利是图,不薄情冷意吗?”严峤站直身,一甩袖子,怒道:“女郎莫要多费口舌,请回吧!”
严舟和赈灾粮有关系她确实清楚,因为这个消息还是她透露给严舟知晓的。
但是她不知道谢三郎的用意,难道真如严峤所说?
罗纨之留了五百钱在门口,权当给阿八的赔礼,心乱如麻地坐上马车回到扶光院。
谢昀在书房,罗纨之敲了门进去。
她不想把谢三郎想成个坏人,但是这件事牵涉实在是太过严重,让她不能忍在心中。
谢昀听她去找了严峤,很快就明白她的担忧。
“抱歉,虽然你想用他,但是他和我有些不太愉快,可能不那么容易答应你。”
罗纨之在用人方面也是逐渐有了心得,故而让她事倍功半,越发在生意上得心应手。
但是好的管事寥若晨星,可遇不可求,就好像能辅佐皇帝的良臣名将,总是千载难逢。
“三郎,那他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三郎让我透露给严舟赈灾一事,就是为了……”她说不出口那些可怕的话。
谢昀接过话,问:“你觉得我是个坏人?”
罗纨之连忙摇摇头。
她当然不想,不想谢三郎是个坏人。
即便她不认为自己高尚,也不会想着自不量力要去拯救黎民百姓。
可她也不愿意去害人。
倘若谢三郎利用她,而她助纣为虐。
她的良心难安,也会对谢三郎深恶痛疾。
“我要严舟去贪赈灾粮是真。”
罗纨之两眼圆瞪,一脸正气,好像随时就要对他横眉冷对。
谢昀手里还在摆弄着一枚印章,他用指头轻轻扫了扫章头,抬起眼来,“但是我没有妨碍救灾安抚,早在朝廷拨出之前,荆州已经出粮出人了。”
罗纨之脸色缓和下来,“那……三郎为何不告诉严峤,任由他这样误会诋毁你!”
说到这个,罗纨之又想起在严峤哪里受到的气,他用那么严重的词形容谢三郎,她当即就冒出无名火来。
“他误不误会我,与我何干。”谢昀不在乎道:“卿卿误会我,才叫我伤心。”
“……”罗纨之走上前,讷讷道:“我没有,我也是不信的。
谢三郎这次没有搭她的话,好像真的叫她上来兴师问罪的样子给伤透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