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御笙歇斯底里的狂笑道:“你杀了她呀!你快杀了她!杀了她,你便可大仇得报,你李清瑟自此就是尘世间一抹孤魂野鬼,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天地不容,天诛地灭!哈哈哈哈哈——”
裴昀浑身一颤,缓缓睁开了眼。
她不是第一次见到李无方,却是第一次如此之近的看见他。
曾经那仙风道骨、不可一世的国师,佛武会上睥睨众生、目空一切的妖道,如今已是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他披头散发,双目赤红,神色癫狂,皮肤苍老而松垮的贴在嶙峋的骨架上,皮里肉下,正有无数条无法自控的真气在四处乱窜,起伏又消失,如蛆虫一般,令人作呕。
正是这样一个,她多年来恨之入骨,忌惮畏惧,视为毕生敌手,心腹大患之人,原来竟是她娘亲秦南瑶的亲生父亲,她裴昀的亲外祖父。
是造化弄人,还是命运捉弄?
此时此刻,李无方看向裴昀的目光亦是充满了震惊、挣扎、愤恨、怀念、悔恨......种种复杂情绪交织一处,令他双眸渐渐浑浊,脑中渐渐糊涂。
最终他大喝一声,一把将裴昀扔到了一旁,拼尽全力双掌向宋御笙击去。然而宋御笙早有所料,发动轮椅上机关,立即便有两枚短箭激射而出,穿透李无方双掌,去势不减,迳直没进了他的胸前。
谁料李无方拼着一口气不散,双掌硬是狠狠击落,掌风所至,精钢所制的轮椅顷刻间七零八落。
裴昀被扔到一旁,摔了个七荤八素,顾不得身上的痛楚,她连滚带爬翻身而起,但见轮椅残骸之中,宋御笙身受重伤却是未死,挣扎着正欲起身。
而那李无方如一团破布般瘫软在地,四肢躯体皆以诡异的姿势扭曲着。他口中源源不断的喷涌出鲜血,双目无神,含糊不清的呢喃着:
“......箫儿,是箫儿来接我了......”
说着,脖颈一歪,头颅垂下,自此再无生息。
裴昀在原地呆愣了片刻,这才敢小心翼翼的上前探查,发现他全身筋脉尽断,骨骼如棉,确是已死得不能再死了。
“昀儿...昀儿......快,快帮我!”
裴昀回头一看,只见宋御笙趴在地上,正吃力的去够不远处的一根木簪,那木簪本插在他发间,却不知如何被他不小心脱手掉在了地上。
裴昀走上前拾起木簪,用力掰断,果然见木簪中空,从里面滚出一枚乌溜溜的小药丸。
“给我!快给我!”
宋御笙一把夺过药丸,吞进了口中,用力咽下,运功调息,眨眼间他脸上灰白之色褪去,取而代之是不正常的满面红光。
他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缓缓睁开眼,看向一旁死不瞑目的李无方,微微一笑道:
“大师兄,这一回到底还是我赢了。”
“小师叔公......”裴昀哑声开口,涩然道,“可你只剩下一个时辰的命了。”
她知道那簪子里是何物,那是解毒续命丹,能在危机关头保下性命,可服食者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一个时辰之后,终究是大罗神仙难救。此药出自宋御笙之手,当初亦赠过她一枚,那朔月圣地身中剧毒的李红叶就是这般续命的。
“一个时辰也够了。”宋御笙不甚在意道,“昀儿不是有满腔疑惑吗?正好趁此机会,一一问出来罢。”
第193章 第二拾三章
裴昀确实有满腔疑惑,可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她却是一句话也问不出来了。
“小师叔公,”她艰难开口道,“我与娘亲也是你复仇计划的一步棋吗?”
她一直以为宋御笙乃是她亲生外祖父的。
她自幼便见师公与小师叔公相敬如宾,虽不亲近,但也到底是相伴相依,待她去到临安之后,秦南瑶也唤宋御笙一声爹爹,言语间颇为感念昔日母亲严厉以待之下他对自己的疼惜。直到近些年,她懂得男女之事后,隐约觉察到宋御笙大约无法有后,而后她便得知那李无方与春秋谷关系匪浅,然后是秦碧箫房中的画,与赤碧双仙的传说......直到今日,一切真相在她面前揭穿之时,她虽震惊,但其实心中多少已有所准备。
但是宋御笙呢?他对李无方恨之入骨,处心积虑谋划了这一切,不惜在最后关头,挑明她的身世,给李无方致命一击,那么她与娘亲,从头到尾,只是这个人复仇的一颗棋子吗?
宋御笙闻言怅然一叹,缓缓道:
“你与瑶儿,虽是大师兄之后,但亦是师姐的女儿孙儿,我待你们乃是真心疼爱。只是棋局已布,生死有命,我机关算尽,也算不到每个人,每一步。”
“你说的棋局,指得是设计李无方,还是襄助蒙兀。”
“二者皆有吧。”
“何时开始?”
“很久很久以前......”宋御笙似乎在回忆道,“应当就是,师父反真元后,师兄与师姐逍遥江湖,拣了几个小娃娃扔给我养的时候,春儿、鹿儿、墨儿、应儿,我发现他们各有所长,专精一技,若好好栽培,日后定能成材成器。当然,彼时他们还不叫这个名字,那都是后来我替他们取的。”
李清瑟被他以天书引诱出谷之后,秦碧箫伤心欲绝,无暇顾及其他,于是四人名正言顺成为了他的弟子,他以天书上卷《天机书》中所记载的奇术教导四人,用心栽培,指望着有朝一日他们能派上大用场。其实彼时他的野心还没有那么大,计划也没有那么周全,只是执念入骨,心有不甘罢了,可接下来一件又一件事情接踵而至,叫他不得不相信,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天定。
先是张月鹿夜观星像有异,起卦占卜到漠北有天下共主降世,那草原之上的游牧部族,注定要在不久的将来问鼎中原。而后秦南瑶离谷出走,秦碧箫大怒之下命弟子出谷寻找,他便趁机令张月鹿与曲墨暗中北上寻紫薇帝星,令罗浮春与救必应四方云游,寻找机遇。
阴差阳错收下谢文翰做弟子,也是此时发生之事,此子乃姑苏谢家家主与极乐天教主私生之子,身负血海深仇,又聪明绝顶,定然会在他成就大业助之上一臂之力。
数年过去,果然寻到了机遇。
救必应云游四方之时,无意间救了一个奄奄一息的乞丐,那乞丐原本是西夏王宫的工匠,自他口中吐露出了西夏亡国宝藏之秘。
自古举大事者,钱权势一个不可缺,宋御笙当机立断命谢文翰假借与珍娘私奔之名出谷,在江湖上招募人手前往西宁州。
在经历了一系列腥风血雨,艰难险境之后,他们得到了富可敌国的财宝,而后逍遥楼始建,百草堂始建,星罗棋布的情报网如雨后春笋般在大江南北冒了出来。数年经营之下,宋御笙身在春秋谷,尽知天下事,无论亡国灭城,还是逐鹿中原,都只在他一个念头之间,所谓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是也!
而后宋燕开战,他命谢文翰同时联络南宋权臣韩斋溪,与北燕靖南王颜泰临,在这其中牵线搭桥,传递消息,不叫北燕大胜,也不叫南宋猛进,僵持大半年,让双方损兵折将,最后落了个两败俱伤,为日后蒙兀南下争取时间。至于在此当中,无意间替赫烈寻回了失散多年的亲弟弟,却纯是误打误撞了。
“后来的事,昀儿你应当都知晓了。”宋御笙淡淡道,“蒙兀统一,赫烈继位,我与你几个师叔伯便开始正式帮其谋事,自此赫烈如虎添翼,攻城掠地,没多久便灭亡了北燕,如今又在攻打南宋,离他天下一统之日应当是不远了。”
裴昀听罢这一番讲述,心中山呼海啸,波澜起伏,久久无言。
时至今日,许多前因后果才真正串联起来,家国天下,王朝兴衰,恩怨情仇,那么多人的一生自此改变,而一切一切的罪魁祸首、幕后主使,竟然就是眼前这个双腿残废,笑容和善的老人家,她的小师叔公!
沉默许久,裴昀才再次开腔,低声问道:“那七年前的云中宴呢?也是你指使六师叔所为吗?”
“此事乃是他擅自为之。”宋御笙缓缓摇了摇头,“我承诺过有朝一日助他复仇,可他不甘等待,他要亲手了结所有的一切,无论是血仇,还是逍遥楼。这世上最难测的就是人心,哪怕机关算尽,也无法看透,权势滔天亦或富可敌国,他都不想要,他只想要自由,只想带着妻子远走高飞,为此不惜抛弃所拥有的一切。”
裴昀突然想起多年前在逍遥楼云中宴,她问的最后一个问题,谢文翰给她的回答:
——我对江湖争名夺利本无兴趣,所作所为不过时事所迫,无奈为之,无论谢家家主还是逍遥楼住,皆非我所愿。待此间事了,我会带珍娘远离江湖纷争,寻一僻静之处,安度余生。
原来他所说之话,竟句句是真。
然而裴昀心中突然涌上不详的预感,她颤声问道:“那六师叔与珍娘现今何在?”
宋御笙不置可否,只轻飘飘道:“不听话的棋子留之何用?我这辈子,最痛恨之事便是背叛。”
“所以你杀了他们?你杀了他们对不对?春秋谷中那座无名新坟就是六师叔与珍娘?!”裴昀忍无可忍的怒吼道。
“我令他们二人落叶归根,合葬一处,已是最大的仁慈了。”
“我不懂。”
裴昀不可思议的看向宋御笙,如同从来不曾认识过他一般,
“我不懂究竟是为什么,你费尽心思,殚精竭力,布下天罗地网,前后耗费尽一生时间,不惜一切代价,哪怕牺牲所有人性命,只为二师伯占卜的那一卦?只为有生之年亲眼得见赫烈君临天下?小师叔公,你告诉我,你究竟所求什么?”宋御笙闻言沉默了片刻,幽幽开口道:
“昀儿,我来给你讲一个故事罢。”
“那是百年前的宣和年间,彼时大宋都城还在汴京,百姓安居乐业,国朝气象万千。徽宗皇帝风流文采,多子多福,他有三十五个女儿,其中最小的女儿名唤赵今今,相传她降生之日,汴京城满天祥云,霞光万彩,徽宗甚喜,故赐其封号福云帝姬。”
“福云帝姬得天独厚,生得粉雕玉琢,冰雪可爱,三岁识千岁,四岁诵诗词,甚得父兄宠爱。如若一切顺利,待她长大之后,定是才貌双全,蕙质兰心,嫁得如意郎君,一辈子荣华富贵。”
“可惜,好景不长。”
“便在她五岁这一年,燕人挥师南下,攻破汴京,废徽宗与其子钦宗为庶人,掳二帝及后妃宗室、王公大臣、百工匠人数千人,及数不尽的金银珠宝、古董珍品北上,这一年乃是靖康元年,故而世人称之为‘靖康之变’。此后宋室南渡,从汴京到临安,于江南一隅,又苟延残喘百年。”
“而那些被掳走的宗室女眷呢?呵,说是掳走,却也不尽然,有些乃是赵宋白纸黑字抵押给燕廷的,因无国库空虚,无法支付燕人犒军费,故而徽钦二帝做主,以帝姬、王妃一人准金一千锭,宗姬一人准金五百锭,族姬一人准金二百锭,宗妇一人准银五百锭,族妇一人准银二百锭,贵戚女一人准银一百锭抵债。粉雕玉琢的福云帝姬,冰雪可爱的福云帝姬与姐姐们一起,被宠爱她的父皇皇兄,卖了一千金。”
“就在北上的一路,宗室女眷相继受到燕人的奸污,有些甚至就发生在那徽宗的面前,可他从头到尾无动于衷,只有在旁人对他道他的珍玩收藏、书画古董被燕人洗劫一空之时,他才潸然泪下,痛不欲生。途中不断有女子不堪受辱,自寻短见,燕人为震慑她们,将三个不乖顺的大臣妻女,从下腹刺以铁签贯穿,立于帐前示众,三日后乃血尽而亡,从此再也没人敢反抗了。”
“到了燕京,所有被俘女眷都被逼行肉袒牵羊之礼,然后被没入洗衣院,也便是燕廷的军妓营,日夜遭受无穷无尽的凌辱玩弄。茂德帝姬被赐于大臣为妾,二十三岁谷道破裂而死;仁福帝姬十五岁被折磨死于刘家寺;柔福帝姬千辛万苦逃回临安,被高宗以假冒之名诛杀;而福云帝姬赵今今,她聪颖早慧,将一切看在眼中,她小心翼翼的活着,卑微的祈求一丝生路,然而十二岁那年终究还是没能逃过一劫,她被一年过百年的燕军将领逼酒灌醉,强行奸污了。”
“此后十数年里,她便在洗衣院中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数次有孕,又数次堕胎,身子一年差过一年。终于在她二十八岁这一年,她九死一生诞下了一个男孩,虽不知是谁的种,倒也是地狱一般痛苦生活中的唯一慰藉。可惜那孩子七月早产,先天不足,双腿细如干柴,根本无法站立,故而她连看都没来得及看一眼,那孩子就直接被人丢到猪圈之中,令其自生自灭。”
“不知该说老天究竟是有眼还是无眼,那孩子竟然活了下来,从此他在猪圈里长大,如畜生一般在泥地中爬行,在便液中睡觉,吃泔水馊食为生,不会说话,亦听不懂人言。只有极偶尔的情况下,福云帝姬得空偷偷来见他一面,给他带来好吃的饭菜,用她柔软的手掌轻抚他脏乱的头发,不管他听与听不懂,轻声细语的给他讲过去的故事。”
“然而没过多久,她就没有再来了,她被赐与一颜氏宗亲为妾,离开了洗衣院。很久很久以后,当那个孩子再去找她之时,才发现她早已死去多年了。是那燕人酒后失手打死了她,没有墓碑,没有坟地,只有一块破席裹身丢到了乱葬岗。谁也不曾知道,乱葬岗上那具腐烂肮脏,被鸟兽分食的尸首,曾是大宋皇帝最宠爱的小女儿,在汴京城彩云漫天之日出生的公主帝姬。她的姓名史书不见,只留在了燕廷内府库房的《南俘录》上,旁边写着,一千金。”
“这就是,福云帝姬的故事。”
第194章 第二拾四章
“这就是,福云帝姬的故事。”
话音落下,一室死寂。
裴昀忽觉脸颊冰凉,伸手一摸,才发现自己竟是不知何时已是泪流满面。
两国交战,百姓受苦,落败方苦,落败方的女子更苦。
她亦是女子,故而她感同身受,痛彻心扉。
这故事开讲之初,宋御笙尚能维持平静淡然,待到后来,他须得用尽全部力气控制住声音的颤抖,而讲完之后,他更是浑身都抽搐了起来,整个人缩在那里好半晌,才终于慢慢平复。
再开口时,他的嗓音尚残留着三分虚弱嘶哑:
“所以,大燕不该亡么?大宋不该亡吗?最后是谁统一天下,谁问鼎中原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让燕宋亡国灭种,灰飞烟灭,寸草不留!”
裴昀无言以对,因为她知晓,在方才的那个故事里,宋御笙就是那个自幼在猪圈中长大的孩子,所以他恨北燕,他恨南宋,恨得天经地义,理所当然,谁也没资格对他指摘半句。
大燕已亡,现下便轮到大宋了。
“小师叔公,我知你势在必得,我不想与你为敌。”裴昀苦笑道,“如若可以,我当真希望天下间再无战争,再无纷乱,将军解甲归田,士兵封刀归隐,人们不必彼此残杀,彼此憎恨,今天伐宋,明天攻燕,冤冤相报何时了。然而这不是我一人能说得算的,古往今来,天下大势,分分合合,注定要有永无休止的杀伐,征战,累累白骨,血流成河,身在局中,我唯一能做的,便只是不要让自己的阵营输。哪怕大宋有多么不堪,哪怕朝堂有多么昏暗,一旦宋亡于蒙,届时只会有比靖康之变更惨烈的磨难,我身边所有的亲朋好友,全天下的汉人宋民,都将遭难历劫,生灵涂炭,更多的女子,遭受福云帝姬一般的苦楚,我......别无选择。”
“昀儿,你是好孩子,可你为世人,世人何曾为过你?”宋御笙轻笑了一下,“他们愚昧无知,妄自尊大,麻木不仁,今日奸臣狡辩两句便听信奸臣,明日汉奸哭诉两句便又同情汉奸,骂忠臣烈士迂腐,恨公理法度无情,全然不知自己一时半刻安稳的日子,正是你这般嫉恶如仇刚正不阿之辈以性命鲜血换来的,对你丝毫没有感激之情。这样的世人,活该如蝼蚁般灰飞烟灭,有何值得袒护?”
裴昀摇了摇头:“裴家祖训,忠义乾坤,我本就不图什么回报。”
“若他们不禁不感激,还要反过来迫害你呢?且不说若你女儿身的秘密公诸于世,世人会如何谩骂憎恨你,一旦你的身世之谜被揭穿,恐怕连你效忠的那赵官家也再容不下你了。昀儿,你不必事事以裴家子孙自居,将忠孝节义那一套禁锢在身,你以为你自己体内所流当真全然是汉人之血吗?”
裴昀一愣:“小师叔公,你此话何意?”
“你父裴安确是汉人,可你母南瑶呢?你可知晓师父为何收我三人作弟子?”宋御笙意味深长道,“我姓宋,是因我乃大宋公主与大燕宗室之后;大师兄李清瑟之李,乃是西夏王姓;二师姐秦碧箫之箫,取自其母姓氏,而大辽历代皇后必出萧氏。如此,你还觉得自己是汉人吗?”
裴昀听罢如遭雷亟,一时之间不敢置信,下意识喃喃道:
“为什么?为什么会如此......”
“为什么呢?或许是师父周游列国,碰巧为之,又或许是他亦存了三分一争天下的心思。”宋御笙摇头失笑道,“毕竟身怀利器,杀心自起,谁又能忍得住一辈子锦衣夜行,明珠暗投?希夷先生本不该将天书流传于世,区区门规祖训,哪拦得住叵测人心。”
“即便如此,我也仍然是汉人!”
裴昀心中一团乱麻,却不愿在此时被宋御笙动摇,落入迷障之中。
只将牙根都咬出了血腥气,勉强道,“与血脉无关,我读了汉家诗书,学了忠孝节义,我就是汉人!”
其实早在当年与裴昊重逢,眼见他变作阿穆勒之时,她便思考过这一问题,谁料到命运作弄,今时今日,面临这困境的竟变作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