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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山南北_分节阅读_第82节
小说作者:锦绣灰   小说类别:历史架空   内容大小:851 KB   上传时间:2024-06-05 20:04:19

  颜玉央无声望着怀中人许久,终是缓缓低下头,轻轻舔舐去她伤口上的血迹。

  颈上传来的酥麻疼楚,令裴昀浑身一颤,昨夜醉酒之感再次涌了上来,她四肢酸软,脑海清明,却偏偏再使不出半分力气抗衡。

  一屏之隔,这厢是鸳鸯交颈合枕寝,那厢是巫山云雨颠鸾凤,何等荒诞淫靡,就在那女子花枝烂颤娇喘之际,那男子终于出声,他自喉间低低唤了一句:

  “眉儿。”

  短短两个字如一盆冰水向裴昀当头浇了下来,将她所有七情六欲灭个干净,不由狠狠打了个冷颤。

  隔壁与人欢爱的那男子,是谢岑。

  他也来到了逍遥楼?!

  裴昀当下回神,一手钳在颜玉央喉间,一手制住他的手腕,指间一个用力,强行将他推离自己,恨恨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切莫再得寸进尺,否则休怪她不客气!

  颜玉央并不还手,也没有再继续轻薄,只顺应她的动作,眼中含笑,意味深长望着她,直将她瞧得忍无可忍扭过头去,只留下鬓边薄红的耳尖。

  那厢云收雨歇,鸣金收兵,虽没有柔声调情,却也有软语温存。

  女子声音娇媚:“公子唤错人了,妾身是怜儿,不是眉儿。”

  “是吗?忘记了。”

  谢岑的声音仍残留着残留着些许沙哑和慵懒,他漫不经心道,“只是方才一瞬间,恍惚见到了故人。”

  怜惜奴娇嗔道:“那这位眉儿姐姐一定是公子心尖上的人了。”

  “心上人?”谢岑嗤笑了一声,语气尽是冷漠厌弃,“不过一场露水情缘,各取所需罢了。”

  “世间男欢女爱,本就是各取所需。”怜惜奴不甚在意道,“不知她是位怎样的女子?”

  “她......相貌才情甚好,曾也是烟花女子,只是后来遇见了一位阔绰的恩客,将她赎身脱籍带回了家中。”

  “这位姐姐好生福气。”怜惜奴的语气不无羡慕。

  谢岑似笑非笑道:“若只求余生安稳,那她确实福气,可惜她却偏偏动了真心,奢求厮守。奈何恩客风流成性,见一个爱一个,每个都是真心,却转眼抛到了脑后,对家中原配如此,对其他情人也是如此。欢乐日子没几天,她便如同后宅其他女子一般被冷落,独守空闺,凄清寂寞。”

  “啊,这、这可真是可怜得紧......”

  “可怜?不,如原配那般成日以泪洗面,郁郁而终是可怜,如宅子里其他女人那般勾心斗角,阴谋诡计是可怜,她不要让人可怜,比起可怜,她宁愿被恨,被憎,也不要所爱之人忘记她。”

  怜惜奴好奇:“她做了什么?”

  “她背叛了那恩客,她勾引了他的嫡子。”谢岑缓缓道,“她要让父子反目,家宅不宁,让那人身败名裂,为天下人唾弃。”

  怜惜奴似乎被吓到了,沉默了好半天才小心翼翼问道:

  “那...那她成功了吗?”

  “没有,或者应当说,她只成功了一半,她确有风韵犹存的魅力,却高估了自己一条性命的价值。在一切闹大之前,她便已悄无声息的病逝了,在那个宅子里没有任何事能瞒过老家主的眼睛,而老家主绝不允许败坏家族声誉的事发生,哪怕付出任何代价。”

  谢岑顿了顿,低声道:“世间最廉价之物便是一颗真心,你视若珍宝,旁人弃如敝履,爱而不得,由爱生恨,面容可怖,徒惹纠葛。好聚好散,快活当下,难道不好吗?”

  “就如公子与怜儿这般?”

  “是,就如我与怜儿这般。”

  谢岑一笑,便又低头与怜惜奴亲热,怜惜奴一边咯咯笑着,一边欲拒还迎的躲闪,二人很快又滚作一团。

  他的语气从头到尾都轻描淡写,置身事外,如同死去的不是一个人,而是枯萎了一朵花,路边野地里一朵与他无关的花。可裴昀将一切听在耳中,心中惊疑不定,脑中一遍遍回想的是当日在谢家来燕堂所窥得的谢文渊手书:吾与眉儿真心相爱,你情我愿......

  正出神间,忽感耳上一痛,竟是又被人咬了一口。

  裴昀忍无可忍,反手一掌便向他脸上削去,颜玉央偏头一躲,一掌落空,却将那床头所挂焚香的银香球击飞了出去,发出一阵丁零当啷的脆响。

  “谁?!”

  只听谢岑一声喝问,脚步已是由远及近。

  电光火石间,裴昀心中闪过无数念头,窥听私隐本是阴差阳错,谁料偏偏还是熟人,实乃天下间尴尬之最。若一切真被拆了穿,日后彼此还怎么共事?此时此刻便是豁出性命不要,也绝不能被他发现!

  顾不得许多,她以平生最快的速度一手扯断头上发带,一手扯过被寝兜头盖上,而后一头扎进了颜玉央怀里。

  颜玉央猝不及防下被撞到了伤口,闷哼了一声。

  与此同时谢岑猛然掀开厚重罗帐,入目所见便是鸳鸯锦被二人共枕,女子埋头在紫袍公子怀中,不见容貌,只见青丝如瀑散落一片。

  “二位喜好着实别致,专爱听人墙角。”

  谢岑面沉如水。

  颜玉央不过愣怔一瞬,便已反应过来裴昀的意图,当下伸臂隔着锦被将人又往怀中搂紧了几分,缓缓坐起身子,眉宇冷淡道:

  “色迷心窍,无暇顾他,你有何资格指责旁人?”

  此时谢岑已发现卧房格局古怪,可这二人悄无声息潜伏这里半晌着实可疑,不知是逍遥楼的人,还是其他客人......

  他多瞧了颜玉央几眼,脑海中陡然浮现一个名字,当即心中一提,双眼微眯:

  “阁下似乎有些面善。”

  蒙在被里的裴昀也是心中一提,这两人当初在燕京和亲使接风宴上确有一面之会。北燕世子暗下江南,此事绝不简单,谢岑必会警惕,可眼下境况一团乱麻,断然不是深究的好时机,裴昀只盼他速速离去才是。

  于是她悄悄捅了捅颜玉央的腰间示意,可颜玉央非但不理,还伸手将她的手反扣住,一边在被下与她暗中较劲,一边开口道:

  “你认错人的能耐着实不差。”

  谢岑脸色微变,唇边笑容冷了几分:“虽说温柔乡乃是英雄冢,然阁下身份特殊,何以纡尊降贵眠花宿柳?”

  颜玉央也毫不客气反击道:“谢大公子婚期将至,仍在外拈花惹草,不也颇有令尊遗风?”

  这话说得锦被里外二人皆是一愣,谢岑是不明所以,裴昀却是脑袋一疼,此人八成一直在暗中监视,知晓了谢家那场乌龙婚约,可此事他有何资格置喙?

  裴昀手上奈何不了他,气急之下,偏头用力狠狠撞向他,颜玉央倒吸一口冷气,顺势将她的头按在胸前,不叫她再捣乱。

  二人你来我往,被下起起伏伏,好不暧昧,谢岑似笑非笑垂眸瞥了一眼,戏谑道:

  “既然阁下......有事在身,我也便不打搅了,后日云中宴上有缘再见。”说罢披起衣衫,与那怜惜奴相携离去了。

  随着关门声响起,裴昀猛地掀开被子,她被闷得双颊通红,粗喘着气,愤愤不平瞪向那罪魁祸首。

  颜玉央轻笑了一声,伸出手,用轻触她发烫的脸颊,缓缓道:

  “你与那谢家公子很熟识?”

  裴昀一僵,不动声色道:

  “姑苏谢家谁人不识?你不是也认识他么?四戒令我已到手,后日便是八月十五,明天我们必须尽快通过北楼的考验才是。”

  随即不待他再开口,她一跃而起,跳到了地上,看也不看他一眼,转身便走:

  “天色已晚,你若想在此地留宿就请自便罢。”

第94章 第四十一章

  君子四戒,酒色财气,酒者烧身烈焰,财者陷身之阱,色者戕身之斧,气者穿肠毒药,销金窟亦是英雄冢。如今酒色财三者擂台皆已见识过,裴昀倒是颇为好奇这最后一局究竟是什么考较。

  气者,为逞气、意气、斗气,霸王自刎乌江,周郎抱憾而亡,皆是为此。

  而在逍遥楼中,代表“气”的北楼,却偏偏唤作“鹿梦斋”。得失荣辱如幻梦,爱恨情仇图作空。

  比起白水真人的视财如命,曲生的疯疯癫癫,与怜惜奴的痴缠放纵,鹿梦斋的执事看上去委实是太正常了。

  面前男子约莫而立之年,面目平平无奇,一身儒生布衣,对前来挑擂的裴昀与颜玉央温声道:

  “鹿梦斋的擂台所考较的乃是君子四艺,二位公子任择其一通过,便可得到四戒令了。”

  裴昀问道:“当真任择其一即可?”

  “不错,题目分别由琴棋书画四位先生而出,届时若能得其首肯,便是算赢了。在下不才,正是画先生。”

  裴昀想了想,走到一旁与颜玉央和杜衡私下商议道:“这四艺的题目想必只难不简,我对琴棋书画虽是略懂,却并不精通,你二人如何?”

  杜衡瞥了颜玉央一眼,轻咳了一声,小心翼翼道:“这个...公子素来事务繁忙,哪有空闲附庸风雅?”

  “那你呢?”

  “在下不才,曾追随名家,钻研过一段时日丹青画技。”

  “哦?那你所学南派还是北派?师承哪位名师?”

  杜衡手摇折扇一本正经答道:

  “秘戏派,南北兼容,东西具汇,师承坊间大家春水鸳鸯先生是也。”

  裴昀听罢呆愣了半晌才确定他没在开玩笑,不可置信道:

  “你只会画避火图?”

  这人成日里文质彬彬,故作斯文,她还以为他多么学识渊博,谁料想竟是银枪蜡头,中看不中用!

  杜衡面上隐有些讪讪:“早年手头拘谨,行走江湖混口饭吃,难免低头......”“你不必解释了。”裴昀无力的摆摆手,这局八成难过了。

  杜衡试图补救,低声对颜玉央道:“公子,可需召新入府的‘金笔书生’或是‘玉琴仙子’速速前来?”

  “来不及了,”颜玉央道,“如若不行,硬闯便是。”

  裴昀连忙制止道:“你我已经联手伤了卢雉阁执事,得罪了流霞坊执事,今日若再在鹿梦斋硬闯,没等海上宴开席,怕不是都要被打出去了!”

  成功在即,万不可再节外生枝。

  鹿梦斋门可罗雀,一派冷清,不及其他三楼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三人随书僮引路上楼,依次经过丹青、文赋、手谈的考较场,果然如裴昀所料,那考官所出题目都是极为艰深晦涩,她赢的把握不大。在三楼考较文赋的书斋,几人还遇见了江湖人称“诗半仙”的才子周稽,他被书先生所出的绝对逼得上蹿下跳,抓耳挠腮,据闻他已不眠不休想了几日几夜,还没有想出下联。

  似乎至今为止,能得这一枚四戒令之人尚寥寥无几。

  及至最后一间琴室,未见其人先闻乐声。

  走近之后,便见一素衣美貌夫人正在抚琴,身后随侍一名女弟子,这夫人不是旁人,却是那洞庭湖潇湘阁阁主丁云潇。

  纤纤玉指拨动琴弦,衣袖翻飞间琴音流淌而出,忽如凤凰低泣,忽如珍珠落盘,忽如金戈铁马,忽如雨打芭蕉,时而轻盈,时而肃杀,变化多端,神鬼莫测。

  愈到后来,指法与技法愈是刁钻,琴音越发不成调子,丁云潇的额头渐渐冒出冷汗,最后终是人与琴再承受不住,铮然一声刺耳声响,曲终弦断,戛然而止。

  丁云潇长叹一声,无奈摇头:

  “我输了。”

  忽有一人开口道:“这曲《斗转星移》包罗万象,变幻莫测,丁阁主只听过一遍,即能复弹七成,实属难得,琴先生何不网开一面?”

  一俊逸公子施施然向众人走来,桃花水眸,多情含笑,正是谢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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