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蘅将视线从她脸上挪开,淡声道:“如你所言,密旨事了我们老死不相往来,但空口无凭。”
柳襄立刻点头:“我回去就给世子立张字据。”
谢蘅冷哼一声,折身离开。
柳襄见他揉手腕的动作,连忙跟上去,愧疚道:“世子手没事吧?方才对不住。”
谢蘅立刻便松开了手腕:“无事!”
他放下手时柳襄眼尖的瞥见他手腕处隐有红痕。
锦衣玉食长大的公子皮肤细腻白皙,那道红痕便愈发显眼。
柳襄很清楚她方才是没有伤着他的,心中不由再次暗叹道,像他这样的要是在边关几座城,绝对能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世子,我待会儿去给阮姑娘解释清楚。”
谢蘅皱了皱眉头,片刻后,道:“不必。”
他岂会不知阮青姝的心思,但他没兴趣。
若她能趁这次歇了念想倒也好,免得将来闹的太难看,毕竟是谢澹的表妹。
柳襄未做他想,点头喔了声。
之后二人都没再开口,一直到回了园中。
乔月姝远远看见二人便迎了上来,她先是朝谢蘅行了礼,才赶紧走到柳襄身边,挽住她轻声道:“昭昭表姐,没事吧?”
柳襄轻轻将手背藏入袖中,摇头道:“无事。”
所幸她今日穿的是宽袖裙,还能藏得住。
可乔月姝没看见,谢邵却看见了。
但他见柳襄有意隐藏,只轻轻皱了皱眉头,没有出声。
谢澹走向谢蘅,见他脸色虽难看,但比方才已经好很多了,便道:“该去观礼了。”
谢蘅几不可闻的嗯了声。
随后,几人分开前往观礼。
谢蘅几人走在前头,柳襄乔月姝则远远缀在后头。
待她们走到时,及笄礼已经开始了。
乔月华正在四处寻找二人,见二人进来忙迎了过来,乔月姝朝她招了招手,快步走过去,正在这时,有侍卫拦下柳襄。
柳襄认的他,是谢邵的贴身侍卫。
“云麾将军,这是殿下给云麾将军的。”
柳襄不由一愣,她快速抬眸四下扫了眼,很快就看到了席位上的谢邵,大约是察觉到她的视线,他也朝她看来。
此时人多眼杂,柳襄怕引来更多人的注视,忙接过药瓶遥遥朝谢邵颔首致谢。
太子二皇子谢蘅的到来让云国公府受宠若惊,云夫人更是笑的嘴都合不拢。
而底下人也都是若有所思,要知道寻常宴会这几位能请到一位都难,可今日却齐齐出现在云六姑娘的及笄礼上,很难不叫人去窥这背后深意。
毕竟这云六姑娘温婉动人,落落大方,如出水芙蓉,而这几位都还未娶妻,不论是哪一位看中,于云国公府而言都是天降鸿运。
但直到及笄礼结束几人都没有明确表态,也没有送上任何暗示性的及笄礼,众人便都只敢在心中揣测,不敢在明面上讨论。
不过就算他们无意,储君亲临及笄礼也能让云六姑娘寻一门更好的亲事。
当然云国公府短时间内是不敢冒然定亲的,需得确定这几位当真无意,才敢议亲。
及笄礼结束,宾客便陆续入席,男女分席,中间隔着一条屏风。
宴席过半,谢蘅已经很坐不住了,正想要起身离席,却见乔月姝正穿过屏风往后院走去,那方向多是去如厕,若是平时他并不会过多关注,但今日,他的眼神却随着乔月姝而移动。
更准确的说是盯着她腰间的那串银铃铛。
虽然颜色不一样,但样式却与他寝房中那颗别无二致!
他方才被柳襄气的根本没看过乔月姝,竟没发现她腰间的这串铃铛!
但,怎么可能是乔月姝?
谢蘅心中生疑,便借口如厕离席。
谢澹也看见了乔月姝,且察觉到了谢蘅方才的眼神,他思索片刻后,也跟了上去。
第31章
柳襄先乔月姝离席。
她今日是冲着宁远微来的,不论如何都得抓住这个机会试探一二,所以她在看到宁远微离席后就立刻跟了上去。
离宴席近些的茅房有两个。
一是往东南的后院,二是往东北的临水阁。
宁远微走的是东南方向,正是先前柳襄和谢蘅‘谈判’的假山道。
柳襄远远的跟着,在宁远微路过小瀑布,穿过小道时,她找准机会掷出手中的石子,石子几乎是贴着宁远微耳畔飞过去的,但宁远微毫无察觉。
直到石子撞在一侧的假山上,他才吓的停住了脚步。
宁远微疑惑的四下望了眼,最后将视线落在假山上,似是怀疑石子是从假山上掉落,而后加快步伐离开。
柳襄将他所有的反应都收入眼底。
不论如何看他都不似藏拙,如她先前所判断的一样,这个书生只会些花拳绣腿。
这样的身手或许能从房顶上跃下,但绝对上不去,而从褚公羡屋舍中房梁的脚印来看,那人放完证据是原路离开的。
如此,宁远微似乎可以暂时排除嫌疑。
柳襄沉思片刻后,折身离开。
今日太子二皇子谢蘅同时赴云国公府嫡幼女的及笄宴,这也就引得朝中许多大臣临时赴宴,其中就包括刑部尚书,原本也要来云国公府的乔祐年和宋长策便立刻决定趁此机会去见褚公羡。
褚公羡成为重犯后,便已被关进暗狱。
暗狱是刑部关押重要犯人之地,除了尚书大人外任何人不得涉足,今日尚书大人离开刑部,是他们去见褚公羡的最好时机。
宁远微嫌疑缩小,案件便又没了进展。
如今只看他们二人能不能从褚公羡口中再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了。
柳襄折身往回走着,到了往东北的岔路口时,她远远就瞧见一人行色匆匆,出于本能的警觉性,她当即便悄悄跟了上去。
然才走出几步,便被人叫住:“云麾将军。”
柳襄停住脚步回头,见是谢邵忙拱手行礼:“殿下。”
谢邵走近她,看了眼她手上的伤,担忧道:“怎么没有上药?”
柳襄道:“一点小伤,无碍的,多谢殿下赠药。”
谢邵看她片刻后,问道:“药可在身上?”
“在。”
柳襄点头。
谢邵便伸出手道:“给孤。”
柳襄下意识拿出药后才反应过来什么,正要收回谢邵却已经拿走了她手中的药瓶。
柳襄忙后退了一步:“殿下,使不得。”
谢邵看她片刻,道:“云麾将军怕孤?还是觉得孤另有所图?”
柳襄闻言飞快抬眸看了眼谢邵,心中暗道,他是不是别有所图他自己心里难道不清楚?府中库房里至今还放着他隔几日就送来的各种各样的礼。
姑娘不善于隐藏自己的心思,谢邵一眼便瞧了出来,他轻轻一笑道:“云麾将军是觉得孤会强人所难?”
柳襄毫不犹豫的摇头:“臣没有这么想。”
他若真要强人所难,大可一道赐婚圣旨下来,她便没有拒绝的余地。
“既如此,云麾将军怕什么?”
谢邵温和道:“前些日子孤去探望云麾将军,云麾将军却始终避而不见,可是有什么顾虑?”
柳襄抿着唇,欲言又止的看着他。
她回玉京已经有一段时日了,对玉京的某些规矩也算是有了一定的了解,若两家相看,但凡姑娘没有明确拒绝那就是有意,指不定次日媒人就上了门,而他作为太子,连媒人都不必,只需要一道圣旨下来,就再无转圜的余地。
她怕引起什么误会,故而才三番两次避而不见。
可虽然他们对此都心知肚明,但谢邵毕竟没有明确表过态,她也没法说的这么直白。
然她的眼神已经出卖了她心中想法,谢邵温和一笑道:“孤允诺,只要云麾将军不点头,便永远不会有赐婚圣旨。”
柳襄闻言一怔,定定的看着谢邵:“当真?”
谢邵点头:“孤一言九鼎。”
柳襄顿时就松了口气。
她知道谢邵并非是喜欢她,而是需要将军府的势力稳固储君之位,这些日子每每听杨氏说他又送了礼来她都心惊胆战,生怕哪天一睁眼,圣旨就到了将军府。
如今得他这般承诺,她心中的石头也终于落了地。
“如此,孤可以给云麾将军上药了?”
谢邵说罢也不待她回答就不由分说的拉起她的手,道:“虽说云麾将军乃巾帼英雄,不在乎这点小伤,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还是要爱惜些才好。”
谢邵话说到这个份上,柳襄再拒绝不仅会显得过于矫情,还有些不识好歹了,她只能恭声道谢,任由谢邵给她上药。
谢邵边动作麻利的给她上药,边道:“阿蘅自幼身子不好,我们不免多加纵容宠爱些,还请云麾将军见谅。”
柳襄连忙道:“此事是臣之过,不该胡乱攀扯世子,世子生气在情理之中。”
谢邵没再多言,取出帕子开始包扎,柳襄对此颇有些意外,他身为储君怎么对这种事如此熟练?
大约是看出了柳襄的疑惑,谢邵轻笑道:“以前弟弟顽皮常常受伤,又不肯让下人碰,每每都是孤哄着他上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