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这一嘴话出来,傅长熙竟然对他们动手了。
几个侯府的护卫给傅长熙赶得老远不敢随意近身,傅长熙老神在在地披着披风,见杨天颖立在不远处,抬手打了个招呼,侧头和秦茂说:“他揽这些事是有目的的。先前我打算让你们悄悄走,现下不行了。待会我还得亲自让他去准备。”
秦茂被他说得茫然了一阵,片刻后忽然大惊失色,急忙跟在傅长熙身后。
第155章 杀机四伏 上
杨天颖见人真过来了,便双手交叠着转过来。面对傅长熙,大大方方地站在那,脸不红心不跳地含笑问:“小侯爷对下官还满意吗?”
傅长熙一脸假笑,拱手道:“杨司长实在是太照顾有加了,下官受宠若惊。原本让下官的这几个手下跟着来伺候的,现在看属实是用不着了。”
杨天颖笑着扫过秦茂以及不远处立着的应明远。
“那真是抱歉了,抢了各位邀功的机会。那乾阳兄满意的话,不知可否赏脸谈点正事了?”
傅长熙也跟着笑,两人极有默契地同时转向了西南方向——眼看着马上就要过江了,再不商谈一下过江后如何应对刘卫敏怕是要来不及了。
傅长熙看着不远处的汨江,道:“巧了,下官也想同司长商量一下呢。您看这天,过江后怕是路不好走。圣上亲自交待的事不可耽搁,我寻思着,不如分两路走。咱们这一路直接去见总督大人,秦茂就带人直接去往驻军营地。如何?”
杨天颖若有所思,片刻后问:“倒是个不错的主意。乾阳兄出几个人,我出几个?”
秦茂下意识想说话,被傅长熙拦住。
傅长熙转头盯着杨天颖,沉声道:“圣上派我等去西南,查的是刘卫敏。我们的人去驻军营地,不合适。而秦茂去西南查的是他爹的死因,只有他能去。”
杨天颖闻言道:“刘卫敏代替出事的秦先泰将军在前线指挥过,我们派人去驻军问话不过是例行公事,不懂乾阳兄的不合适之处究竟在哪里。”
傅长熙:“杨司长……”
杨天颖忽然打断了他。
“这里没有外人,乾阳兄不必喊得如此生分。”
傅长熙呵呵一笑,声调中显露出些许嘲弄,却没有再喊杨天颖司长了。
“子荆兄莫非不知先前那位御史台的大人在西南失踪的事?”
杨天颖一顿。
“……乾阳兄的意思是驻军会因这件事对我监察司的人有怨气?”
傅长熙意有所指道:“我知道子荆兄最擅长安抚得罪过之人。不过您的人未必能跟您做得一样好吧?事有轻重缓急,去驻军那边旁敲侧击,还不如直接面对刘卫敏来着快。你觉得呢?”
杨天颖会意了傅长熙之意,笑道:“小侯爷思虑周全。只是几位大人倘若有个万一,我可会过意不去的。对了,秦大人有什么缺的东西,直接问我的人也方便些……”
秦茂黑着脸说:“不用了。”
傅长熙摆摆手,当着杨天颖的面对秦茂直接说:“秦茂你带着应明远和流星一起走,尽量找隐蔽些的小道走。”
秦茂不放心地看了一眼杨天颖,别扭道:“要不流星还是留在这吧,您身边没个人跟着不行。”
傅长熙闻言笑道:“我是圣上明令下旨交到子荆兄手中的人,少一根毛子荆兄都得头疼。你们上赶着替他分忧想做什么?”
秦茂脸一垮,哪怕知道傅长熙这番话是故意的,可心底还是不大放心。
傅长熙一手按在他的肩上,说:“事不宜迟,现在就去收拾一下,赶紧走吧。到了之后记得让人带消息到总督府跟我们报平安。”
傅长熙眯着眼盯着秦茂离开的背影,杨天颖忽然开口说:“下官有些不明白,我不合适,大理寺的人就合适了?”
傅长熙侧头撩了他一眼,故意将话说得极其含糊:“子荆兄这么聪明,还猜不透我的意思?”
杨天颖笑了声,意有所指道:“那位姑娘,真的没来吗?不带我的人,我可是充分怀疑你是派他们去接人。”
傅长熙装傻说:“什么姑娘?我还没娶妻呢。莫要污我名节。”
杨天颖笑地更深了些,说:“乾阳兄藏得好深啊,我至今还没查出来了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傅长熙这下不避了,直言道:“涂家什么身份,你不是已经查清楚了吗?侯府眷属这么多,你怎么偏偏就盯上了跟着我的。是怕我贼心不死,想翻案吗?”
杨天颖倒是没想到傅长熙会当着他的面把话说得如此直白,回话的声音本能压低了些,说:“乾阳兄若是真想查什么,我倒是愿意帮您。范不着让一个姑娘家如此冒险。西南重地,她这样聪慧的人,尸骨无存也太暴殄天物了。”
傅长熙嗤笑说:“行了,大家心底那点小九九谁还没个数似的。我识趣得很,倘若我当真查了,你这把刀可不得落到我脖子上。”
杨天颖轻快笑道:“那我一定干脆利落点,去的时候不让您有一丝一毫的苦痛。……我留在盛京的人可是回报我了,你身边的那位姑娘从我们离京后到现在不知去向。”
傅长熙脸上的神情顿了下。
“子荆兄这话可太吓人了。你也知道盛京当中我得罪的人不少,我没您这种连太子的脾气都能逆着捋顺毛的高明手段。可别真连累了人。”
杨天颖抿着嘴笑了笑,说:“乾阳兄没派她出京?近日离开盛京往西南的人并不多。几趟南下做生意的马车我都查过了。”
傅长熙眯起眼,煞有其事地问:“没查到?”
杨天颖道:“查到了我还会跟您说不知去向吗?”
傅长熙下颌线绷紧了,他深吸了口气,砸吧了下嘴,喃喃道:“那可麻烦了。我的人要跟秦茂去西南,不知子荆兄方不方便替我送个信回侯府?”
杨天颖盯着傅长熙看了许久,一会后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
“乐意之至。若是需要的,我还可以帮忙一起寻人。”
傅长熙想了想。
“那就不劳烦了。监察司的人全城搜人这动静也太大了,我怕把人吓着。”
杨天颖笑道:“我会低调些,小侯爷放心。”
此时,楚州州府外,一顶殷红的轿子轻巧地落在了府衙大门不远处,跟在轿子后边的银灰色马上的男子一脸肃容地盯着府衙的牌匾半晌后才翻身下马,跟在他身后的几个身穿衙役服饰的侍从纷纷下了马,其中一个欺身上来,凑在男子耳侧,悄声道:“头儿,就是这儿了。”
男子颔首,从衣袖内摸出一张帖子递给他,将自己半晌才做下的决定说了出来:“你进去将帖子交到州府大人手中,问他是否要见见人。倘若不见,我们就直接将人送回家中。”
侍从当即收了帖子,应声径自往里面走。
轿子里面忽然传出了轻叩的响声,随即里面传出一声轻柔的唤声。
“宋巡捕。”
这位领头的男子便是京兆府的巡捕头儿宋于新。
宋于新听到这飘忽的唤声,下意识皱眉。他有些不情愿地往轿子边上走近了两步,板直着声回。
“什么事。”
“我家中已经无人了,到楚州也是无处可去。您不如再送我一程,我想去我那在西南大境中的母舅家,我现在无依无靠,母舅家是我仅剩唯一的亲人……”轿子里的人说着声调就变了,话语也变得断断续续,凄婉得像是要断气了似的。
宋于新面无僵直,毫无同情心道:“我奉命只送你至家中,之后你要去哪里,和我无关。”
轿中的抽泣声霎时停了。
宋于新冷笑,心道这种娇滴滴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大小姐,还想诓他送她去母舅家,门都没有。
进州府衙门的人很快带着笑回来了。
“头儿,州府大人说直接将人送进去,他会亲自安排。”
宋于新当即点头,侧头朝抬脚的人挥手,道:“你们在这等我,我把人送进去,我们就回盛京。”
一行人便松散地散到了边上,或坐或站。宋于新带着那顶殷红的轿子,跟着从州府衙内出来的人往侧门那边走。
宋于新前脚踏进侧门,抬眼看到这侧门内的小院子站了不少人,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他往前走了一步,站到轿子边上,低声道:“都站我后面的。”
几个充当轿夫的巡捕霎时会意,贴靠在了轿子边上,将轿子围了起来。
宋于新正要吩咐里面的大小姐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要出来,忽见里面伸出来一只白皙纤瘦的手,一把拽住了他腰带上的腰牌带子。
宋于新诧异抬眼,看到一张有些眼熟的脸,笑看着他说:“所以我不说了,直接送我去西南大境的母舅家多好。”
第156章 护送
这是一张过于明艳的脸。
宋于新是土生土长的盛京人,由于职业的原故,见过各种各样的人。漂亮好看,灵动机敏的姑娘比比皆是,但明明是第一眼,却让他感觉到熟悉的人却不多。
这位千金大小姐乍然入眼的一刹那,竟突兀地让他生出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狐疑地多看了对方一眼。
心底不由得回想当初接到这个任务的情形。
新任的京兆府尹不曾到位,京兆府的大部分案子依然暂由大理寺管辖。宋于新的脾气不好,但对傅长熙很是敬重,因此最先的打算是让傅长熙和宋于新交接京兆府事宜。
但傅长熙的忙碌程度超出了宋于新的认知,几次前去大理寺递交案子,接手的都是其他人,甚至最后连尚渊都亲自来了。
满打满算,江行的案子结束之后到现在已经过去大半年,除了那一次他在京兆府大牢门口和傅长熙正面对话之后,就不曾见到过人。先前安排好的打算形同虚设,让他颇有些怨念。直到七天之前他才见到这个比大理寺卿还要忙得神龙不见首位的大理寺少卿。
傅长熙是特地找的他。
宋于新记得很清楚,他身边依然跟着那个个子不高但办事还挺厉害叫涂殊途的大理寺丞。
当时,傅长熙郑重其事地和他说,找他是希望他能替他办一趟差事。
江行案子唯一活着的那位来自楚州的富商家千金小姐,需要宋于新专程送回家中。原本那案子已经了结,那名小姐的去留已不由京兆府管辖。但是傅长熙和他说他觉得那富商为何会带着那样的药方进京的缘由还未查明,他怀疑这件事和西南势力有牵扯,希望宋于新借着送人家小姐回楚州的机会,前去富商家中查探一番。
宋于新知道最近傅长熙在查西南那边的事情,秦先泰将军的死好像打开了西南那边某个隐蔽的开关,情势忽然之间紧张了起来。
假如富商进京真的和西南那边有关,这不是小任务。于是他连夜清点了自己最信得过的一批人,第二天便带上了这位富商小姐前往楚州。
谁知刚进入楚州地界,那会富商小姐忽然说家中人不在楚州了,希望宋于新能将她送到西南大境内的母舅家中。
好端端的为什么忽然改变主意要去西南?会不会是傅长熙特意安排的。
宋于新很犹豫。
秦将军出事之后,西南边境兵祸迭起,西南大境可不是说去就去的。再者他们是京兆府的官差,代表着是盛京的官场。现在又是在小侯爷傅长熙的手底下办差,无缘无故越境前往,太冒险了。
他至少得拿到正当的理由,才能继续将这条路走下去。
因此他想好了,先把碍手碍脚的大小姐寄放在州府,然后派人回京询问尚渊,自己则在楚州继续查探傅长熙想要的消息。
可他万万没想到他们还在楚州地盘上,就被楚州的州府大人找茬了。
楚州的州府大人也姓刘,但宋于新记得很清楚,这位刘州府和西南总督大人并没有任何亲属关系。按理说和西南那边无关之人不会无缘无故找麻烦。
找不到缘由的麻烦让他很是烦躁,宋于新的脾气被刘州府的‘待客之道’激起来了。
他伸手把拽住自己腰牌的手扯开,嫌弃似的丢回了轿子里面,还警告地瞪了对方一眼。
“想要活命,就给我安分点。”
大小姐讷讷地陪着笑,连脸带手缩回了轿子里。
相对于院中聚着的这一帮人,刘州府有些姗姗来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