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希希急忙安抚他,但依旧很坚持自己的想法。
“不是都说好了吗?小侯爷不放心我,让人看着我。你也这样?”
殊途很愁,不知道是不是被傅长熙极端做法影响了,他忽然也不放心了起来。
“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涂希希忽然说,“除了你,我不知道还能有谁可以毫不犹豫地去信任。”
“小侯爷呢?他……”殊途还想说什么。
涂希希忽然伸手拉住了他。
“这是我们姐弟之间的事。说实在的,我也不想让你去盛京。在我看来,盛京比漳州危险多了。小侯爷既然不希望我跟着,不管出于什么样的理由,可以肯定的是我还不够坚强。没有这个资格站在他身边和他一起面对危险。”
“可是殊途可以啊。殊途一直比我能干比我厉害。所以姐姐只能拜托你,照顾还在盛京里的爹娘,帮帮小侯爷。漳州的事我一定会处理好,好好地回盛京。”
殊途忽然间发觉自己找不到理由来说服涂希希了。
半晌他只能点头。
“好。”
傅长熙在同涂希希说完那番话之后,便挟持了杨天颖,带着人火速离开了西南。刘卫敏反应过来的时候,被留在西南大境的秦茂和应明远拦在了半路,只来得及在汨江边上看到傅长熙等人在对岸和楚州州府大人相谈甚欢。
涂希希和殊途比他们晚了两天离开西南,涂希希不大放心秦茂的安全,让流星蹲守了两天,见刘卫敏对秦茂客客气气中还带了一丝敬畏,才稍微松了口气,加上殊途把刘罡等人都送给了秦茂,让她也稍微安心些,收拾东西启了程。
离开西南进入了楚州地界的当天,涂希希见到了侯在江边的楚州刘州府。
刘州府恭恭敬敬地朝姐弟直言来意。
“小侯爷临走前特别吩咐过下官等在这。一定要见到到姑娘,将当年和漳州以及那场宴会相关的事情全部都交代给姑娘。”
涂希希和殊途对视了一眼。
刘大人又将他们带回了府邸。涂希希之前已经来过一次,上次还见到许多不明身份的人守在那座院子里,现下院子里却是异常安静,除了他们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刘大人看了她一眼,低声道:“上回的事,先给姑娘道不是。我真以为是楚家那姑娘回来了,想拿着人质在手,至少可以威胁山庄里的那位。”
涂希希问:“楚婉儿和楚明宇是什么关系?楚明宇的年纪和辈分应当比楚婉儿大上许多吧。”
刘大人道:“什么关系不重要。楚婉儿只是楚家和明秀山庄攀连起来的工具而已。他们俩一年能见到的次数屈指可数,见到了也就待那几日。生不出什么情谊来。”
涂希希却觉得楚婉儿和楚明宇之间的关系并不是这么简答。
倘若没有情谊在。
楚婉儿为何还能活到现在。而楚婉儿又为何在他们面前对楚明宇的事只字不提。
刘大人似乎毫不在意这些。他将人带进了后院一座偏僻的院子内,挥手退了手下,招呼姐弟两人坐下,直入主题。
“你爹的案子关键是当初老侯爷寄给他的几封书信。这是你爹忽然认罪的关键证据。江行做事妥帖,我猜那封信虽然晚了,但也应该到他手上了。按江行的性子,他不会冒然带这些东西进京,一定会藏起来。你们到了漳州之后,去拜访江行的一位好友,姓邹。名叫邹启明。东西说不定在他手上。”
涂希希倒是对这案子还要牵扯到江行没意外,但她听到刘大人说江行拿到了老侯爷寄出的信很意外。
那岂不是代表他可能已经知道了他爹是枉死的吗?可为什么江行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刘大人见她没说话,也不打断她思虑,只顾着自己交代事情。
“另外,你们不能以卫家遗孤的身份前去。漳州之地对你们的传闻很不好,至今还有不少人卫希回来复仇的事捕风捉影,防得很紧。”
涂希希:“……”
殊途一听,神色不大好了。
“身正不怕影子斜,他们那是心虚。我就半夜扮成我爹去吓唬他们,让他们从实招来。”
刘大人笑出了声,说:“若是真有用,那倒是不错。冤有头债有主,善恶终有报嘛。”
然而现实可没有如此简单。
刘大人对这件事似乎特别乐观。
“不过小侯爷没有特别交代,你们应该事先做好准备了。我只是提个醒,不瞎操心了。今晚几位在这里歇一歇,明早我派人送你们出楚州。”
涂希希看着刘大人转身要走,忽然站起来问:“刘大人您也是长亭旧部之人吧。”
刘大人对她提到这个名称颇为意外。
他诧异回头看涂希希,视线深沉了许多。
“你怎知这个称呼?”
涂希希直视着他。
“西南驻军里的人告诉我的。”
刘大人沉吟了片刻,忽然说:“严格上来说,我不算是旧部之人了。我这个人胆小怕事,不想牵扯太多。现在也只想老实本分地听小侯爷的安排,安安稳稳过完这辈子。”
涂希希听出了端倪。
“现在的长亭势力分成了两部吗?”
刘大人想了想,说:“我问一句,若是真的姑娘打算站在哪一边?”
涂希希毫不犹豫道:“自然是站在小侯爷这边。”
刘大人笑了起来,说:“那我们就是一伙的了。小侯爷会安排妥当的。我们只要听从他安排的就好。”说完,他转过身,脚步看上去轻快了许多。
姐弟俩站在那许久,涂希希忽然说了一句。
“殊途,我一定会站在大人那边的。”
第195章 长亭
之后他们便没再见过刘州府。
第二日清早,刘州府派人将他们送出了楚州地界。临过地界之际,殊途扯了涂希希一下,指向不远处。
这里的山野不如西南大境里的山高水深,盛夏时分却也草木繁盛。他们站在地界碑处,遥遥看到不远处低矮的山坡顶上,有两条人影立在长亭中央。
大约是察觉到了他们。两人先后双手举起,做了个弓腰的拜别姿势。隔得远,看不清模样,姿态却饱含庄重。
涂希希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
殊途却板着脸,含蓄地垂了下头,转身便拉着涂希希跨过了地界碑。
一行人走了许久,涂希希忽然想到了什么,侧头和跟在她右后方的殊途说:“他们刚才拜别的方向,好像是漳州。”
殊途稍停顿,片刻后失笑说:“还真是……”
涂希希笑了起来,说:“忽然觉得事情也许没我们想的那么严峻,还是有些人站在我们这边的。”
殊途一脸肃容。
“别想得太轻松。杨天颖回京之后,一定会和文和帝说我们家的事。狗皇帝对我们家的事特别敏感。文官那边一定会得到消息。漳州这边也肯定会有动作。”
涂希希没忘记江行案子里,仅是因为空穴来风,就急着让傅辛尽快了结的文和帝,低声道:“我知道。对了,你回去之后,也不要分心想着要给我递消息。咱们都得心无旁骛。”
殊途下意识嘲弄道:“我可以做到。你够戗。”
涂希希哼道:“咱们走着瞧。”
楚州转向漳州路途平坦,他们脚程不慢,第二日日落时分,便到了漳州地界入口。涂希希在驿站门口站了好一会,翻身下马,从贴身内兜里摸出了一张腰牌,递给候在门口的驿站官员。
“大理寺办差。”
殊途一眼看到她递出去那块腰牌上另栓着的玉佩,眼皮跳了下,当即翻身下来,追了两步,问涂希希。
“这腰牌不是大人的吗?”
涂希希侧头看他,点头说:“出京的时候,大人就交给我了。说是这腰牌带在身上,方便我办事。”
殊途忽然伸手紧抓了她的手腕一下,紧张地说:“那给你玉佩做什么……啊……真是搞不懂你们了。你且记好,腰牌是其次,那玉佩你一定要收好,万不可丢了。”
涂希希莫名看他,问:“怎么了?”
殊途向来干什么都很散漫,天大的事到他跟前就跟放屁似的,从不在他脸上留痕迹。他这么紧张的模样,涂希希看起来很是稀奇。
他四下看了好一会,还不放心地拽着涂希希回了他们之前坐的马车,贴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个字。
声音入耳之后,涂希希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愣神地重复了句。
“什么?”
殊途糟心地抹脸,生生把一张好看明艳的脸抹成了棺材,强装镇定道:“你给我记好,这东西,万不得已……”
他话还没说完,涂希希忽然一个激灵跳了起来。殊途面无表情地看她冲下了马车,冲进了驿站,无奈地大叹了口气。
不多时,殊途下马车也顺了顺自己胸口那如雷般跃动的心口,转眼看到涂希希做贼似的一手包着自己的胸口快步跑出来,朝他郑重地点了头。
“拿回来了,平安无事!”
殊途忍不住又大叹了口气:“……”
流星出去买糖了,回来的时候顺手塞了一包给殊途,笑得殷切。
“殊途哥,你马上要去京城了。这给你路上吃。”
殊途伸手摸了一下他滚圆的脑袋,郑重其事地揽着他,低声嘱咐说:“糖你自己留着吃,保护好姐姐,回头哥哥给你在盛京买你最爱吃的糕点。”
流星笑没了眼。
“好。”
安顿好了之后,涂希希便送殊途上了马车。这一趟两人都身负重任,姐弟俩干坐了半个时辰,谁也没开口。
涂希希忽然想起傅长熙交给殊途那封信,问:“信呢?”
殊途愣了下,回神赶紧从衣兜里摸出来,递出去的那一瞬忽然又收了回来,说:“你还要吗?”
涂希希想了想,一只手下意识按在了胸口,摇了摇头说:“说实在不太需要了。”
殊途松了口气,说:“那不给了。小侯爷也吩咐过不要给你。……怕你分心。”
涂希希也想起了傅长熙先一步离开西南那边送她出门的时候说的那句话——“你只要记着你答应过我什么就可以了。”
其他的不重要。
她点了点头,忽然站起身,溜下了车。
马车在车夫的催促之下开始往前走了。涂希希看着车子奔出去,忽然追了两步喊:“殊途,照顾好爹娘!替我说一句我很快就回了!”
马车内的殊途没有应声,但涂希希知道他已经听进去了。
涂希希在驿站多住了一天,这一天里她专门找驿站里的人翻找了七年前那段时间内进出漳州的人。在上面找到了不少半年前她甚至连名都不知道,现在却已经知根知底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