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阴恻恻地说:“我不听。”
涂希希:“不听算了。反正我没事。”
殊途哼笑,说:“你还是先想想怎么向小侯爷解释吧。他这一路跑出去可吓惨了。我一句话都不解释,就想让他知道你究竟是个什么货色。”
涂希希:“……你是不是人?”
殊途反问:“你自作主张让流星先回来的时候,你就是个人了?呵。”
涂希希确实想过殊途会生气,但在那个时候,任何人的脾气都是次要的,她的决定下得理直气壮。
……她以为自己理直气壮,但当真见着了傅长熙,她的底气全不见了。
殊途盯着她起床洗漱,催了几次让她别磨蹭。一刻钟后带着人出来找傅长熙。
傅长熙正在和老侯爷说话,见姐弟俩一前一后进来,目光就盯在了走在后面的涂希希身上。她好像很紧张,也有点害怕,时不时抬头往外面看两眼,却没有往他们这边看。
“大人,老侯爷。人我带来了。”
老侯爷招呼说:“你们俩都过来吧,坐这边。”
傅长熙不近人情地开口。
“涂希希过来。我有话要问。”
老侯爷:“你吓人家姑娘做什么?”
傅长熙挑眉。
“我前日被吓坏了,提心吊胆跑了一整天,怎么没人说始作俑者吓我做什么?”
老侯爷:“……大男人斤斤计较像什么样。”
傅长熙:“我就这样。我问个话怎么了!”
涂希希看他嗓音都上来了,连忙滚到他旁边。
“……您问。”
傅长熙深吸了口气,指着身边的椅子。
“坐。”
涂希希如坐针毡。
傅长熙侧身,面对着她。
“当初你怎么答应我的?我说你得要替我查清真相。”
涂希希点头。
“我很努力了。”
傅长熙问:“拿到线索就丢给流星,让人给我送过来,就算查清了啊。你卫希就是这么做事的?”
涂希希瞪大了眼睛。
这是在跟自己秋后算账呢!
她转头看向殊途。
殊途冲她笑。
眼底全是恶意。
傅长熙抹了把脸。
“前日我出城去找你的时候,你路上见着我了吗?”
涂希希有点害怕,哪敢说实话,正想闭着眼说她没见着。就听傅长熙说:“敢说一个没看到,你就死定了。”
涂希希:“……看到了。当时正在城门口,我带着你舅舅,不好暴露自己。所以……”
傅长熙觉得自己再问下去,可能先把自己气死。于是站了起来,说:“我去给你们拿早点,你们陪老侯爷说会话。”
涂希希连忙起身要跟上去。
傅长熙回头按住她。
“别逼我动粗,听话点知道吗?”
涂希希悻悻地退了回来。
老侯爷轻咳了一声,小声说:“乾阳他脾气不好,斤斤计较。性子又急,也不懂得怎么照顾人。你们担待点。”
殊途道:“我倒是喜欢这种性子,我们家没人管得住我姐姐,有个人要是能镇住她。也让她懂事点。”
涂希希不满地说:“别说我了。我都是迫不得已。”
她细细地将当时的情况说了一遍,接着小声解释说:“邹启明和殷老爷都被这东西牵着,万一要是落到官府和天行任何一方的手里,他们可能都得死。我不能不当回事。必须尽快将它们送到小侯爷手中为重。”
老侯爷点了点头。
殊途却沉着脸,说:“你这样说,我更后悔当时让你和流星留在漳州了。我在盛京也没做什么。”唯一就是找宋于新去找人,结果也没派上用场。
涂希希笑笑,说:“家里俩老的不是你照顾得好好的吗?这是天大的事。”
殊途一时间竟没找到话来反驳她。
第210章 当年
傅长熙说是去拿早点,却是隔了老半天才回来。涂希希看他脸色好像好了许多,稍微放松了点。
傅长熙小心地将早点摆在她面前,说:“我们要说正事了,你边吃边听。”
涂希希有些不好意思在人说正事的自己吃东西,原本想敷衍一下算了,不想傅长熙特意把东西端在自己面前,敲了敲桌,盯着她嘱咐说:“都是你的。吃不完的我替你吃。”
涂希希噌的脸当下红了个透,她不安地看了另一边的老侯爷和殊途一眼。
殊途轻轻皱着眉。
老侯爷却是笑着的。
傅长熙没事人似的坐正了,说:“她先负责听着。我们说我们的。老头子先来。”
老侯爷面上的笑还没有撤下去,但是神情异常肃穆。
“该说什么我都说过了,不过卫家兄妹在我就说点别的。我们傅家人几代功勋,最早的时候确实真心实意为大盛征战南北,后来也确确实实变了初心。”
傅长熙皱眉。
“变成了什么?”
老侯爷面上多出了许多的无奈。
“权势。”
傅长熙恼怒。
“胡说。”
老侯爷摇了摇头,说:“意识到的时候,我已经不年轻了。人就是这样。年轻那会洒脱,张扬。年纪大些,心思会因为家眷责任收敛一点。但心思会更宽泛。会有一个保全自己在意一切的念想。”
“所以我察觉陛下在防着我,反应过来是我超过他在意的敌国的时候,我就功成身退了。”
说到这,他看了一眼傅长熙。
“这么些年,我时常在想,倘若他没有接手长亭军,而是跟你两个哥哥一样去边疆做个戍守将军,日子是苦了点。但不会遇到你娘,也就不会有后面的事了。”
他无奈地摇头说:“权势武力都是双刃剑,伤人伤己。我应该很明白这个道理。却还是把这两样东西交给了他。”
傅长熙好像听出了点明堂。
“你还是想说一切都是你的错。”
老侯爷说:“我做错了一次,就不想再做错第二次了。所以我不会把你爹的东西给你。长亭军旧部的事情我自己解决。”
傅长熙说:“解决不了吧?”
老侯爷镇定道:“解决得了。”
傅长熙知道老头的倔脾气又上来了,这时候不管他说什么,老头都不会应他。前阵子他就是这样每天受气。
但是今天和之前不一样了。
他转头看涂希希。
涂希希吃得很辛苦,面前的东西多了点。但她有不想让傅长熙吃她吃剩下的,想让殊途来帮个忙,这个没良心压根就不看自己。
傅长熙看她那辛苦的样子,伸手从她面前的的盘子里拿走了包子,说:“咽下去,给你休息一会,和老侯爷说说话。”
涂希希赶紧咽了下去,侧头看向老侯爷,忽然觉得老侯爷先前不是对着自己说话的,她这样接话太不礼貌了。
老侯爷倒是很坦荡说:“小姑娘要和我说什么?”
涂希希垂眼看傅长熙。
傅长熙埋头吃,头也不抬说:“说你爹的事。煽情点,争取把老头说哭了。最好让他后悔莫及,悔不当初,痛哭流涕。”
涂希希:“……”
老侯爷笑了下,说:“你爹啊,卫显英。头一次见他的时候,和乾阳现在差不多大。是个难得的实诚年轻人。说实在话,这么多年跟着我的人里面,卫显英是我最喜欢也是最心疼的人。”
涂希希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他爹的死的的确确和老侯爷有关系。要说害死的,也不能说不对。
但她心思一向单纯,觉得冤有头债有主,她该恨的是始作俑者。
“这趟去漳州,我才知道。我爹是因为想救下其他无辜的人材死的。他和邹启明说,潘季辽的死让他明白了他再坚持下去,他兄弟都会死光。”
老侯爷嗯了声,说:“嗯,我知道。你爹很聪明,也很能忍。我当时都忍不住了,我把东西全部都交给了江行。希望江行可以结束这一切。”
涂希希点头。
“嗯,我爹不忍心让您背上一切。毕竟当时要是将所有的事情全部摊开来的话,连江行可能都保不住所有人。整个长亭军包括旧部全部都会被牵连。包括他们的妻儿族群在内。”
老侯爷沉默了很久。
“将士在沙场上出生入死,浴血杀敌,为的是保自己身后的妻儿一生顺遂,功成名就只是其次。他们那些人,谁都不会想到自己会落得那样的下场。我给江行那份东西,是一把诛心的刀啊。”
傅长熙忽然含糊地说:“可能我说什么,老头都不信我能做得到。”
他似乎停顿下来,仔细想了一会,嘴里的东西还没咽下去,又接着说:“但我真的可以。陈世友磨了我那么几年,我心思早就不单纯。在大理寺见得多了,什么样的官场蝇营狗苟我都懂。甚至,文和帝也磨了我这么多年。这些时日都不会白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