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朕那时候看到她真的好高兴,好开心。”
可是,文和帝又回想起来最后在犒赏宴上看到红夫人那时候——虽然他不喜欢红夫人的很多举动,可见到她心底还是欢喜的。
但他把这份欢喜藏起来了——所以那个时候的模样一定也不是嫣红喜欢的样子。
第221章 终章
文和帝小声和刘瑾说了几句话之后,再也没有开口。他只是抬手挥退了御书房内除了太子之外的所有人。
朱沥忐忑地坐在一边,半晌都没敢开口。
文和帝轻唤了他小名,问:“承熹,你这个小名原本朕是定给和嫣红的孩子,后来……就那样了。”
他沉思了许多,又说:“嫣红都走了这么多年,朕还是走不出来属实不应该……是该醒醒了。你放心,给你的东西,朕便不会再要回来了。但你不能辜负朕对你的期望。”
朱沥忙道:“儿臣定不辜负……”
文和帝却抬手止住了他。
“说了无用,得做了才行。乾阳是你手中最大的牌,你可以用,但不能依仗。就像当年朕之于陈家。”
“是。儿臣明白。”
在傅长熙他们未走离宫之前,刘瑾赶上来带了文和帝的话。
刘瑾赶得有些急,到了傅长熙面前,一手按着剧烈起伏的胸口,一面笑着道:“哎呀,小侯爷,奴婢失礼了。只是陛下口谕来得急了,您见谅些。”
傅长熙抬手虚扶了刘公公一下,将人带到一侧,低声问:“陛下吩咐什么了?”
刘瑾轻拍了下他紧绷的手背,低声安抚道:“不要紧张,不是坏事。陛下说了,长亭军内部的事,就由小侯爷您处理。今后长亭军全由您负责,倘若再犯错,由小侯爷您一人承担罪责。陛下向来严厉,不过这也算是皆大欢喜了,小侯爷您说呢?”
傅长熙凝神片刻,随即点下头,低声道:“陛下那边,还有劳公公多多注意些。”
刘瑾显出了些惶恐,道:“折煞奴婢了,这是奴婢的荣幸。还是小侯爷您啊……今后且小心些,外头可不比咱们盛京太平啊。”
傅长熙收手抱拳。
“珍重。”
傅长熙拿到了最好的结果,心底有些高兴,原本应当出宫之后再谈,可他耐不住性子,小声在涂希希耳边说了两句,涂希希当即露出些欣喜。
傅长熙也跟着吁了口气。
刘瑾站在原地看着他们,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小声唤了小侯爷。傅长熙停住脚,回头看他快步走过来了,靠得极近说:“奴婢和您说句悄悄话,陛下方才和奴婢嘀咕了几句,意思是您的事情陛下不想管,想放权给太子。这事若是定下来,那太子便会全权处理。只是陈家一直对太子的事干涉太多,因此陛下还有诸多顾虑。”
傅长熙会意道:“不能让陈家插手?”
刘瑾无言地点了点头。
傅长熙心道文和帝到底还是对陈家有心结。
“谢陛下隆恩。”
出了宫门后,涂希希才松了口气,她看向傅长熙,忽然说:“您这次事先没想好后招吗?”从头到尾,傅长熙一直都没有做出太大的反应,甚至面对文和帝真正意图的显露,他也毫无招架之力。
这点让涂希希很是意外。
傅长熙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她要说的是什么,他垂眼扯了下嘴角,说:“我能做的早就做了。最关键的问题我一直没想到解决的办法。”
文和帝用穆景天替代禁军掌控皇城,就说明了他已经把刀架在所有人的脖子上了,谁敢轻举妄动,谁就是刀下亡魂。所以傅辛根本半点动静都不敢有。
所以,最终博弈的双方还是他们和文和帝之间。
文和帝的态度是傅长熙最头疼的问题。他们双方都相互提防着,不管他说什么话,文和帝早就预想过了。而文和帝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他也能预料。
要不是杨天颖临时将涂希希带进宫,他其实没想这么早和文和帝摊牌。
涂希希:“所以您一直知道,最关键的还是圣上。”
傅长熙笑了下,凑近涂希希耳侧,悄声说:“我甚至想过万一真不行,就鱼死网破,要死一起死。所以带上了我舅舅。”
涂希希:“……”
“傅辛那边您要怎么解决?”涂希希隔了好一会才问。
傅长熙说:“已经在解决了。你也不用管了,圣上这块硬骨头只要啃下来了,什么问题都容易解决。”
涂希希笑了笑。
傅长熙瞥了她一眼,说:“……笑什么?”
涂希希掩着嘴,笑说:“总觉得您这句话出来,事情才算是圆满解决了。”
大抵这世上总是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十全十美。
傅长熙嘴上说着容易,可事实上接下来要做的事也相当地磨人。
文和帝说不管长亭军内部的事,也是当真一点都不管,甚至将杨天颖的势力全都从长亭军旧部抽了出来,重新让他专注朝中百官。然而没有了天子的威慑,和杨天颖疯子一般的手段,旧部的胆子就大了。
大盛边境隐隐现出了松动的迹象,不少在外觊觎的外族也开始频频试探犯境。
然而谁也没想到,在这种动荡不安的时候,一直在大理寺办办案度日的傅长熙,竟然转入了兵部。以兵部巡察使的身份开始展转于大盛境内的各个驻军营地,闹得人心惶惶。
临走之前傅长熙还带走了寺里好几桩悬案。
其中就有潘季辽,沈明飞等人勾结匪党的案子。当然一个兵部巡察使的权利有限,他身边还带着大理寺新上任的一位少卿大人。
陈庸在他离京之前接触了傅长熙几次,傅长熙最后没拿红夫人身亡的真相来换取陈家的支持,而是以陈家安分守己待在盛京,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再跟他讨要结果来镇住蠢蠢欲动的陈家。
来日方长,总有用得到陈家的地方。
涂殊途顶着一张冷脸,将这次带出来的大理寺新分派给自己的几个盛京少爷给撵出去巡营,回头和凑在一起低声嘀咕的一男一女说:“我就想不通了,你们俩想一块出来就自己走啊,非要带上我做什么?”
傅长熙将这一带的地形图端放在涂希希手中,抬头正儿八经地涂殊途说:“她说不想暴露,会给你添麻烦。”
涂殊途道:“不想给我添麻烦不要假扮我啊,假扮个别的不行?”也让他歇歇。
出个门还要管上头硬塞给自己的纨绔子弟,他真的受得够够的了。
傅长熙正色:“你现在在大理寺的时日比我多,为何不能让她假扮个别人心里没数吗?”
殊途忍不住把视线放在依旧坐在原来的位置上,视线紧盯着手心上摊着的地图的涂希希,半晌后大叹了口气。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姐姐重新恢复从前的状态,就会变成这样——她一旦从自己的负罪感抽离出来,就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约束她的本能了。为了帮助傅长熙可以更快地摸清楚隐藏在长亭军旧部当中的势力,她几乎将和长亭军旧部相关的所有案件全部都理了一遍。
短短几个月期间,她便利用兵部穆云青等人查清楚并翻了被傅辛压下去的几桩已经被定死的案子,顺利把傅辛埋在京中势力拔除了大半。与此同时,傅长熙那边从傅辛特地布置出来藏东西的京郊别庄内找到了另一对一真一假的虎符,当晚傅辛便被送进了刑部大牢。
一时间,盛京当中开始盛传卫家遗孤在圣上替卫家平反之后,开始报复当年陷害卫家的人。卫家遗孤的凶恶程度堪比监察司杨天颖,名声大噪。
这个卫家遗孤,指的就是原名为卫殊的涂殊途。
“有大理寺做靠山,卫家遗孤再凶也只是帮朝廷办事。可要不是大理寺的卫家遗孤在闹,事情就两样了。”傅长熙一想到这点就有些惆怅。
只有私底下他们几个才知道,涂希希做这些哪是报复,而是在帮他。
涂希希察觉到了弟弟的视线,抬头疑惑地问:“怎么了?”
殊途有点糟心,说:“收敛一点啊,拜你所赐,我现在在盛京传闻当中都和杨天颖相提并论了。”
涂希希没当回事,说:“你本来就凶,别赖我头上。”
殊途深吸了口气,脸色立刻冷了几分,正要发作。傅长熙忽然绕过他走到涂希希面前,将人拉起来,说:“行了,你就别刺激殊途了。你光顾着查案,不知道案翻案后殊途要面对朝中多少人的白眼和送小鞋穿。见好就收吧。”
涂希希一顿,仰头看傅长熙。
“谁给殊途穿小鞋了?”
傅长熙拉着她的手肘,将人拖起来后,左手捞了一旁的披风,替她披上说:“外头落雪了,出去走走。……我慢慢和你说。”
涂希希的状态不太对劲。
傅长熙早就察觉了,这一趟带上殊途,也是为了这个。她这种想要耗尽一切的拼命劲儿,也就殊途能稍微镇一镇。
才几个月的功夫,就把相关案件全部都理清楚了。就像是生怕晚一步让人反应过来,他们就会功亏一篑似的。
北方的雪水汽不重,只是风有些干冷,四周很安静。
适合低声说话。
两人小声说着殊途近些日子以来被挨个找上门来的文官们刁难的事,时不时嘲笑两句。
半晌,傅长熙看着被自己拖着的涂希希,忽然正经说。
“你用不着这么急,该付出代价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涂希希愣了一下,回神稍有些急切地和傅长熙解释说:“我只是觉得……”
傅长熙忽然将她带了一下。涂希希身形不稳,一个踉跄撞在了傅长熙身上,这动作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她下意识皱眉,本能觉得傅长熙那不着调的性子又发作了。
“在说正事呢……”
傅长熙说:“饶了我吧,出门走走还说正事。我们之间除了正事,不能说点别的吗?”
涂希希还真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那也没别的好说了啊……”她被迫躲在盛京涂家七年,七年的时间让漳州的生活已经成为了模糊的过去。前阵子回漳州祭拜完父母之后,她和殊途都有种不知何去何从的茫然。
现在殊途已经有了今后要走的路,而她……
傅长熙低声说:“在西南大境的时候我和你说的那番话,你是不是都给我忘了?”
涂希希立刻回。
“没有啊!”
傅长熙道:“不是让你替我家翻案的话!”
涂希希当即摇头。
傅长熙松了口气。
“没忘就好。现在我东奔西走地没什么着落,和你说这些也没什么用处。你再给我两年时间。”
涂希希:“……什么?”
傅长熙说:“给我两年时间,两年后,我回来娶你。”
涂希希:“……”怎么说这个了!
傅长熙笑了声,抬手捏了捏她有些呆愣的脸庞,又舍不得放开似的轻蹭着说:“想娶你过门,行不行?”
涂希希这会回神了,抿嘴腼腆地笑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总是喜欢先说点什么绑我呢。”
傅长熙没反应过来。